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乡下 ...
-
“咚咚咚！”
在无人回应的情况下，郭天程的敲门声比原来更大了些，可是回答他的仍然只是一片沉默。
奇怪，他去哪里了？无奈之下，郭天程挠挠头，拨通了叶新宇的号码。
电话的另一头很快便接通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想你了呗，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三天没见到你人了，一下子就过去了九个秋天——等等，你现在在车站？”电话那边的汽车鸣笛声异常刺耳，这让郭天程的眉心出现了些许皱褶。
“嗯，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需要出门一趟，你现在在哪里？不会在我家门前吧！”
郭天程不由冷笑： “呵，是啊，被你说中了，你今天也不用上班啊，还是讲——你是要去见某个人？！”一想到这里，郭天程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不小的火气，被他拿捏住的手机屏幕都有些害怕的略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这个人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电话那边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吃醋了？”
“切，谁会吃醋？！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全罢了！”被对方说中心事，郭天程嘴上不依不饶地争辩着，隐隐泛着赤色的耳尖却证实了他的羞涩。
“别担心，我只是代替我母亲去乡下看看我的外公外婆，毕竟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刚好也瞧瞧老人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待会再讲，我车来了，拜拜！”
“喂——”
叶新宇临时挂掉的电话让郭天程觉得十分不爽，虽然只是两个老人家，但是叶新宇似乎更看重他们。不过，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郭天程幽幽一笑。
“吁，这么多东西应该够了吧！”郭天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低头看向手中沉甸甸的见面礼，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想翩翩。直到后面的乘客催促他上车，他才“哦”了一声上了大巴。不过也真是不巧，他刚进入到车里就和车顶来了一个亲密的撞击，疼的他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坐了下来，气息还没有完全顺畅，车子便开始动了起来，没走几步一个急刹车便接连而至，于是惯性牵引着他的身体往前倾，额头就重重地贴在了椅背上，再加上密闭的空间和混杂的浊气，郭天程差点没在车子上吐出来。
大巴到站的提示音以及人群的喧哗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郭天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瞟了一眼手表——将近两个小时。他打了个哈欠，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定了定神，提着手里的礼物缓缓地下了车。
一下车，他赶紧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大吐一场。此刻，郭天程双眼朦胧泛水，脸红耳赤，看上去就很让人怜惜，即便不太符合他的外表。待想要呕吐的感觉消失以后，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虽然仍有混合些浊气，较之刚刚在车里则好了数倍，至少没有了那种被掐住脖子快要窒息的感觉。
“呼，靠，早上吃的东西都吐空了！估计小叶子现在正急着来回踱步呢，赶紧打个电话给他。”
同时，叶新宇正待在车站外面，仔细搜索着郭天程的身影，即便从小小的车站里面走出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郭天程并不在其中，这让叶新宇不免有些心急：“难不成他坐的是下一班？”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不过他并不相信郭天程会骗他，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时间未流逝太久，他便在接到郭天程电话的同时看到了他本人，略有点激动地向其大幅度地摆着手，俨然一副等待了很久的样子。郭天程心中狂喜，果然，他的小叶子心里还是有他的。
“哎呀，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过来的！还有，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看的样子。”郭天程的眼角和面颊依然泛红，他又不是那种随便哭的人，叶新宇自然就知晓了他的情况。
“没事，就是刚刚在车上有些难受，下车后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说到底还是不习惯坐大巴。”郭天程丝毫不介意地笑道，这让叶新宇的心里泛起了一圈圈苦涩的涟漪。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来么，你看，来一趟倒把自己整成这个模样，下次不要来了！”叶新宇的语气有些严肃，内心却是深深的自责与后悔，因为要不是他的一己私欲而给了郭天程地址，对方也不会吵着过来而弄成这个样子。
“咚”的一声，郭天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直直地往地上一摔，冷笑道：“呵，你以为我干什么过来啊！两个小时的路程，我脑子有问题才会往这里跑！”
他说完便掉头往回走。哼，我这么急着来找你，结果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以后爷都不来看你了！伴随着内心的想法，郭天程的步子显得快又狠，可是没坚持多远便慢了下来，然后越来越慢，到最后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叶新宇正在拾起地上的物品，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越发衬得他形单影只。
此情此景，郭天程再也犹豫不得，直接大步地跑回去，伸手抱住了正在无声哭泣的叶新宇。
一击沉重的声响，本来回到手中的沉甸甸的袋子又重新落到了地面上，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彼此，零零星星的路人偶尔扫过他们一眼便又离开，没有任何的干扰给人一种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的错觉。
叶新宇把头埋在郭天程的脖颈处，未干的泪水自然而然地濡湿了那个地方的衣衫，口里呼出的热气却又喷洒在不远处，痒痒的，这让郭天程的心里有些躁动不安，可是又不想放开怀里的人，于是就这样贪婪地抱紧怀中的明珠以抚慰身体上的痛苦。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原谅我好不好？”郭天程的语气异常温柔，早已没有了之前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先前弥漫在胸腔中的那股怒气更是被怜爱的风给吹散。
“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想着要你过来，你也不会反胃了，我是怪我自己！”
“好了，我不是说了跟你没关系吗，是我自己坐不惯这种大巴车，大不了以后我们开车过来。快，别哭了啊，跟只小花猫一样！”
叶新宇脸一红，赶紧拍开了郭天程帮自己抹去泪水的细长好看的手指，鼓着嘴巴道：“怎么，要是嫌弃就走啊！”
“哈哈，不嫌弃，我欢喜都来不及呢！嗯，只对我一个人哭，真好！”郭天程快速扫视了一圈，接着用双手固定住叶新宇的脸颊，深情地看了他的眼睛三秒钟，然后在他的嘴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吻过后便松开了他的脸颊要去拿对方手里的东西。
本来被调戏的叶新宇已经很害羞了，结果郭天程在接过他手中袋子的时候又在他的耳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以后你如果在床上也能这样哭就好了”，于是一阵阵热气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叶士伶夫妇听说外孙今天要过来，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前来，最后看见外孙带着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拎着满手的东西来看他们，本来就颇为不错的心情越发的高兴：“哎呀，这个帅小伙是哪家的啊？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东西来了？快坐下，饭菜做好了，我给你们端上来。”
“噢，外公外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人是我的同班同学郭天程，之前约好了今天一起过来的，于是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哦，哦，那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嗯，我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叶新宇答道。
没想到郭天程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什么叫关系最好的朋友？明明是关系最亲密的男朋友好吧？额，虽然也是一种朋友的类型。
叶士伶顺了顺挂在下巴上的一簇雪白的长须：“交到新朋友确实挺好的。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小宇了，小郭。”
“不麻烦，不麻烦，外公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嘛。”郭天程笑的有点心虚，好像叶士伶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已经察觉出来了什么。
“那——”
“行了，老头子，你插什么嘴，快过来帮忙上菜，让他们俩单独聊聊！”
见叶士伶走了，郭天程稍微放低了点声音：“小宇，你外公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我看他刚刚那个眼神简直是扒光了我的衣裳让我无处可逃。”
“切，那不还是你太高调了吗？干什么跟着我喊外公、生怕他们不知道的样子？”
“那我喊什么，爷爷？总觉得有些奇怪。算了，要不然跟他们说吧，你妈不是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吗？”
“不行！”叶新宇的表情霎时变得无比凝重。
“为什么？”
“那情况不太一样。我外公他们毕竟是一直生活在乡下的，估计本身就接受不了同性恋，更何况十多年前我妈又是未婚先孕，这已经足够让他们蒙羞了，现在要是被他们俩知道我和你是那种关系，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够颐养天年，这样便足够了，其他一切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因素，我都决不允许！”
“嗯，听你的。”
这顿饭吃的非常温馨，期间叶士伶夫妇尤其是叶外婆一直给郭天程夹菜，弄得他很是不好意思，伴随着饭间的欢声笑语，郭天程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没有来自父母的期望与压力，大家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吃一顿饭，谈笑风生，倒也有趣。
饭后，叶士伶突然道：“前两天我们这来了一个戏班，好像明天就要走了，过一会在村西头有一场戏，要不要顺便一起去看看？”
叶新宇与郭天程对视一眼，眼神微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未开口。
“行啦，老头子，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你以为跟你这个老古董一样喜欢看戏啊！我先去眯一会，你们自己看着办啊，小郭。”
“去吧，上次去你家偶然间看见一本戏谱，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郭天程小声提醒叶新宇。
“那你——”叶新宇的神情有些激动。
“我跟你一起去瞧瞧，刚好我也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情况。”
叶士伶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了眼底，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小子，还真是情深意切呐。
三人到达现场时，戏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他们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观察着台上伶人们的言语动作。
只见花旦淡妆素抹、愁容满面，丫鬟便问小姐：“姐姐今日怎么不打扮？”
旦云：“你那知我的心里啊！”
……
看了一段，郭天程小声道：“这是《西厢记》里面的内容吗？”
叶士伶闻言立即向其投向惊奇且赞赏的目光：“小郭听过《西厢记》？”
“没有，就是以前听我爷爷说过一段，大概知道个情况而已。”
叶士伶点点头：“嗯，这个花旦扮演的是里面的女主角崔莺莺，丫鬟则是红娘，这一场戏演的是长亭送别，你看那个小生，就是戏里的男主角张珙，他在这里要向崔莺莺道别，然后上京赶考。”
“哦，哦。”
“唉，说到底，还是这个张生出身贫寒，古代人讲门当户对，放在现在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崔老夫人看不上他的门第，非要他上京考个状元，然后才能同意把女儿嫁给她。不过这个崔莺莺自己倒是不在乎他的出身，所以也不希望他去京城，这场送别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哟！”
在听到“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时候，叶新宇瞬间呆滞了一小会，果然外公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不由地在心里苦笑。直至这场戏结束，他都没说一个字。
戏散场时，太阳早已靠近了西方。就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叶新宇突然开口：“我想在外面走一会，你们先回去吧。”
“嗯，早去～早回～”叶士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拎着凳子回去了。
郭天程见叶新宇要一个人走，马上便说：“等等，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不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看着叶新宇渐行渐远的背影，郭天程有些不可思议：“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说。”
叶新宇早已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而且那个跟踪者的身份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本来被困扰的内心就更平添了一味厌烦，步子也越来越快。
郭天程本来小心翼翼地跟着叶新宇，没想到前方那人一句“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顿时让他马甲掉光，无奈之下只得捡回最后的一丝面子：“我哪有跟踪你？只是跟你有一模一样的想法罢了。”
叶新宇却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前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郭天程见状赶紧跟了上去，靠着他坐了下来，接着把他的脸扳了过来：“又哭了？”
叶新宇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哪有那么多眼泪？我的泪腺又不是太平洋！”
“那怎么好好的又生气啦？”
“别说话了，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郭天程察觉到肩头处突然多了一份重量，即刻闭上了嘴巴。
静谧笼罩了四周，一切都安静的不像话，偏偏金黄色的温暖光线又给他们镀上了一层外衣，似是在寂寥中揉杂了祥和，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郭天程探了探身旁人的气息，真的睡着了，他的左肩早已酸麻，可是他又不敢随意乱动，生怕弄醒了依偎着他的小可爱。就这样吧。郭天程的眼皮也合上了，他把头偏向左侧，嘴角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