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青] 夜雨》铃酱

1、夜雨

　　云天青缓缓撑开眼，黑暗中隐约有几丝微光浮现。夜晚的青鸾山巅风寒露重，他睡觉向来关着窗户，但即便这样，星光明朗之时，那银辉还是会从窗缝边漏些进来。

　　他微微侧头，听见玄霄呼吸舒缓，想来睡得正沉，于是自己轻翻过身，朝向外面，勉强躺了一会。他睡前虽刚服过药，但此时胸肺间又已有了寒凉之感，气息渐急，嗓中痒痛，他忙抬手掩了口鼻，刚一捂住，就忍不住咳了两下，所幸无甚声音。

　　过了片刻，远远的山间似乎起了劲风。那风声隐隐，在小屋中听不分明，然而山坡上的松林却似掀起了万顷波涛，发出浩瀚声响，起伏回荡。他借这松涛声的遮掩，接连又闷咳了几声，总算将抑积的不适都咳了出来，胸中泛起一股暖热，气息立时顺了许多，咳嗽也止住了。可是，下一刻那热流却忽然上涌，还未等他反应，掌心便是一烫，口中尽是腥甜。

　　“你怎样？”玄霄翻身坐起。他刚才就已醒了，起初以为云天青只是如平日一般在睡中有些轻咳，应无大碍，因此便没作声怕扰他睡眠。可没过一会，听他又咳了几声，倒更严重了，人似乎也醒着，于是忙起身察看。

　　“吵醒你了？”云天青回过头，见他衣衫在一线星光中微微泛白，已然坐起身来，便也撑起身子，将那沾血的手掌一握，缩进了袖中，才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玄霄闻言，一手抚上他背心，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正待催动体内阳炎，却突然被云天青推开。昏暗中隐约只见云天青背过身去，俯在床边，静静的也并未咳嗽，但屋中随即就有血腥气味散开，令他不由皱眉。

　　“怎会又重了？”他伸臂绕过那人后背至他腋下，将他扶了起来。云天青觉得胸中血气难平，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只捂着嘴由他扶着，过了好一会，才将手放下来，答非所问地道了一句：“嗯……怕是要下雨了。”

　　玄霄一愣，却也未多想，只让他重新躺好了，随后略略拢袖，伸出一只手去，掌心向下，至他胸前两寸处停住，但见红光微明，流转升腾，缓缓将两人笼罩。他这才看清云天青唇边的血斑，心中一沉，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也真是狼狈。”

　　云天青一笑，正待开口，忽听见天边一道闷雷滚过，松涛骤歇，万籁俱寂。少顷，便有密密的声音自远方疾驰而来，浓云掩月，雨扫群峰，眨眼就将小木屋笼入一片水雾之中。

　　玄霄见果真下雨了，恍然明白云天青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想是山雨将至，潮气袭来，他才会半夜咳醒，看来虽然有阳炎相辅，驱除这寒毒却也如抽丝般慢。

　　他正想着，忽听云天青笑道：“师兄，长此以往，你这眉头怕是要结成死结，到时候可就难看得紧了。”

　　玄霄敛了思绪，看向他道：“你休要闹，还不快睡。”

　　云天青又是一笑：“师兄，还是你这暖炉好用，不必砍柴，也没有烟——”

　　“你睡是不睡！”玄霄平日最不耐烦的事情之一，便是此人不分场合地胡言乱语，眼下见他的面色即便在焰光中亦显得暗淡，却仍强打精神与自己说笑，不由得心头冒火，言语中也带了些怒意，然而周身气息却丝毫不乱，依然稳稳地缓渡过去。

　　云天青身上渐暖，困意便又浓了。他刚才折腾了一番，原本就有些疲乏，于是不再多语，只将两眼一合，还没来得及做个好梦，就睡了过去。

　　玄霄感到他体内气息渐趋平稳，知他已经睡熟，便也不急着撤掌。他在玄冰中封禁十九年，后又囚于东海，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寥苦痛，然而此刻独坐在焰光之中，听得外面的雨声疏一阵，紧一阵，反反复复，似无尽头，忽地想到或是云天青，亦或是夙玉，多年前也曾在这青峰上听过雨雪松涛，却不知他们当时又是何种心境。此番感慨难以言喻，令他不由有些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地住了，窗外微明。玄霄知道云天青已是无碍，便下了床，出得屋外。但见门前四周无不青翠润湿，群峰为薄雾所绕，如染淡墨，令人望之神怡。他站了一会，忽听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回头一看，却见云天青已拍着嘴打着哈欠出来了，便道：“怎不多睡一会？”

　　云天青三两步上前，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没了暖炉，我怎么睡得着？”

　　玄霄见他神采奕奕，哪还有半点萎靡，便哼了一声，不予理睬。云天青瞧他两眼，闷头笑了几声，便跑到溪边捞鱼去了。玄霄远远看着他上窜下跳，唇边终是浮出笑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