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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朕的舅舅想杀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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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来找我,翻过重重宫墙,偷偷来找我。
他抱住年仅七岁的我,眼里闪烁着泪却又无比坚定,他说:“舅舅要去参军了,等舅舅当了大将军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你要乖乖的等舅舅回来!”
那年他十四岁,抱着七岁的我,笑得比我还像个孩子。
其实他当时应该比我还难过,那是他的姐姐,对他最好最好的姐姐,可惜在二十三岁那年永远留在了这深深宫墙里。
我扶着母亲的棺椁,看着满宫飘白,心里却无比平静。
六天了,父亲一次也没来过。
明天母亲就要下葬了,意料之中的事,并不挂心。
我没哭,可是肩膀却湿了,舅舅伏在我小小的肩膀上强忍住抽噎。
那是他最好的姐姐啊,我知他忍不住的,我伸手,甚至揽不住舅舅的腰。
那一刻,是我七年里少有的温暖,我记了好久,所以现在,即使他拿着剑指着我脖子逼宫,我也不怪他。
才而立之年,两鬓却已有了些许白丝。
我不禁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变成了今天这样,十九年,什么都变了。
我虽不是个贤明的好皇帝,但扈阳侯意图谋反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只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我不动声色将他的步足暗中瓦解,其实也简单的很,我以太后的名义传唤了不少王公贵族的孩子入宫,其中不乏与他交好的家族的孩子。
在他们吃食里放些东西,只要每日里看上去总是无精打采的,太后有把柄在我手里,她要还想当这个太后,就不敢露出我的消息来,把我摘得很干净。
太后传了懿旨,说是为了培养优秀的下一代,公费养孩子,大意如此吧,朕不在意,那是她的事。
后来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精力充沛活泼可爱的孩子出入皇宫,那药都压不住他们的活力,死气沉沉的皇宫竟然有了点生气。
扈阳侯大约也察觉到了什么,那些孩子在宫中教养三月之后,他终于反了。
重重兵甲围住奉阳殿我才发现他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原他早已和太后合谋将那些孩子送去了安全的地方。
那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是不知道乖乖听话,暗中联系了扈阳侯告诉了他我的图谋。
我顺着他的剑走过来,脖子上好像划出了一道口子,他眼中全是狠绝。
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舅舅,他果真愣了一瞬,我笑了,他带着一些疑惑,这些表情很快就被冷漠厌恶替代。
“狗皇帝残害无辜作恶多端!今天我就要替大宣百姓还一个清明世道!”
我却问他:“朕哪里作恶多端残害无辜了?”
“在位九年,大兴土木,广选秀女,动辄挥兵征战,为了满足你个人私欲不顾百姓死活,难道不是你做的?”
其实他真的不会骂人,我的罪过比这多的多,恶心的多,龌龊的多,但是他那个人,肯定说不出口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想我死吗?”
“想,如何不想,我连梦中都想着如何取你项上人头,醒来的时候我高兴的连觉都睡不着!”
他眼底猩红,应该是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我离他更近了,剑堪堪搭在我的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我就死了,我这作恶多端的皇帝就死了。
他却顾不上,只知道自言自语,仿佛陷进了某些回忆,我知道时机到了,他魔怔般的丢了手中的剑,扯掉了束在头上的冠。
外头有人进来通报,“臣等救驾来迟,求陛下责罚!”
这些人都很眼熟,大部分都是和扈阳侯交好的人,他们为什么又来帮我了呢?
我不信太后,自然没把那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只是使了些恶心的手段罢了,要是那些人愿意一辈子不举,自然不用受我掣肘,我生性多疑,为人又龌龊,用隐秘的法子传了些宫中秘药出去,正正好用在他们身上。
舅舅在看到同僚和下属时清醒了一瞬,大约是知道自己被骗后彻底崩溃了,人都滞住,而后喷出一口脓血来彻底失去意识。
我是个昏君,对,以我的表现来说,应该是可以臭名远扬,八十岁卧病在床的老妪见到我都想爬起来给我两巴掌,连下地狱后地狱的恶鬼都会有所耳闻。
我又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宫殿,站在城墙上,我甚至能感觉到百姓对我的怨气化成实质盘旋在皇宫上空。
这座新建成的宫殿像个鸟笼,里面藏着一个人,为什么要说藏呢?因为他本该已经死了。
萧裴明,亏他名字里有个明字,他这辈子真担得起一个荒淫无道作恶多端。
而他的舅舅,符裕骁,当今圣上已逝圣母的弟弟,曾经的护国大将军,现在的扈阳侯,他死了,百姓甚至为他建庙立祠,感念他的所作所为,拦不住,便放任他们去了。
那个抱着自己哭了一整晚的舅舅,就此消失了,后宫多了一个玉美人住在昏君新建的宫殿里,狗皇帝的后宫那么大,多出来一个美人并无人在意。
符裕骁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嫌恶,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去。
萧裴明听见他的动静,伸手拽起垂在地上的锁链,一用力将符裕骁整个人拖下床。
跌坐在地上的符裕骁紧闭双眼环住自己的身子,似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