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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苏薏总是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落霞山,没有遇见卿河,他的人生一定变得不一样了。
那时的苏薏十六岁,穿着已经洗旧的白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他从未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一个捡垃圾的老人把还在襁褓里的他从一堆垃圾中捡回家的。这个名字是老人和他老伴的姓组成的,一个姓苏,一个姓易。苏薏。
十六岁的苏薏刚刚初中毕业,他没有上高中,他知道老人根本供不起他,他懂事的去镇里打工,在一家小小的餐馆里刷盘子,他觉得并不委屈,甚至很开心,每个月他可以拿到三百块钱,除了自己的房租和房钱,他大概能省下一百块钱寄回家里。有了这些钱,他们一家也可以稍稍过的宽裕些。
只是洗盘子的活很辛苦,从早上十点一直到凌晨两点,那些油腻腻的白色餐具沾着汤汁,难刷得很,有时还很滑手,苏薏没有买橡胶手套之类的东西,只是用力的搓,他很认真的洗每一个盘子,原本细长的手指变得更瘦更白,却不粗糙,反而更好看了一般。
在这个小镇不远处有一座很出名的山,叫落霞山。每到春天满山的杏花大片大片的盛放,连很远很远的大城市里的人都会来看,只是他们都开着车,忙着拍照留念,然后去镇里吃当地的农家菜肴,然后接着坐进车里,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苏薏很喜欢这座山,他喜欢杏花,盛开时娇艳,零落时已经变成淡淡的白色。如果老板某天心情好放他的假,他一定会呆在这座山里,然后一阵风过,花瓣旋转着落下,不一会他的头发上脸上都沾着这浅白色稚嫩的花瓣,甚至会沾染着浅浅的杏仁的味道。
就这样,他遇见了卿河。
直到很多年后苏薏读到那句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他忽然怔怔的笑了,他想是谁可以写出这样的句子,竟是他一生的写照。
那天是星期六,阳光正好,明媚又温柔。
他睡在杏花树下,享受难得的休假,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他,他被蒙着丝巾,身上有好闻的味道,那人笑着说:“我抓住你了。”
然后他掀开丝巾,一个男孩的面容就这样撞进眼帘。
眼睛里是浅浅的疑惑和笑意,面颊瘦削而苍白,他微微勾起嘴角,笑着对他说:“先生,你说什么?”他的嗓音那样干净,让他有些脸红。
这是卿河对苏薏的第一印象,那漫天的杏花飘落,而他却在一片春色中静静的微笑。
卿河笑着说:“抱歉,我在和同伴玩捉迷藏,没想到认错人了。”
苏薏看着那个抓着他的男人,他穿的干净而整洁,因为背光只觉得他的轮廓很深,他们靠的那样近,他几乎闻到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比杏花还要好闻。
那种香味仿佛一种诱惑,他轻轻的说:“好香。”
那个男人笑了笑,然后扭过头喊:“沈倩,出来吧。”然后一个漂亮的女子笑盈盈的从一片树林里钻了出来。
苏薏想,他们一定是情侣,那样登对。
“抓错人了呀,好笨啊,卿河。”那女子嘻嘻笑着。
卿河。他叫卿河。
“你住在哪里?”那个叫卿河的男人低下头问他。
然后他带着苏薏和那个叫沈倩的女子一同来到镇上,他们带着他在这里最豪华的宾馆里吃饭,然后谈起那座落霞山,明晃晃的灯花让苏薏觉得眼晕,那一刻他才仔细的看清了卿河的样子。
他有着含笑的眼睛和微微抿起的嘴唇,头发柔软的垂下来,在灯光下显得那样温顺,眼眸是深深的黑色,几乎看不见里面的瞳孔。他觉得有些痴迷,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卿河那样好看,甚至超过了他身边小鸟依人的沈倩。
他送他回去,苏薏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住的地方很破旧,还有别的老乡,他们统统睡在一起,白天打工积攒的汗酸味让人难以承受。他有些怕卿河看到他住的地方。
卿河把他送到门口,他抵着门说我回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月光下那个男人笑容宛如温润的玉石。
“苏薏。”
他有些不知所措,丢在自己的姓名,就想推门。然后一只手拉住了他。
卿河拉住了他,他带着他离开那间破旧的房子,他带他来到那辆光鲜亮丽的车边。
“进去。”他对他说。
苏薏有些疑惑的坐进去,车里依旧弥漫着卿河身上的味道,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紧接着,卿河就吻了上来,他用力的按住苏薏的手,把他压在座位上,他的舌尖有淡淡的烟草味,一瞬间让人失去理智。
苏薏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疼痛在瞬间袭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痛,他想挣扎,可是只能细细的呜咽。
“对不起。”那个有着温和微笑的男人轻轻的对他说。
苏薏横躺在后座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撕成了两半,大腿冰凉,他轻轻的用手去擦拭,一片浅浅的红和白,像极了杏花的颜色。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推开门要出去。
“苏薏,”那个男人拦住他。“跟我回城市吧。”
苏薏还是拒绝了他,他依旧记得沈倩单纯的笑脸和那座开满杏花的山。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曾再去落霞山。偶尔晚上做梦他会梦见卿河,那个男人一把搂住他说,我抓到你了。
他真的抓到了他,哪怕只是一面之缘。
纵被无情弃。
他只会在梦里偶尔露出甜蜜的笑容。
那样是不是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