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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暴雪(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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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中,旅人裹紧了棉大衣,一张嘴便吃了一口雪。
青年搓了搓自己冻得发紫的脸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冰块对冰面,两个都没什么知觉。寒冷会使人感觉变迟钝,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进了雪里,整个人宛若一棵倒栽葱。
“啥玩意?”青年起身吐掉嘴里的雪,转身扒拉起绊倒自己的东西,翻开的那一刻,青年顿时呆愣住,眼神溢出一丝不可思议,“明……河影?”
青年手指触碰上明河影的脸颊,很温暖,只是有点惨白,不仅如此,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与之相反的情况,是明河影那一身短袖休闲裤,以这样的身姿倒在冰天雪地里,如果青年没有碰见他,那么明河影很有可能就要长眠于这漫天飞雪之中了。
青年沉默地看着自己冻紫的手指和明河影白皙的脸庞,犹豫一秒,果断甩上去一个巴掌,
“你他娘的是猪啊,想睡死在这儿?”
这一巴掌摔得很响亮,效果也不错,硬生生将明河影甩醒过来。
刚睡醒的人意识还模糊着,青年见状又是一巴掌糊上人后脑勺,打醒了大脑皮层似的,方才还躺尸躺得无比安详的人,现在已经缩成了鸵鸟,就差把自己糊进雪地里了。
“刚刚差点让怪物弄死,现在?”明河影环顾四周,漫天风雪中,没有方向可言,“这又是哪儿啊!雪山那玩意不是老北老高的地方才有的吗?”
明河影一面说一面抖,不止是冷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三分钟前。
在水果刀士兵光荣牺牲后,怪物坚硬的利齿没入明河影的身体,而明河影撑着怪物上颚的手从肘弯处断开,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巨大的痛苦席卷全身,大脑里有一根筋开始抽动,闷疼刺激了明河影的某根神经,耳膜鼓动,隐隐有声音。
“啥……明……河影……”
声音不甚清晰,明河影根本注意不到,疼痛使他大脑混沌,直到……他隐隐感觉被人甩了一耳光,脸皮子有那么丢丢疼,他才回归了意识,身体上的疼似乎很虚无,不像是真的。不止如此,他似乎连血腥味都没有闻见,难道他……鼻子瞎了?
这么想着,明河影盯住怪物布满爱心形疙瘩的秃头,忽然长叹口气:“看在是做梦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
而后,便是明河影让青年打醒的那一幕了。
青年一对招子开始打转,本来就被冻得不太聪明的人,现在让明河影说得更懵了:“你,让风吹傻啦?”
明河影:……
明河影看着青年这不太像是聪明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它咽了回去,摆摆头朝青年指了指自己极其夏天的打扮。青年智商可能是掉线了,但理智还在,拽着明河影步入风雪中,消失于雪里。
山顶上被风雪覆盖的小洋楼里,齐聚着一群青年人,他们都是登山爱好者,相熟于大学,一同来到这座雪山,却又集体迷路在这上面,误打误撞才找到这么一座小洋楼作为暂时落脚点休息一下。
风雪刮过玻璃,呼呼的风钻着缝隙,怪异而令人牙酸。小洋楼里七八个青年人神色紧绷着,脸上完全没有可以休息一下的放松,这里太安静了,有灯有热水,但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队伍里三个小姑娘胆子大得很,一进来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摸索得清楚,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不大该知道的东西,比如,二楼末尾的房间被烧灼过的痕迹,上锁的隔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再休息一下,我们就下山。”
于哥是领头人,平日里就很照顾同伴也很有主意,这个地方这么古怪,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大家点头应声,显然大家都对这里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约莫过了几分钟,按耐不住的八个人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大门的声音,似乎有人想要进来但是又打不开门,于是外面的人选择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很有节奏,但是缺乏了一点力度,紧跟在这个敲门声后的还有三声摩擦着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只敲了一次,在八人看来,这是敲了四次。
“人敲三,鬼敲四……”说话的是一个孱弱的青年,大家本来都以为这次的活动他是不会参加的,看青年的身板也确实不像是会爬雪山的,但是很意外青年居然是这群人中第一个到达小洋楼的,偏生又是这群人中胆子最小的,早在看见小洋楼的那一刻就萌生退意了。
这话一出,小集体里没几个表情好看的,尤其小洋楼在暴风雪中成功的电路不稳,非常应景地闪了闪,静寂了两秒后,大门把手轻旋,携绻着风雪应声而开……
两道身影跌了进来,其中穿着单薄的人已经冻紫了,整个人瑟缩在地板上,仿佛这大理石的地板都要比他暖和些。
虽说这两人看着不太正常,但至少还是个人,几人松了一口气,于哥招呼身边一个眼镜男上前把大门锁上,三个姑娘自发将地上的两人扶到壁炉旁边,大约是暖和些了,单薄的青年人抖了抖身子醒来。
“明河影?你小子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嗝屁了!”青年骂骂咧咧,脸上的担心却不作假,顾忌着明河影的身子骨,半空中的巴掌欲落未落,最后只是替他拍干净冰雪消融后的水珠罢了。
明河影看了一眼青年,又看了一眼温馨舒适的客厅,显然是领悟不到现如今的情况的,冻了许久的知觉才恢复一点点,明河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大抵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看得可怜,那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眼中不自觉地染了点同情。
也许是这样的氛围过于沉默了,明河影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着急了便惹来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声带咳出来似的。
旁的青年见了,上来帮他顺气,朝那几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朋友冻狠了还没缓过来呢!哦,对了,我是郇旸,他是明河影,你们是学生吧!”
“啊,对。”于哥点点头,而后便不想再谈论了。
见他们不想说名字,郇旸也不生气,带着明河影在壁炉旁坐了一会儿就上楼去了。明河影沉默地坐着,郇旸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但又感觉从来没有听过,就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暴雪中的洋楼,一群被困在这里的人,被暴雪切断的信号,怎么看,都是悬疑事件的标配,他出现在这里会是凶手所为吗,那之前那个怪物就是他的一场梦不成?
明河影没有多想,郇旸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下来,还拿了一件浴袍递给明河影,郇旸上去的时间不长,加上换衣服的时间,郇旸显然对这栋洋楼非常熟悉,加上他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应该是他的朋友才对,那自己是不是也对这栋楼很熟悉呢?
答案是肯定的,郇旸将衣服递给明河影后,紧接着就说了一句:“赶紧回房间冲个热水澡吧,明言不在,回头着凉发烧了可没人管你!”
这句话里明河影捕捉到一个重点名字——明言,听名字上就感觉这人和自己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己生病了一般是这个明言在照顾自己,那这个人很大可能上是自己的长辈类的,比如说,哥哥……
但同样的,这里也不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住,一楼的这些人只是进来避难的,那么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没出现才对,念及此,明河影抬头盯着郇旸:“为什么只有我们在这儿?”
明河影不确定到底还有几个人,只能这样问,谁知郇旸听见这句话,脸色不可抑制地变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了,但一直盯着他表情的明河影是不可能错过的,看来来的人里面有人出事了。
郇旸回答的话里有些含糊,好像是今天上午有个人出了一点小意外,有三个人带着那人下山去寻求医治了,本来他们是留在山上的,但是中午突如其来的暴雪切断了信号,有人吵着要下山直接冲了出去,此时山路危险,他们哪能放任就追了几个人出去。
明河影还了解到,当时的他应该是留在了小洋楼里的,为什么会那副样子出现雪地里郇旸也是不清楚的。差不多了解完的明河影放郇旸上楼去了,自己则在一楼开始瞎溜达,那群大学生还聚在沙发那儿,看他们对自己行为不感兴趣的样儿,就知道这群人估计已经把这里摸索过一遍了,他本来也不是想找出什么线索,就单纯看看这里有没有所谓自己生活过的痕迹罢了。
然而还真让他找到了,在厨房的冰箱上有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小影记得多穿点衣服,天气转凉了,哥哥明天回来。——明言”,明言是自己的哥哥,看来也是今天上午下山的人之一,厨房的器具冰凉,餐具十分干净,水池没有使用的迹象。
思量了一下,明河影决定上楼,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问题,首先,他的房间是哪个,其次,那个自称自己朋友的郇旸的立场。
按郇旸说的,那么小洋楼里应该是有人的,可是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有那群学生,郇旸虽然说照顾自己,但是怎么关心朋友的人难道不应该先疑惑其他人的消失吗?他没有,反而表现得很淡定,这可想象的空间就大了,再然后就是他对那群大学生的态度,正常人在面对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肯定是要问上一嘴的,但这人没有,这样看来,明河影就算想对这人放心都难。
二楼走廊比较黑,明河影也摸不到壁灯的位置干脆就这么黑着,一共10扇门,明河影确实找不出自己的房间,只能随便摸一扇门,准备打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摁在明河影的手背上,力气有些大,甚至算得上粗暴地将明河影的手扯了下来,“河影忘记了自己的房间吗?”
黑暗中,青年的嗓音显得格外的诡谲,明河影身子微微僵硬,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慌不忙道:“眼睛看不太清,好像雪盲了,你带我吧,万一摔了处理起来还麻烦。”
说到后面,明河影还有些不耐烦了,黑暗中的青年没有说话,明河影只能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可信度,半晌,他才感觉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头,带着自己往左手边第三个门走过去。
把明河影送到门口后,郇旸并没有立即走,而是拍了拍明河影的肩膀,说道:“明言可嘱咐了要好好照顾你的,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房间你知道的。”
明河影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转身就进房间,也不在乎外面的人走没走,今天晚上会出事,这是显然了,要不然郇旸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还在试探自己,但同时他也暴露了自己,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安全。
进入房间,隔绝外面打量的视线,明河影认真搜查了一圈房间,房间不算很大,但是该有的东西也没有少,房间很整洁,书架上放着心理学方面的书,卫生间里有未干涸的水迹,地漏处还有少量的黑色短发,镜子下边还有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收集好头发,明河影抽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开始思考刚发现的线索。
这个房间的主人离开房间并不久,甚至在离开前还使用过卫生间,这个主人在研究心理学,头发的话不好说,常人平均一天也能脱五十到六十的发量。明河影思索着,随手抽出一本离自己最近的书,翻开可以看见房间主人划了重点的位置——作案大多缺乏明确的目标,犯罪行为侵犯的对象往往是个人附近或眼前的人或物体。
这本书的主人大概也没看多少,这一页的后两页就是书签,书签精美且尖锐,精致的小剑在灯下泛着锋芒。明河影摁着书签轻轻从木桌面上划过,白痕顿显,细长的木屑粘在书签的尖头。
嘶,这么锋利的吗?
明河影咂舌,将书签收了起来,手指轻擦过桌角才发觉有些不对,覆手上去,木桌下满是深深浅浅的沟壑,甚至在一些沟壑里明河影还扣出了血痂。明河影的后脑勺已经开始泛起寒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明河影起身回到卫生间,抽出刚刚的书签插/入镜子和墙的缝隙中,轻轻一翘,镜子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像一个小隧道,隧道并不深,四周凹凸不平,像是被人一点一点挖出来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皮娃娃,空间的那一头却意外的很光滑,明河影并没有动娃娃,而是摸了摸隧道,粗粝的砂石混着刚长出来没多久的青苔,非常奇异的手感,而此时他也注意到那个铁皮娃娃身上不见一点青苔,干净得过分。
关上镜子,明河影面色沉重,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所谓的朋友里一定存在一两个不太正常的人,那个郇旸必须是一个。现在这情况吧,也说不上慌乱,他连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都不知道,起初他以为自己可能是被人绑来的,或者说,像小说里那样突如其来的重生之类的,但是就在刚刚检查时他就已经对比过镜子中的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不安肯定是有的,但是以明河影多年写小说的经历来看,这种情况下出去很大程度会遇难,但是不出去又一定会错过线索。所以,思索了一会儿的明河影最后决定……将门拉开一条缝,悄咪咪地溜到走廊上。
当时他想要开的门是左手的第一间,而郇旸则是出现在他的右手边,加上他来得悄无声息且知道明河影上楼后的行动,很大程度可以确定郇旸的房间,到时候避开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
既然如此,明河影的行动就大胆多了,拧开身边一扇门就进去,这个房间是他旁边的那一间,左手边第四扇门,一进去明河影就注意到这间房的卫生间,不出所料,方才看见的光洁就是这边房间的镜子,就是不知道那个小隧道到底是哪间房的人挖开的了。除此之外,这间房间很整洁,只不过显得过于冷清了,虽然明河影猜到这些人只是上来暂住的,但是像这样简直把“我就住几天”挂房间里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明河影查看完这个房间,刚要出门就感觉有人抵住了门。
郇旸!
明河影呼吸一滞,郇旸突然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知道了自己会出来,或者说,这人是不是刚刚就一直没回去……
想了一下,明河影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松开门把手打开灯,坐到了房间的床上,过了一小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郇旸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看见明河影坐着,他还有一丝丝疑惑:“你怎么在这儿,不好好睡觉小心让狼给叼走了哦!”
明河影面上不露,心底已经开始疯狂开麦,对上郇旸的探查,他不过是点了点头,而后当着郇旸的面再一次回到了房间,他也不怕郇旸能发现什么,他一没拿什么二就是他在赌,赌郇旸不会这么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