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藤椒瓜子

4、角落里的人

　　“童嫔？”

　　温柔的音色中参杂着惊讶和惊喜，童嫔却被这声音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声音深深地被埋藏在记忆里，或许是埋得太深，又或许是主观的想要忘记，总之一瞬间，她竟没有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可即使这样，她的潜意识还是记得这声音、这个人，记得那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木讷地转身，看着笑意盈盈、比这长赢市的太阳还要耀眼的女孩儿。

　　“真的是你呀，你也考来了长赢大学，好厉害啊。”

　　女孩儿似乎很高兴见到童嫔，主动上前拉起她的手兴奋地说个不停。

　　童嫔尴尬地陪着笑，才终于记起来，眼前的完美女孩儿叫姜意，是她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

　　高中时转学去了她外公所在的城市，据说她外公家世殷实，可以让她就读师资力量更好的学校。

　　“苏知新也真是的，都没有跟我讲你也考来长赢了……”

　　听到‘苏知新’的名字，童嫔慌乱的心揪了一下，其实在认出姜意的那一瞬间，她的潜意识里便有了答案，只是意识还倔强地不愿承认。

　　「苏知新是和姜意约定好了一起考长赢大学的。」

　　她只听到姜意说她复读了一年，之后的话便怎么都听不进去了，因为苏知新来了。

　　他手中拿着两只冰淇淋，她看见姜意溢满微光的眸子，在见到苏知新那刻染上笑意，苏知新也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这幅画面是绝美的，美到童嫔都觉得自己多余，似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便默默地转身，余光瞧见了姜意微嘟着唇，似乎说了什么，那样子唯美可爱，童嫔却只觉得讨厌。

　　背后苏知新回应了姜意的疑惑，然后悦耳地笑声在童嫔身后渐行渐远。

　　客观上讲姜意真的很好，如果苏知新不喜欢她，她会很喜欢她。

　　童嫔边走边哭，回忆着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在这一瞬间，自己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她跟苏知新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苏知新很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主要还是长得好看，所以很小的时候，童嫔就知道自己喜欢苏知新。

　　上小学后班上出现了另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姜意，学习成绩、长相、穿着、家世都很棒。

　　那个时候童嫔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自己对苏知新的感觉叫喜欢，可是那个时候她便开始自卑，尤其是在姜意面前。

　　从小到大，大家都觉得苏知新和姜意很般配，无论是大人还是同学都会开他们的玩笑，可是两人自始至终坚称他们是朋友。

　　也因此童嫔心底一直抱着一丝侥幸，或许他们只是朋友。

　　长赢大学不是国内排名最靠前的大学，但却是口碑排名靠前的大学，与很多国际机构及优秀企业都有合作，为一代又一代的长赢学子提供了更好学习及发展的平台。

　　这样的学校对于苏知新那样的学霸来说，不是最优的选择，然而对于平凡女孩儿童嫔来说，却是祖坟冒青烟了。

　　她一直觉得是上天看到了她的努力，所以给了她一份幸运，才让她能陪着他一起来到长赢，也会幻想他退而求其次选择长赢，是不是为了迁就她的成绩。

　　而在看到姜意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梦该醒了。

　　苏知新虽然学习很好，但家庭却并不比姜意，所以长赢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只有姜意，在童嫔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姜意会选择长赢，这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学校，贵族气浓厚。

　　而童嫔自己为了根本不会有结果的喜欢，让父母背上了那么大的压力，她其实是自责的，可是每次在校园中看到苏知新，她都会刻意忽略那份自责，把它藏在心底。

　　此刻，在梦醒的此刻，那份自责也藏不住了。

　　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坐在路边一边道歉一边嚎啕大哭。

　　见女儿哭成这样，妈妈自然很担心，听出妈妈的焦急，童嫔抽抽搭搭地收了势，解释说是测验没考好，妈妈这才放心，安慰了几句才挂断。

　　童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擦了擦泪水，感觉背后灼烧灼烧的，便小心翼翼地回头。

　　只见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男生盯着自己的后背失神。

　　吸了吸鼻子，童嫔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吧，刚刚没有注意到你在这写生，实在不好意思。”

　　这男生她认识，是他们美术社的龚振，童嫔也不喜欢画画，不过是想跟苏知新多些接触，才跟着他一起报名了美术社。

　　但其实苏知新也不喜欢画画，两个人画画的启蒙皆源自于姜意，姜意上专门的辅导班，然后在课余时间再转教给他们。

　　“没有打扰到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对学业那么上心。”

　　童嫔有点尴尬，龚振并不是那种好相处的同学，他经常独来独往，好像也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说出的话经常像没经过大脑。

　　但童嫔觉得，或许他就是不在乎别人听完会是什么感受，所以也懒得浪费时间去琢磨出口的话是否恰当，不像自己，一句话要在心底演练十几遍才敢说出来。

　　“呃……，其实我是骗我妈妈的，怕她担心，我就是后悔来这学校了，学费太贵了，我太笨了，不配……”

　　话说出口，童嫔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有多久没有这么随意的讲话了。

　　自从认识了姜意，她自卑到连讲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总是在暗暗地跟姜意比较，越比较越不敢讲，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也不好听，讲的内容也无趣。

　　现在却在龚振面前自我剖析，而且说出来觉得很轻松，或许‘不近人情’的人也是有优点的吧。

　　“学习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龚振‘冷漠’地陈述着，如果这是二次元世界，童嫔此刻的头顶会是满头黑线。

　　无视她欲翻白眼的冲动，收起画具，龚振默默地离开了，招呼也没打一下。

　　童嫔却很喜欢他的‘没礼貌’，突然好想和龚振做朋友，这种不需要提前在内心演练告别语的离别，让人感觉好自在。

　　又朝他刚刚坐着的位置看过去，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被遗忘的书，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

　　“《小小小小的火》？！呵～”

　　忍不住轻笑出声，把书装进自己的包包里，心里却有点小雀跃，刚想跟他做朋友，便有了再次接触的机会，是不是上天在帮自己呢！

　　想到上天，嘴角又垮了下来，得知自己考上长赢的那天，她也是这么想的。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闪现姜意甜美的笑靥，叹了口气，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苏知新那么完美，当然会喜欢姜意那种女生啊，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呢？

　　社团迎新的时候，童嫔本来不想去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还是想要靠近苏知新。

　　果然又在他旁边看见了姜意，她早已经预料到了，不知道还在幻想什么，心里门清，苏知新加入美术社就是为了姜意，姜意宁愿复读也要考上长赢。

　　虽然俩人还没有公开恋爱的消息，但如果单纯地作为旁观者，不得不说，是挺好嗑的，可是她不单纯。

　　恨恨地盯着姜意的侧影，周身都是怨气，然后在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不巧的是一回头就对视上了龚振鄙视的目光，赤裸裸的，并且没有在视线相遇后回避。

　　童嫔心里不舒服了，她跟他很熟吗？他凭什么鄙视自己？

　　其实不熟，不过那天的童嫔，让一直无忧无虑成长的龚振反思了人生，而今日一看，都是谎话，根本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因为一个男人。

　　为一个骗子的举动，他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思考，还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就真的很浪费。

　　抬头挺胸地站到龚振的面前，正好，包里还带着他的那本书。

　　“什么事。”

　　“你刚刚干嘛鄙视我？”

　　童嫔不答反问，双手环胸，一副要好好跟他‘理论’一番的样子。

　　结果被对方一句话KO。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眼角余光扫了扫四周，有点心虚，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八卦的样子啊，怎么感觉他啥都知道呢。

　　算了，也没真打算跟他一个书呆子计较，哼了哼：

　　“哼，不跟你计较，我是想还你这个的。”

　　说着从包包中拿出他上次落下的书递过去。

　　龚振接过没说什么，童嫔却努努嘴，心里暗骂：「没礼貌！」

　　突然就想逗逗他：“哟，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书。”

　　“这种书怎么了。”

　　“没怎么？就感觉不太适合你。”

　　“那我适合什么。”

　　“鞥……,《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童嫔说完便笑了，其实也没啥可笑的，会读那种书的人，她心底里是佩服的，但那种氛围下，她就是笑了，不是取笑，像是玩笑，但她知道他肯定不会那么认为，所以很快便收了笑容。

　　“呃……，开个玩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啊，那个书很棒，会读那种书的人也很优秀。”

　　“嗯，我没有介意，倒是很意外，你这种人竟然会知道《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

　　童嫔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喉咙那里，憋的慌，极度后悔刚刚的解释，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感受？她就应该让他也感受一下别人跟他对话时的感受。

　　“你在生气？”

　　难得的疑问句，童嫔立刻点头应道：“当然！什么叫做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童嫔？这位学长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没有这么笨的女朋友。”

　　本来看到姜意后，童嫔的气焰下去了很多，可是听到龚振的回答后竟然忘了自卑，傲娇地仰起头：

　　“现在还不是，但早晚会是！”

　　眸子里藏着小狡黠，她就是想整一下龚振，谁让他说她笨呢，直到看到苏知新诧异的目光，气势才慢慢萎靡下去。

　　耳边传来龚振的冷哼声，悄悄抬眼望去，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冲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学习好了不起啊，数学系了不起啊，俄语也是很难学的好吗？」

　　回过头来对上一直笑眯眯的姜意，又变得怯懦了下去，在姜意面前，自己简直不像个女人。

　　心里忍不住叹气，她要是苏知新，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童嫔，我感觉你上大学后变了许多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子。”

　　尴尬地笑笑，想说她一直是这样的，只是在他们面前一直不敢做真实的自己，跟他们太不般配了，连做朋友都不般配。

　　想到朋友，童嫔心里生起一丝愧疚，和姜意重逢的这几天，她觉得对方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朋友，而她却一直把她当敌人。

　　“你什么时候跟龚振好上了？他家里已经给他计划好了，以后会出国的，你最好别陷进去。”

　　苏知新的这番话或许是好意，童嫔心里这样辨白着，可是却也真的像一盆冷水把她淋得彻底。

　　虽然她并没有真的想跟龚振发展成男女朋友，可是他的意思很明显：她不配！

　　意识到这一点的童嫔顿时觉得呼吸不那么顺畅了，呢喃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便灰溜溜地逃开了，也不管他们是否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苏知新的话狠狠地扎在童嫔的心上，除了学习外，龚振在其他方面都稍逊苏知新一筹，如果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龚振，那么在他心里，自己就更配不上他。

　　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可能，是啊，怎么会想呢，人都只会幻想自己和喜欢的人有点什么，对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主动想起。

　　“啊，对不起。”

　　心里想着事，眼睛没看路撞到了前边的人，还把人家的东西撞掉了。

　　赶紧俯下身去帮忙捡起，“咦？《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正纳闷着怎么今天刚说到这本书，现在就看到了。

　　抬眼便看到龚振那张波澜不惊的死鱼脸。

　　“好久之前看的了，刚听你提及想重新看看。”

　　童嫔会心一笑，龚振会直接说她笨，可是并不会伤到她的自尊，苏知新说得隐晦，却会让她自卑到骨髓。

　　除了喜欢的原因，或许还因为龚振只是阐述事实，并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她吧。

　　至于苏知新……，其实童嫔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不过想来是不太好的，他跟自己讲话，多数都是皱着眉的批评。

　　“对嘛，不要看那种书了，多看看这种。”

　　龚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真诚地发问：“为什么？”

　　“文学类的作品太矫情，不适合你。”

　　“我适合什么。”

　　“你适合学术，冷漠而严谨，呃……冷静，冷静而严谨。”

　　龚振低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不喜欢《小小小小的火》，为什么，你也没有梦想吗？”

　　或许从小便生活在群体的边缘，让童嫔的心思很是敏感，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所以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龚振没有梦想。

　　心里‘啧啧’慨叹，确实可惜了，面上却是另外一番说辞。

　　“嗯，不喜欢，梦想当然很珍贵，但没有梦想的人呢？就想平平凡凡过普通生活的人呢？难道就错了吗？就只有为梦想而活才值得被歌颂吗？

　　毁掉了别人平静而有序的生活，却自认为是救赎，在我看来这不是‘梦想’的拥趸，更像是走火入魔的信徒。

　　梦想当然很可贵，但平凡也一样可贵，不应该被神化的，因为它不会是一切，现实才是。”

　　龚振又沉默地思考了几秒，然后陈述：“你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笨。”

　　然后转身离去。

　　“……”

　　又被噎了一下，但同样的觉得轻松。

　　不用想结束语，就这样突然的分别，却不会给彼此的生活留下难堪和尴尬，也不用担心下次见面的开场白。

　　带着微笑翩跹转身，却在下一秒尴尬地愣在原地，反射性地看向不远处男生俊俏的脸庞，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皱起的剑眉。

　　低下头，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一副乖乖认错的姿态了？

　　“我们虽然上大学了，可是也不能放松学业，走，跟我去图书馆。”

　　内心是想拒绝的，虽然他和姜意还没有表明恋爱关系，但童嫔觉得是早晚的事，她是喜欢他，却也不想以朋友的名义赖皮地横在两个人中间。

　　她其实也没有多高尚，但或许骨子里带着某种孤傲吧，即使它常年被掩埋在自卑下。

　　可是好难开口拒绝，从小到大她都不敢拒绝他的命令，当然也是拜他这个严师所赐，她才能惊掉所有人下巴，考进长赢。

　　跟在苏知新的背后，磨磨蹭蹭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几次鼓起勇气想拒绝，都没能开口。

　　到了图书馆，苏知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又遇见了龚振。

　　童嫔却像是找到了救星，欢欣鼓舞地朝着龚振快步走去，在他对面坐下。

　　而龚振却像身处结界一样，真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童嫔有点小失落地撅撅嘴，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慢慢地从包包里往外掏书。

　　「让她碰碰钉子也好。」

　　苏知新这样想着，也走了过去坐下，以他对龚振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童嫔这种女生的，他需要精神世界的满足，他的女朋友必定会是很优秀的。

　　过了一会儿，龚振皱着眉抬头，却在看到对面的人时，眸中闪过错愕，眉心也舒展开来。

　　“你不学习，看我干嘛。”

　　童嫔仍然维持着双手托脸的姿势，得意地一笑：

　　“还以为学神的定力真的那么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嘛，这才五分钟不到。”

　　没错，她自从坐下来，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认真学习的龚振，就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注意到自己。

　　龚振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的无聊，又重新埋头进知识的海洋了。

　　童嫔撇撇嘴，直起身子，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书本。

　　旁边早就皱起眉头的苏知新刚要说话，对面的龚振就再次抬起头，拿过童嫔手中的书本翻看了一下。

　　“把这几道练习题做了，等下我检查。”

　　童嫔眸中带着疑惑的笑意，嘴上说着不相信，行为上却有点跃跃欲试。

　　“你看得懂俄语吗？！”

　　看着开始乖乖看书的童嫔，苏知新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的话童嫔也会听，但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踊跃’。姜意说的对，童嫔变了，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又是什么时候跟龚振这么熟了？

　　没过一会儿童嫔就做完了练习，不过她没再打扰龚振，没学过也知道高数有多难，她并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逗逗他，而已。

　　苏知新注意到童嫔做完了，伸手想拿过来检查，为了更好地监督她学习，他特意选修了俄语。

　　却被童嫔下意识地躲开了，脸马上红了起来，不是害羞，而是窘迫，或许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胆怯。

　　可是，抬头看了对面的龚振一眼，他们刚刚说好了的，难道刚刚苏知新在认真学习没有听见？该怎么跟他说呢？

　　苏知新也被童嫔的举动弄得愣在原地，以前她都是乖乖地把作业主动交给自己检查的，难道就因为刚刚龚振说给她检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龚振再次抬头了，却是看向了苏知新，只是轻轻一眼，随后把修长的手指伸到童嫔的面前，后者主动把作业放上去。

　　又觉得有点尴尬，低头开始搅弄自己的手指，不敢看旁边的苏知新，想也知道他现在的眉头皱得有多深。

　　龚振很快批完了她的作业，童嫔立刻放大双眸、身子前倾：

　　“你真的会俄语啊！”

　　书被立着挡在了童嫔的面前，龚振头也没抬：

　　“嗯，错的部分抄十遍，等下我检查。”

　　童嫔在心底冷哼了一下，她知道龚振只想让她安静，不去打扰他，所以挑了挑眉，心想：「算了，别打扰栋梁之材学习了。」

　　边把书塞进包包，边故意气呼呼地道：“不抄，我要回去睡觉！”

　　说完起身走了，等走出大门口才发现苏知新还在里面，正在担心着，身后响起了带着些许怒气的批评。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了你跟龚振不合适！”

　　是苏知新，他气呼呼地走了出来，就为了告诉她这个事实。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童嫔也没有喜欢龚振，可是在他这样说完后，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所有的委屈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一发不可收。

　　苏知新见此状况，立刻慌了手脚，却还是控制着没有言语和动作，还是姜意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童嫔，你怎么哭啦？知新，你是不是又说童嫔啦，你不要总是说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吸了吸鼻子，第一次没有说任何结束语，直接转身远离了他们。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哭着哭着竟笑了出来，这种不理会、不顾及他们的感觉好好哦。

　　童嫔离开后，姜意盯着苏知新的侧脸，他的睫毛好长，比她的还要长，鼻子也好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连皱起眉毛的样子也很好看。

　　“你为什么又要说童嫔？”

　　姜意很温柔，不是刻意伪装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所以即使有点指责意味的话，听起来也并不刺耳。

　　“我没有说她，只是告诉她龚振不适合她。”

　　“知新……，你，你是不是喜欢童嫔啊。”

　　犹豫了一下，姜意还是问出了口，她其实很开心童嫔喜欢龚振，她一直很怕童嫔会和苏知新在一起。

　　姜意总觉得他对童嫔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好朋友，而他和童嫔在一起的时候，会更‘亲密’一些。

　　不是那种‘亲密’，而是他对童嫔的边界感没有那么明显，虽然他对她总是凶凶的。

　　“怎么可能？姜意，我们初中的约定我一直当真，并实现了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姜意眼圈泛红，嘟了嘟嘴，即使她心中还有疑问，可还是什么都没说，主动投入了苏知新的怀抱。

　　然而抱着心上人的苏知新却并不激动，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脑子里又想起了童嫔。

　　她被龚振带坏了，开始学他的‘没礼貌’了，他必须得阻止他们在一起，不能眼睁睁看着童嫔‘学坏’。

　　第二天校草恋爱的消息便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看着论坛上两个人在图书馆门口的相拥照，童嫔心里泛酸。

　　烦躁地关上手机，准备起床干饭，转瞬却颓废地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胃口。

　　舍友们七嘴八舌地在八卦，虽然校草很优秀，但是她们一直认为两个人很配，并没有对姜意产生同性排斥的敌意。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好，童嫔心里酸溜溜的，如果是自己跟苏知新在一起了，估计会被骂死。

　　“哎，童嫔，看论坛了吗？你有小师娘了呢。”

　　因为苏知新一直督促着她的学习，所以舍友们都开玩笑说他是她的小老师。

　　童嫔微笑着点点头，没有想要加入讨论的样子。

　　“哎，我昨天听说你扬言要追我们的学神？！”

　　“噗～”

　　差点被一口水呛死，谁那么八卦！

　　“呃……”

　　“没事儿，我看好你，加油。”

　　“对，偶像剧不都是这么演的么，高智商的就对低智商的感兴趣。”

　　“而且平心而论，学神长得也还行，就是可惜长了一张嘴。”

　　……

　　舍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童嫔着实难以招架，尬笑着逃离了宿舍。

　　可是今天又没课，也不知道要去哪，所以即使没什么胃口，还是向食堂走了过去。

　　打了一盘子苦瓜，坐在那里对着看，感觉自己的命苦过苦瓜，如果她读的是普通的高校，也不会显得这么一无是处吧。

　　奈何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选了这么一所精英学校，把自己这个‘普通人’衬得跟弱智一样。

　　正唉声叹气地想着，龚振坐在了她的对面，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给她多余的关注，仿佛两个人不认识一样。

　　“学神不八卦可以理解，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扬言追你的事已经在江湖走漏风声了。”

　　其实也不介意跟他坐一起，怎么说呢，就是想逗逗他，因为跟他一起没有社交负担，想说就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龚振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继续吃饭，童嫔就来劲了，一个劲儿地胡说八道。

　　“食不言，寝不语。”

　　“……，我家没这规矩，既然你不能说，你就听着，我说，哎我给你讲冷笑话吧，你是不是平时都不怎么笑，笑对身体好的……”

　　龚振满头黑线地听着她的冷笑话，却意外的发现，还挺好笑，越听越认真，然后在童嫔抖第七个包袱的时候笑喷了。

　　童嫔也跟着大声地笑了起来，两个人越想越好笑，根本停不下来，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刚进食堂的苏知新和姜意也看了过来，姜意刚想说什么，苏知新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公共场合像什么样子？！”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得收敛了笑意，龚振更是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苏知新未免管太多了吧，从这一刻起开始讨厌他。

　　“喜欢笑就笑，刚刚不是还说吃饭的时候笑不会犯法。”

　　此刻的龚振看在童嫔眼里在发光，他怎么能这么从容、淡定地反对苏知新。

　　苏知新看着龚振，也很不客气地反击：“你离她远点，不要总是带坏她。”

　　“不太容易，江湖上不是都传开了：她对我穷追不舍。”

　　童嫔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胡说八道的话，被他呆板地学出来有种喜感。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姜意出来打圆场，“哎呀，知新，童嫔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总是凶她了，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撒着娇把人拉走了，童嫔放松下来，笑着看向龚振：

　　“数学系的大神语文学得也不错哈，夸张的写作手法运用的很好。”

　　“？”

　　“‘穷追不舍’！我刚刚可没有这么讲。”

　　“我只是陈述了事实。”

　　事实？不过是逗弄他几句，就变成了‘穷追不舍’？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会真的认为自己在追他吧？

　　“你该不会是普信男吧？拜托不要啊，很下头的！”她还想跟他做朋友呢。

　　“普信男是什么？”

　　“普通且自信的男人。”

　　“那我不是，我不普通。”

　　“！！！”

　　童嫔感觉他坐实了这个名号，可是怎么看着也不是太下头啊。

　　晚上姜意约童嫔去散步，她不想去，可是姜意直接找到了宿舍，打字拒绝还犹豫好久呢，面对面却是更难说出口了。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姜意笑得温柔，讲述着这段时间的趣事，偶尔打趣她两句，还说要帮她追求龚振，她都尬笑着婉拒。

　　最后要分别的时候，姜意才有些担忧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童嫔，我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苏知新。”

　　童嫔没有讲话，心里五味陈杂，她不配做她的好朋友，她在心底最讨厌的人就是姜意。

　　可明明她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太过优秀罢了。

　　“我感觉他对你的关心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你，可不可以跟他说清楚。”

　　“我……”

　　童嫔其实是想答应的，也不是为了姜意，就是死心了，四年，苏知新等了姜意四年，可见他们的感情有多深。

　　更何况她也是真的配不上他，她之前跟龚振说‘梦想不是一切，现实才是’，这话也是跟自己说的。

　　苏知新是梦想，姜意是现实。梦想她得不到，现实却像山一样立在自己面前，无论是恐惧还是讨厌，都得接受。

　　“我尽量。”

　　姜意很是感激：“我知道你不敢跟他顶嘴的，不敢说也没关系，能不能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说道后面姜意竟然哭了出来，她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是她真的不想患得患失地生活。

　　这边童嫔有些慌乱地想要安慰姜意，只是还未开口就被一股力量甩到了一边，手掌和膝盖着地，擦破了皮。

　　抬头苏知新一脸紧张得检查着姜意，姜意也是很意外，想跟他解释，想来扶起童嫔，却被苏知新护在身后，仿佛童嫔会对她不利一样。

　　“你如果有怨气就来找我，不要为难小意。”

　　“不是的，知新……”

　　“哦。”

　　童嫔没有解释，扶着有点僵硬地胳膊转身离开了，她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跟苏知新说了。

　　而此刻，苏知新其实已经在心里后悔刚刚的鲁莽行事了，只是碍于面子，道歉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一夜没睡，童嫔开始复盘自己过去的人生。

　　小时候也没啥复盘的，主要是高考，她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在这样重要的人生路口，自己居然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做了并不适合自己的选择。

　　不过后悔也无济于事，所以她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想了一夜，选择了一条比较靠谱的——考研。

　　她要读研究生，未来的职业规划是留校当老师。她一直以来的理想职业就是当老师，而长赢的薪资待遇要好于其他高校。

　　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她能够读研、读博，留校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吧。所以从明天起，她要奋发学习。

　　然而因为前天夜里想太久，几乎天亮才睡，根本没听见闹钟，一睁开眼睛便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颓废地坐在床上，对自己无语至极。

　　摆烂了十分钟，不小心碰到膝盖上的伤口，疼痛又让她充满了斗志：错过一天怕什么？就从此刻，起床，去图书馆。

　　带了饼干和矿泉水就向图书馆挺进了，她到的时候差不多已是饭点，人很少，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几分钟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对外语完全不感兴趣，当时选了服从调剂才被调到了俄语系。

　　没有兴趣又不聪明，默默地叹了口气，优秀，可太难了。

　　龚振从食堂回来便看到了愁眉苦脸的童嫔，坐到了她的对面。

　　“学不会就不要勉强自己，不是你说的‘平凡也很可贵’吗？”

　　童嫔斜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在陈述事实，但是听起来，像是在反讽她那天的侃侃而谈。

　　不过也并没有跟他计较，状似无聊地用笔戳着书本：

　　“学神，你是怎么学习的啊，有什么方法可以传授一下吗？”

　　问这话也没报什么希望，猜也知道是先天大脑发育好呗，不过如果真的有好的学习方法，也是可以取取经的。

　　龚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拿过她的书翻了翻：

　　“怎么突然开始上进了？”

　　“嗯，想考研，想留在学校里当老师。”

　　龚振眼前一亮，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每天给我将一本文学作品，考研辅导交给我。”

　　“？？？你怎么不自己读啊，我讲出来可都是带着我个人偏见的。”

　　“不是你说文学作品太矫情不适合我。”

　　“我瞎说的，有的有点矫情，有的写的很好。”

　　“那你给我读写的好的。”

　　“嗯。”

　　童嫔终于笑了，龚振看着她憨憨的样子，把书还了回去。

　　“从明天开始早读时间要背诵课文，不止现在的，大一的也要背，下课后来图书馆，我检查。”

　　“！！！”

　　自从知道姜意来了长赢之后，童嫔就很少跟苏知新一起学习了，那天被他推倒后，她干脆连信息都不回，路上撞见也会马上躲开。

　　苏知新以为她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想着让她自己消消气，可是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她似乎并没有消气的样子。

　　所以还是忍不住找了过来，站在她寝室的门口，像个老师一样，问她最近的学业情况。

　　童嫔低着头，不是很想回答，就敷衍的应着。

　　“最近怎么连社团活动也不参加？入社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心血来潮，选择了就要做好。”

　　他不说她倒是忘了，她应该要退社的，正好他这个代理社长在，便吸了口气：

　　“我要退社，叶学姐不在，就跟你说吧。”

　　叶学姐是社长，已经大四了，在实习，不经常回学校，过段时间苏知新可能就是正式的社长了。

　　“……！你做事怎么总是这样反复，能不能成熟一点。”

　　童嫔有点无语，在他面前她一直乖的跟狗一样，怎么就反复了？

　　“学习跟不上，没时间去社团。”

　　“没时间去社团就有时间跟龚振约会？！”

　　童嫔不想理他，转身进了宿舍，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这样不打招呼就走的感觉真不赖。

　　沉默是最好的反击。这是她跟龚振学的，不过不是龚振主动教的，龚振的沉默单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

　　想到龚振，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最近校园里都在传他们的事，不过大家一致认为是她在死皮赖脸地追他，对于她的‘勇气’给出了肯定和支持，但也对学神的审美表示了充分的信任。

　　在苏知新看来，童嫔现在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是笑话，可是她自己偏偏不争气，还死追着龚振不放。

　　童嫔自然也知道同学们多数都是看‘笑话’，给枯燥的学习生活添加一点乐趣，不过她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大家也都没有恶意。

　　而这段小风云，也让她找到了大学生活该有的样子，她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小透明，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鲜活的生命体。

　　仿佛青春就应该这样，不是非要惊艳所有人，而是可以‘无所顾忌、恣意妄为’，可以不把别人的目光作为评判自己行为的标尺。

　　可能是白天想太多，晚上童嫔竟然梦见了龚振，梦里的她更‘青春’，像个山大王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他。

　　可能梦得太精彩，没有听见闹钟，醒来的时候错过了早读。

　　数学系没有早读，但是为了监督她，龚振都会起很早陪她一起，当看到邋里邋遢的童嫔，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时候，龚振冷哼一声。

　　“今天的自律换来明天的自由。”

　　一见到他，童嫔又立刻想到了昨晚的梦，直到现在梦里的细节都还很清晰地印在她的脑子里，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

　　龚振还以为她跑的，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先去准备上课吧，等下社团活动，你抽空背给我听。”

　　“呃……，我昨天退社了，要不你也一起退了吧。”

　　“为什么？”

　　“不是要好好学习吗？”童嫔眼神有点闪躲，心虚溢于言表：“我们一起全心全意准备考研吧。”

　　“知道我高考是保送的吧。”

　　“嗯。”

　　童嫔好像知道他的意思了，如此优秀该不会已经被保研了吧。

　　“本硕博连读。”

　　看着那潇洒的背影，童嫔僵硬在原地，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别人的起点就是她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的终点。

　　此刻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独。以前她大多数时候也总是一个人，可是她从未觉得孤独，可就在刚刚，心底油然升起浓烈的孤独感。

　　龚振不但没有退社，还成了社长，听舍友八卦，好像是叶学姐也对苏知新有意思，回来后听说他和姜意在一起，变了脸，便推举了龚振。

　　童嫔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是由衷地感慨龚振的精力，最近社团那么忙，他竟然还能每天坚持给自己辅导，不止是本专业，还提前给她复习考研政治。

　　庄严而神圣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童嫔竟然觉得有点好听，也不是因为内容，也不是因为声色，好像，单纯是因为那张——嘴。

　　回过神的童嫔摔落椅子，惊慌地看向怔愣在那里的龚振：“对，对，对不起，我，我，我……”

　　话没说完便落荒而逃了。

　　她刚刚竟然想得太入神，不知不觉亲上了那张她‘朝思暮想’的嘴。

　　一边叹气一边推开宿舍的大门：「免费的辅导老师没了」。

　　突然又挺直脊背开始责备自己，怎么首先想到的是这点呢？不是先应该觉得歉意、愧疚，然后再想其他的有的没的吗？

　　龚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宿舍，舍友们倒也没太在意他的反常，毕竟他平时也总是一副呆愣的样子。

　　他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最近热播的偶像剧，觉得男女主跌倒后亲在一起的剧情不太科学。

　　“哎，你们说女孩子的嘴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突然一个铁憨憨真诚地发问，拉回了龚振飘走许久的思绪，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听着。

　　“不知道，咱们宿舍就别研究这个了。”

　　“想知道可以去隔壁金融系取取经。”

　　“对呀，去跟苏知新取取经。”

　　“像果冻。润润软软的。”

　　调笑的几人被这不大声音震住，只因它是龚振发出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龚振怎么可能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又不是高数。

　　他人又木，嘴又损，长的是还行，可是谈恋爱要相处啊，龚振，别说是相处，想要接近都很难，等等……

　　“龚振，你该不会被外语系的那个‘莽夫’强了吧？”

　　舍友问的小心翼翼，毕竟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而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龚振没讲话，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便是默默地认定了，抑制不住地想要向外散播这个要命的消息，可是想到这毕竟关乎龚振的名声，几人商议一下，还是决定痛苦地保守秘密。

　　还好一年一度的校花校草评选大赛开始了，他们转移了注意力到大一的漂亮学妹身上，忍得倒也没那么辛苦了。

　　校花这种事向来跟童嫔是沾不上边的，更何况因为偷亲龚振的事，让她的脑子最近乱成了一锅粥。

　　得知姜意和苏知新双双夺得校花、校草的称号后，她也没多在意，面对同学的讨论，也附和了几句‘很般配’之类的话。

　　好像长达十几年的暗恋，就这样结束了，偶尔刷到关于他们的内容时会有点诧异，怎么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呢。

　　自从那天的事情后，童嫔就一直躲着龚振，是那种明着躲，即使眼神已经碰在一起，也立即转头逃走。

　　她也想了，没必要故作淡定，自己就是没办法当那天的事不存在啊，不过，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心里有点冒酸泡泡，果然，学神的审美是值得信任的。

　　不过自己这都是什么命啊，好像刚刚才结束一段暗恋吧，这难道又要开始新的一轮？

　　嘟着嘴、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闲逛，突然面前的路被挡住，抬头一看，竟然是龚振。

　　惊讶之余也不忘立刻转身逃走，这几天她都逃出条件反射来了，只是还没等走出一步，身子便被人扳了回来。

　　龚振什么都没说，直接亲了上去，然后在童嫔的怔愣中淡定地开口：

　　“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闻言，童嫔瞬间收起了羞耻心，有点焦急又有点懊恼：

　　“这事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扯平呢？”

　　“那怎么办？要不再给你亲一下。”

　　说完便闭上眼睛，弯腰前倾，把脸凑到了童嫔的面前。

　　童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一瞬间的窒息，看着他干净的脸庞有点出神。

　　他五官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总戴着黑色粗框眼镜，显得整个人呆呆的。

　　“不亲了么，那我走了。”

　　正在欣赏龚振的颜值，怎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其实本来童嫔也没有真的想做什么，可是这一瞬间，她有种煮熟的鸭子要飞走的错觉。

　　于是急急拉住男生的衣领，踮起脚尖亲了上去，龚振183的身高，161的童嫔亲着有点吃力，他便伸手扶上她的腰肢，给她支撑力。

　　两个人吻得‘忘情’，被路过的人拍了照也浑然未觉，结果第二天论坛就爆了。

　　有人恭喜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有人惋惜他阵地失守，总之还挺热闹的。

　　童嫔乐呵呵地刷着论坛上的贴子，看着同学们在细数龚振的各种成就，撇了撇嘴，只知道他学习好，还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想问问他论坛上说的是不是真的，打开微信才发现他们还不是好友，之前见面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图书馆，靠的都是口头约定，竟然没发现这个事情。

　　眯眼抿唇思考了2秒，立刻起身抓起桌子上的包包就要往外冲，被心急火燎回来吃瓜的室友抓个正着。

　　“你真的把学神拿下了？”

　　“我不敢说，得去找他确认一下，回来给你们准确答案。”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冲动地跑来到男生宿舍，在门口又迟疑了，她也不知道他住哪栋哪层啊，再说就这么进去也太鲁莽了吧，他万一生气怎么办？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莽夫来找学神了～”

　　童嫔皱了一下眉，这‘莽夫’该不会是自己吧。

　　就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再抬头阳台上便全是一个个好奇的头颅。

　　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慢慢向后撤退，妈呀，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不怪人家叫她‘莽夫’，是挺莽。

　　退着退着，后背贴上了一具胸膛，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都屏神凝气地准备看戏。

　　“找我？”

　　童嫔回头看见龚振瞬间脸色通红，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没事我回去了。”

　　童嫔对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心里也挺尴尬的，亲也亲了，如果是个正常人，两人不用说就肯定是那么回事了。

　　可是龚振不是正常人啊，而且他也只是想跟她‘扯平’那天的意外，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明天又要被全网嘲了，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嘛。

　　龚振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转身看到童嫔失落的离开，便又折返回去，把人拉住带到胸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上去。

　　周围响起倒吸气声，然后便炸开了锅，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

　　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喊她的名字，像加油助威一样，让她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这一幕，她可以吹嘘一辈子。

　　“在我这里你不用忸怩，以后想亲我了可以直接说。”说完停顿了两秒，“直接亲也可以。”

　　童嫔低头抠手手，做作地开口：“影响不好吧，论坛上都说我们在谈恋爱呢。”

　　“他们说的是：你把我给拱了。”

　　“啧！”童嫔一秒破功，皱着眉头气呼呼地看着龚振：“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

　　龚振想点头，她确实配不上，但再迟钝也知道这样说她会生气，更何况他也不迟钝，只是不愿理会别人的感受罢了。

　　“那好啊，现在这么多人都在看，你可以趁此机会澄清，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童嫔伸手指了一圈，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人生第一次这么勇敢。

　　楼上的人也都很激动，没想到还能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都开始挖耳朵、擦眼镜，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往外宣传的时候不够生动。

　　“是。”

　　没有犹豫的肯定，让童嫔立刻喜笑颜开，傲娇的小表情又爬上了眉梢。

　　“那我还没有我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呢。”

　　龚振也不废话，拿出手机又拿过她的手机，一顿操作。

　　“回去准备准备，晚上检查你这段时间落下的课文背诵。”

　　“！！！”

　　童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确定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郁闷地转身往回走，身后又响起了加油声，情绪下头后的她不再得意了，捂着脸飞快地跑走了。

　　楼上苏知新看着慌乱逃走的女孩儿，愤怒地喘着粗气，她现在对他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见面就躲，为了那个男人，从小到大的朋友都不要了吗？

　　晚饭后果然看见童嫔乖乖地等在图书馆的门口，龚振他俩经常在那里背书。

　　苏知新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拉到后面比较暗的角落。

　　“你看看你，成了全校的笑柄，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我没觉得同学们在笑话我，他们是在八卦，可是他们没有嘲讽我，只有你觉得我丢人。”

　　“我……”

　　童嫔第一次那么大声地反驳他，苏知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教育她。

　　“好，这个先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龚振他下学期就要出国了，你觉得他以后会回国发展吗？就算回来又会不会选择跟你结婚？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尝试？”

　　“我不会出国。”

　　童嫔刚想反驳，却被另一个声音捷足先登了，是龚振，他刚刚听到童嫔的声音，找了过来。

　　苏知新愤愤地甩开童嫔的胳膊，“那又怎样？就算你不出国，你们两个也不会有未来，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跟姜意有，我们就有。”

　　龚振并没有太多废话，但是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龚振的情况跟姜意相似，而苏知新跟童嫔相似。

　　但或许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在很多方面也都很优秀，所以苏知新从来不觉得他跟姜意之间会有差距。

　　突然被龚振这样说，他很窘迫，失望地看向童嫔：“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苏知新离开后，童嫔小心翼翼地问龚振：“你，要出国？”

　　“他说的话你就听进去了，我说的你却听不见。”

　　童嫔低头，委屈的嘟囔：“我听见了，只是以为你是那样讲给他听的。”

　　“他是谁？我有必要跟他解释？这个暑假，你跟我回家。”

　　“嗯？为什么？”

　　“先见家长，然后结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改口：“还是先去你家吧，顺便拿户口本。”

　　“也，不用，这么，要强吧。”

　　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定定地看了她的脸几秒：“现在想亲吗？”

　　说完咽了口口水，他有点想了。

　　于是童嫔背课文，背不出来亲一下，卡顿了亲一下，嘴都亲麻了，课文也没背下来。

　　“明天继续。”

　　龚振是那种很理智的人，说话做事之前都会系统分析，所以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他家里确实想让他出国留学，但是他自己不想去，以前总是在犹豫，因为他没有梦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在哪，所以也没反对家里对他的规划。

　　后来认识了童嫔，他觉得她说的挺对的，平平凡凡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规划一个‘好’的未来呢。

　　她说想留在长赢当老师，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个想法很不错，于是他便跟家里说了未来的打算。

　　遭到反对是自然的，可是他是龚振啊，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家里的经济支持，没有软肋，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童嫔的父母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虽然他们还没毕业，也是极力支持两个人先结婚。

　　看着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童嫔眼眶发红，这一刻她真的好感激能够遇到龚振，他为她年少的任性买了单。

　　为了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读了一所不属于她这个阶层的学校，学了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

　　那次的大哭不仅是因为看不到她和苏知新的未来，更是因为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而遇见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坚定地要跟她结婚，帮她辅导学业，让她觉得未来可期。

　　他把她从角落里带到了舞台的中间，台下有多少观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白了，这里也可以属于她。

　　他们领证的前一天晚上，她给他讲了《围城》，然后问他：“你害怕吗？”

　　龚振摇了摇头：“不害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我们不能忽略原因，只看结果，然后说婚姻不好。”

　　童嫔认真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笑了，她也不怕。

　　其实龚振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但是童嫔有种感觉，只要他还喜欢数学，他就会喜欢她。

　　未来美不美好也没关系，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但她现在明白了，那不是苦难，那只是人生轨迹的一部分，有的轨迹设在高山，有的轨迹设在深谷，有的则是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