《恋》月仪颐悦

2、苍鹰落下·她

　　预兆

　　空荡荡的天地间，我慢慢地走着。像是在散步，但又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小孩惊慌的，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依靠。
　　孤单，惊恐在我的心中不断的扩散，蔓延。。。。。。
　　我想要喊叫，想要奔跑，逃避，却觉得毫无力气。
　　我只有无奈的等待命运的降临，无边的痛苦。
　　突然，我见到天空中一个黑点向我砸下来，我想要躲开，但看到它熟悉的身影心中却又莫名的欢喜。
　　苍鹰坠落了，扬起了一阵灰尘。我不知，这灰尘到底是这土地上原就有的，还是这折翅的苍鹰从天上带下的。
　　那折翅的苍鹰坠落在我的脚边，但它的头依旧高高的仰起，它的眼依旧不舍的看着苍天，那一片只属于它的蓝天。
　　我从未上过天，我不曾懂那苍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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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梦。”我喃喃自语着。
　　因为起晚了，我便不得不拿着手中的面包边吃边走。
　　“呀，你连饭都没吃就来了啊？你不是从来都是不慌不忙吃了早饭再来的吗？”芸惊讶的问。
　　“没办法呀，谁叫我昨晚做了个怪梦让我迷迷糊糊的总醒不来，而且感觉上我还真的想把它做完再醒来似的。”
　　“是个什么样的梦啊？”
　　“我只记得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好恐怖。对了，好象还有一只鹰。”我的语音停顿了一下，“好了，快走吧，我可不想一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一进班级我就听到一阵阵的喧闹。
　　“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好，说不定是个美女呢。”
　　“帅哥不行啊？”
　　“什么帅哥美女的，说什么呢？”我莫名地问。
　　“你不知道，班级里多了一个座位听班长说有一个新同学要来。”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停顿了一下“还是男生好，男生好说话。”
　　“不愧是课代表呢，连猜这个都这么考虑。”同桌的鸿笑道。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我笑着回了一句。
　　“当然是夸你啦，神是不会损人的。”鸿说。
　　“神？自负。”
　　“你。。。”
　　“好了，好了，老师来了。”坐在旁边的班长插口道。
　　门被轻轻推开了，老师走进了。
　　而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那张脸，我以为再不会见到的。
　　那张脸，我曾经期望再见到的。

　　他已经习惯了上海队里每天一万五千到六千的训练量，跑步等陆上训练更是不再话下。他不怕苦和累，不怕付出鲜血和汗水。
　　因为--这里有他的梦想。
　　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成为奥运冠军的运动员不是一个合格的运动员。
　　“宗啊，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呢！”
　　“是啊，这么长时间的集训害我都两个月没有回家了，有时候真是想念家里啊。啊，我好久都没吃老妈煮的菜了。”
　　“我也是啊，训练真累，回家正好轻松一下。”
　　“是啊，那我先走了。再见啊。”
　　他记得他只和峰说了这最后一句话就急匆匆的奔出了寝室，离开了“东方绿洲”--上海队。
　　骑着跑车，他没有悠闲的看周围的绿色，花朵，风景无限。他归心似箭，他迎着风，人与车犹如箭一般的飞射出去。他有着突出的才华和先天条件，他是一枝利箭，一枝将要飞出上海，飞出中国，飞进世界的箭，仿佛他的存在就是要成为冠军成为令运动界震颤的名字。
　　他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他想到了家，他想到了多日不见的父母，他想到了未来，想到了梦想。。。。。。
　　想着这些他骑得又快些了，仿佛他就是在向着这些前进似的。
　　他似乎想到了一切，可他没有想到那远处的一团黑影将要吞没他的一切。
　　“轰——”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只觉得身体在飞起，飞起，坠落，坠落。。。。。。

　　他拼命睁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父母喜悦焦急的双眼，看到高高挂着的输液瓶，看到连结在身体上的输液管。
　　“醒了就好。”父母只这么说，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母亲的泪。
　　“你醒了。”医生用很亲切的话语说着。
　　“这次车祸你很幸运，没有多大损伤，你人很结实呢。”医生半开玩笑的说。
　　“。。。。。。”
　　“真的很幸运呢，以后还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我没事吗，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他声音中的颤抖任谁都听得出。
　　“没事的，只是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罢了。”
　　“普通人？”
　　“普通人。”医生点点头，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的心沉下去了，沉到了底。

　　“已经两年没见面了啊，日子过得还真快。”
　　我心中有一些自嘲，时光飞逝，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曾经的女孩。
　　远远地看了他良久，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脸，他的容貌依稀有了改变，应该是变得更加成熟了。
　　只是现在的他看上去死气沉沉，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更谈不上微笑。他只是一直死死的瞪着天，就连没眼神都充斥着黯淡和不满。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里的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神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回来。虽然能又一次的看到他是一件令我欣喜的事情。但是这一次看到的他为什么不再是那个从容柔和的男孩，那张我期盼着的温柔微笑的脸。
　　我忘不了开学的第一天他看我的眼神，陌生到仿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这让我感到心寒。

　　同他料想的一样，自己离开上海队唯一的去处就是这个运动特色学校。
　　但他竟然会和我在一个班级，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本应该读高三的他竟然要到高二重读。
　　这是他所受不了的。从前要强好胜的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这种田地。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是最卑微的，梦想已然破碎原本的骄傲化为乌有。他只想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出事之后他就一直在告戒自己不要情绪化，他怕自己会发疯。他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摔锅砸碗，只因为他不想让父母太担心。在自卑感的驱使下，他需要排斥所有，更需要发泄心里的情绪。毕竟没有人在受到巨大打击是能不为所动。
　　因此，他在我投来欣喜的眼光时用冷漠来回应。
　　这会是很伤人的眼神吧，他暗暗地想。
　　远离吧，最好全世界都远离他吧。

　　“你认识他，对吗？”同桌的鸿突然凑过来对我说。
　　“啊？”
　　“宗啊，我猜你一定认识他。”鸿瞪大着他那蕴藏着睿智的眼睛，感觉有点神秘。
　　心中暗暗地惊诧鸿的明敏锐，我没有出声。
　　“我一定是猜对了，”他笑了笑“开学第一天你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都变了。我真不愧是神啊，没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眼睛的。”
　　心湖一下子掀起了一层涟漪，我的脸色变了一下。

　　“我说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开学都这么多天了一本作业也不交，一句话都不说，问他作业的事他理都不理我。唉，我这个物理课代表也真难当啊。”鸿发表了他的一番感叹后拿着一大叠作业摇着头看了看我。“唉，今天又要给老师训了，他不交我有什么办法啊。”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宗，于是捧着作业走出教室。临出门，他回头说了一句：“你要是真认识他就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的语文作业你不也收不到吗？”
　　我无语。
　　我不是个内向的人，但怀着那份盼望许久的心情见到的却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人。我想说些什么开导他却什么也说不出。看到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认识你，我会觉得自己没立场更没资格，我会失去说话的勇气。
　　但我知道我必须说点什么，就算，就算我们的关系只有同学。

　　“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下了决心，不论这样做他会否讨厌我，总不会比现在这样再差了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尽是冰冷。
　　我忽略了那眼光，“不论从前怎么样，现在你在这里了就得接受它。回到原来的样子，好吗？相信你的父母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很伤心的。”
　　我微微顿了一下，突然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喜欢的是原来的你，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能够感受到背后他那冷冷的目光。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声音，像是要碎了一样。。。。。。

　　他开始交作业了，语，数，外，物，政，化，样样都交。
　　只是，他连看都不看我了，就连那冷冰冰的眼神都不复存在了。每当我与他擦肩而过时我竟然开始期待他用那冷冷的眼神看他了。至少那比不看我来的好。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裂开了缝的声音。
　　我高兴，因为我的话起效用了，他似乎变回了原来的他了，与同学有说有笑的。
　　我悲伤，因为我觉得他几乎视我为空气，不，不是几乎，是十足十的空气了。

　　曾经，满心雄心壮志在瞬间化为乌有；曾经，生活的和煦阳光早早地被阴霾笼罩：曾经，我像是被铐上了枷锁的鸟，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展翅高飞。医生的一张薄薄的判决书将我打下了地狱。我尝试着呼喊，但却发不出声响。悲伤，哀愁，苦闷。。。。。。一切本不属于我的情感涌上心头。世界坍塌了，却只有我一个人担着。
　　我看不见阳光，她可是我的阳光？
　　我想，我，或许。。。。。。是。
　　他慢慢地收起笔，看着写在纸上的这些字。
　　“我为什么会写这些的？”他自问，又细细的看了良久。
　　思索良久，他轻轻地笑了，“既然我已经把它写为曾经，为什么又要难过呢？”自问着，想起她担心的眼神，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站起身，他走到我的桌前，将那张纸放在了桌上。
　　那张写满他情怀的纸，那张溢着他真情的纸。
　　我，眼眶红了，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
　　暖意几乎要从心房里溢出来了，它们慢慢地凝聚成了幸福。
　　是的，幸福。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到了暑假。暑假里，我的计划是在这两个月里达到一级运动员的标准。这个目标不是遥遥无期，但也不简单。
　　至于达到一级的用处，现实一点说只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可以加分。因此我几乎每天都去游泳池训练。很意外的我竟然在游泳池里时候看到他。很惊讶，我以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踏进这泳池了。
　　虽然早知道他再不可能比赛了，现在的他只能慢慢地游，这已经是他肌肉可承受的最大负荷了，但是看着他这样缓慢的动作，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想念他游仰泳时那优雅的动作和与之不同如脱弦之箭的速度。
　　想念他发令抢响时高高跳起的姿态和远远抛开对手是的气势。
　　想念他最后冲刺时的力量使水花总在他脚边如炸开般的扬起。
　　幸运，他捡回了一条命。不幸，他再无法实现梦想了。

　　他再一次进入水池，只是想要试一试自己到底是否如医生所说的那么糟。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在那极小的机率中重新站起。最后，他还是失望了，不是没有力量只是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无法使出来。那一刻，他狠狠地用拳头敲击水面，是发泄，是绝望，是他所有的痛苦。
　　我站在他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喊停。
　　我紧紧地自后抱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勇气这么做，但我只能这么来安慰他。
　　他的动作因惊讶而停止，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我能听到他微微的低泣和渐渐缓和的心跳声。

　　“不要担心，我没事了。”不久，他开口说。将头埋进了水里让水和泪混合在了一起。欣然一笑，然后说：“你不是要达一级运动员吗？就让我这个无用天才来教教你吧。”他自嘲的说。
　　看到了他的笑脸，我的心也似乎定了下来，禁不住点头笑了起来。
　　我相信，他一定能放开的，一定能。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间，我们已经到了高三这个非常重要的时刻了。
　　无疑，填志愿是一件大事。
　　我早已经在高一入学时就想好了要以运动员的特招进入大学，我喜欢文学，我一直希望可以体院的新闻系，因为这既要文笔也与我个人的专业有关，不过我知道这需要机会和实力。
　　今天就是这一个绝好的机会，也是应证自己实力的时候。
　　一场比赛，大比赛。
　　上海队的人不出意料的都来了。那场面，一如多年前的第十二届运动会。
　　我记得，那次运动会时他的表现，几乎完美。
　　今天，他没有来。
　　我知道，他不想在自己曾经辉煌的地方黯然。

　　预赛的气氛已经令人紧张。
　　我进入了决赛，以小组第四的身份。前四名的成绩都在0.5秒的差距之中。
　　听说，许多大学的校长都亲临现场观战，为了大学生运动会招兵买马。
　　我有希望，这令我兴奋，但，这更令我紧张。
　　预赛的成绩并不是自己最尽力的表现，无可否认，在他的指导下自己的成绩迅速的提高。我知道，要想拿第一，小技巧是最关键的，因为大家的实力相差无几。
　　在此时，就只有看状态，看头脑，赌运气了。

　　走上通往看台的楼梯，那是多年前最后看到他的地方。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的心跳。
　　我多么希望他能来看这场比赛，为我加油，给我鼓励。
　　我呆呆的看着楼梯。
　　仿佛间，我看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我如此的熟悉。
　　不信的眨眨眼，我想我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是眼花了。
　　“你，怎么来了？”
　　“来看不会任性的傻丫头比赛啊。”
　　“谁是不会任性的傻丫头啊！我知道你不想来，所以。。。。。。”
　　“我没有关系，你有任性的权利。”他微笑着低声说。
　　一句没关系，让我的心飞起来了。我知道，他放开了，完全放开了。
　　“比赛怎么样？”
　　“第四，进决赛了。”
　　“几秒？”
　　“1分07秒31。”
　　“达到一级了。对手什么水平？都是些什么人啊？”
　　“差距都在0.5秒里，有薇，陈彦，李芸。你都认识的。”
　　“薇是什么成绩？”
　　“我第一，1分06秒93。”
　　“哈，看来她退步了。”他轻轻一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我走上看台。看台上的人很多，认识他的人也很多，知道他出事的人自然更多。
　　就连我都能感觉到这许多人对他投来的眼光，有怜悯，有窃喜，有嘲笑。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再来了呢。”薇的话里带了刺。
　　“1分06秒93，很好的成绩，只比两年前只慢了2秒多一点。”他从容地说着,仿佛对所有人都不在意一般。
　　薇的脸色却变了，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她太高傲了，赢不了。”这是他对徐薇的评价。

　　随着发令枪响，决赛已经开始了。
　　水花，溅起。。。。。。
　　我与薇几乎是同时触壁的。
　　谁都不知道是哪一个先到的。
　　他却微笑地对我说：“恭喜了，第一。”
　　“谁说她是第一？成绩还没出来。”薇劈头一句打到了我的欣喜。
　　“那你就等着瞧吧。”

　　“现在报道女子100米蝶泳决赛成绩，第一名1分06秒45。。。。。。”报出的是我的名字。
　　欣喜，一瞬间在我胸中蔓延了。
　　“你一开始就输了，因为你太高傲，太有名，上海队太势利，你输不起。”他的话语在徐薇的脑子了打了一个霹雳。

　　尾声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那样的顺利。
　　或许是有了他的支持吧。
　　高三填志愿的时候他很令人惊奇的将体院填在第一志愿，志愿成为一名教练。
　　他说他要将他没有完成的梦想完成。
　　他说他要改变上海队，培养出最棒的运动员。
　　他们每一个都将成为突破记录的利箭。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映照出来了，拉得好长好长。
　　拉成了一个影子。

作者有话说

　　这是那个夏天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