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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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飞行
夜，很深了。
一排排街灯散发出清冷的光芒，照亮了孤寂的柏油马路，空无一人地，衬着孤单伫立的街灯，显出一种别样的落寞色彩。
丁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头痛得厉害。
他不禁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入睡前喝那杯黑咖啡？抓抓头发，仍是没个头绪。
手机响了，打开，是他的助理陈易。
“丁冉你现在就来公司行不行？真是太完美了！那个模特真是太完美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摄影师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陈易的声音比平时至少大了一倍有余。
“唔？你挖到一块宝了？” 丁冉把手机移至距离耳朵两公分外，苦笑，陈易就是这样，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对啊对啊！你快来看今天刚洗出来的套照，你一定会对他感兴趣！”
“是新人？”
“恩，进公司还不足两个月，可是……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哦，对了，他的名字是Mikey，今年21岁。”
Mikey？
丁冉抿唇，也罢，反正是睡不着了，去看看这个模特是何方神圣吧！
“如何？对这个模特有什么评价？” 陈易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在注意到丁冉饱含赞叹的眼神时，那股兴奋劲儿简直变成了得意。
将手中的一叠照片放回玻璃桌上，丁冉轻轻吁了口气。“很难一下子就概括出我的感想。这个Mikey……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看着镜头微笑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却让人想要流眼泪。”
陈易随手拈起一张照片，金黄色的背景，阳光以四十五度倾角从侧面打在Mikey身上，柔和的色泽几乎为他整个人都镶上了一道金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明亮的笑意从眼睛里倾泻出来，仿佛江南水波下倒映的月华。陈易又选出另一张照片，这次背景是昏暗的小巷，Mikey半个身子靠在一截残垣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崽，黑暗中，Mikey的眼睛与猫崽的眼睛如黑宝石般，流转出氤氲迷离的诡魅光晕。
“我从来不知道，同是一个人，竟然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陈易把两张照片并排放置，“一张是安琪儿，一张是撒旦叶。”
“帮我安排下时间，我想和他谈谈。”
陈易挑眉，惊喜的神色逐渐在瞳眸中蔓延。“怎么？摄影界的凡.高终于出手了？”
唇线勾出一个意味不甚明了的笑容，丁冉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初见Mikey 的时候，丁冉着实吃了一惊，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穿着松松垮垮牛仔服、反戴鸭舌帽的男孩 ,与照片上的平面模特联系在一起。
“哈罗，我知道我长得很帅没错，可是这样盯着人家看，是很容易被当成变态色狼哦，叔叔!"
等等!他刚刚叫他什么?叔叔?! 丁冉一贯的自傲感不是被震撼了一点点。“恩咳。你好，我是丁冉，职业摄影师，32岁，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Mikey 白杨，职业模特，21岁，很高兴认识你 。” 白杨俏皮地笑笑,学着丁冉的声调做了个自我介绍。
丁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真的是21岁而不是12岁?”
“如果我真是12岁的话,也许我将会对‘叔叔‘非常有好感 !” 白杨刻意强调着“叔叔”这个词。
“丁冉或者随便哪个名字都行，那个称呼就不必使用了。”
白杨的眼睛转了转，嘴角忽然向上翘起, 吐出一个软软的字眼:“冉。”
丁冉浑身一哆嗦，摸了摸鼻子,纠正道:“丁冉 。”
“冉。”
放弃与他在这种无聊小事上的争执, 丁冉决定直奔主题, 摊开一本厚厚的相册, 推到白杨面前:“这是你这段时间以来所拍摄的相片,主要是用做杂志报刊和杂志或的封面或者插图,反响还不坏。你有没有兴趣试试其他的？例如服装模特?你应该知道，我是服装摄影师，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或许……”
“如果我做服装模特，酬金是不是会比现在更高？”
“话不是这么说。做服装模特不如做平面模特自由，但若你想上到更高的层次，做服装模特是更好的出路。”
“哦。那我答应了。”
“这么干脆？“
“无所谓，我关心的不过是酬金问题。“
有一些反感，又有一些欣赏他的坦率。“你很爱钱？“
白杨“哧”地一声笑起来：“当然，钱对我而言很重要。”
看看表，时针已快指向12点，丁冉拿起外套，向着白杨道：“我们去吃饭吧，关于你我的合作，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
丁冉很快就发觉，白杨像是一个迷，他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白杨看似总是微笑着亲切可爱，然而，当你真正靠近他时，却会发现，他的笑容前其实挡着一层隔绝外界的钢化玻璃。例如丁冉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半天才回答说想吃拉面。白杨简直哭笑不得，让他另外选择一样，他却仍旧固执地选择拉面，理由是拉面比较便宜。
“拜托！是我请客又不用你掏腰包！” 丁冉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他总感觉白杨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不用了，我们还是AA制吧。”
“恩？”
白杨瞪大眼睛，认真地回答：“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正午的阳光很灿烂，有的肤色在阳光下几乎成了半透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效果，并不是因为他的皮肤很白皙。
那是一种病态的白色。
他的健康状况不好。
这个认知，令丁冉莫名其妙地，心痛。
丁冉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实在是咽不下这种做工粗劣的的面食，更何况是身处乱哄哄的路边大排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陪着白杨来这种平时正眼也不会瞧的地方吃拉面。
他想，他是突然性地神经错乱。
“很好吃么？”
“不知道。”白杨望着他笑，“我喜欢吃拉面，是因为我不得不吃。”
“为什么？”
“像你这种豪门出身的大少爷，当然不会知道饿肚皮的滋味。如果让你试试一星期都靠拣垃圾吃来维持生命，你也会觉得拉面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拣垃圾？！你爸妈呢？” 丁冉的声音短促而尖锐，包含着惊诧，愤怒，以及，他自己也不了解的感情。
“早就不在了。” 白杨说得一派轻松，仿佛是在讲故事。他瞥见丁冉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拉面，又把碗拖了过来。
“那你怎么没有去儿童福利院？！”
“喂，丁大摄影师，你兼职社会救助站的志愿者啊？”
感觉到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丁冉只得住了口。
“还吃？不怕身材走形？身材可是模特的本钱哦。”潜意识里，丁冉不希望他再吞下那种粗劣的食品。
“难道我瘦得还不够？” 白杨随意扯了扯衣领，丁冉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脖子下方精致的锁骨，这才注意到，他的确是瘦得有些过了分。
伸出手，抚过他的嘴角。
空气似乎凝固了，受到惊吓的人把筷子摔到了地上。
丁冉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指，放到嘴边吮吸了一下。“嘴角，沾到酱汁了。”
白杨很快回过神来，眸子亮闪闪地，掠过一丝魅惑的光彩，唇线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恰倒好处地凸显出脸颊上的浅浅酒窝：“哦？那现在还有吗？”
丁冉埋下头，轻笑。“这算是诱惑吗？”
身为摄影师，丁冉对于所有美的事物都有着强烈的追求欲，对人也不例外。严格说来，他算不上是GAY，看上白杨，不过是他对“美”的追求的一种具体体现。
“那是谁先开始的？”
同样是这个圈子的人，白杨对于这样有意或无意的挑逗并不陌生，丁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偶尔的逢场作戏是工作需要，谁都没有必要付出真心，何况，丁冉这个人并不令他感到讨厌。
“我看过你的日程表……今晚应该有空吧？”
“One night lover？”
“怎么？你怕了？”
拉过丁冉的手臂，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白杨笑得有些奸诈：“你说我怕不怕？”
丁冉四下一望，立刻感受到众多“关注”的视线。掩饰地咳了几声，始作俑者反而红了脸。
和白杨在一起，令丁冉感到愉悦。只是，他知道，从白杨娴熟的反应来看，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这多少令他觉得遗憾。
片刻之后，丁冉又有些惊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充斥着俊男美女金钱名利的圈子内，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吧？也许，是白杨偶尔孩子气的举止给了他错觉。总之，一切都似乎有些脱轨——在遇上白杨之后。
心情烦躁地关上花洒淋头，披着一件浴袍步出浴室，抬眼便见到了一幅让他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的场景。
“你要做什么？” 丁冉冷冷地盯着白杨，冷冷地发问。
白杨正在翻他的皮夹，听到他发问，毫不慌张地从中夹出两张钞票，说：“我不过是在取走我应得的部分。”
不屑与讥刺的神色，逐渐在丁冉上挑着的丹凤眼中浸染。“原来你不过是个妓。” 丁冉以极尽轻蔑的语气说着话，“我的皮夹里还有钱啊，你不要了吗？”
白杨的神色飞快地变幻了好几次，最终挂上了一道波澜不惊的浅笑。“谢谢。不过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再额外敲你一笔。这些钱已经足够了。”
“你还真是很爱钱呢。” 丁冉努力控制着濒临爆发边缘的怒火，“请你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送了！！”
像是故意挑衅似的，白杨将钞票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丁冉：“Good night,Darling.”
“砰“，丁冉用力甩上客房门，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夕阳缓缓向着海平面坠落，余辉在蔚蓝色的大海上遗下一片片金色的细碎鳞波。丁冉立在窗前，眺望着海港借以打发时间。
本来今天是工作日，丁冉也约了白杨拍摄服装广告但是白杨这个主角却从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打他的手机也是不在服务区。上次那一夜之后，白杨倒是没事人一样对他的态度没有一点变化，丁冉却总不免心里有了疙瘩。本着工作第一的心态，才勉勉强强逼着自己到摄影室来为他拍套照——不管怎么说，丁冉还是认为白杨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是，竟然被放了鸽子！
丁冉突然将面前的椅子一脚蹬开，冲出摄影间直接进了电梯。
怒火蹿得老高。
都是因为白杨！
心情恶劣地踢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门板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发出的巨大声响惊醒了办公室里的人，他立即从坐椅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丁冉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这算什么？事先招呼也不打一声，手机也无法接通，无缘无故地失踪一整天！难道我的时间是用来浪费的吗？你要做什么事情难道就不会考虑一下会不会妨碍到别人的工作？！你没有脑子啊！”
白杨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职业模特的自觉？工作不负责任，又没有时间概念，除了有一幅好皮相之外你还剩下了什么？难怪你要……”丁冉硬生生打住话头，但是接下来要说什么两人都明白。
“对不起。我到你的办公室来是为了找你，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白杨始终埋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走了。”
谦卑而有礼的道歉，却使丁冉加倍的生气。他的习惯是，冒火的时候就和对方霹雳火暴地来场舌战，发泄过了火也就出了，而现在面对一个温吞得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人，这招根本就不奏效。
温水煮青蛙——慢性自杀。脑子里忽然冒出句不合时宜的警句。丁冉气得一片混沌的思维蓦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站住！谁准许你离开的？！” 丁冉拽住他的胳膊。
“……”白杨一言不发，用力挣扎了一下，但却没有挣开,于是一拳挥出击中丁冉的小腹，丁冉吃痛，不得已放开他。无论两人的体格、力量有着怎样的差距，白杨始终是个男人，丁冉弯下了腰，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你、你到哪里去了？”
“那与你无关。耽误了你的工作，真的很抱歉。白杨又退开几步，深深鞠躬，“我告辞了。”
“等一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想要去拉他，结果被他一避让，抓了个空。
“你等一等！就在公司侧门那等着！”
心急火燎地看了自己那辆BMW出来，侧门处，却根本没有白杨的踪影，丁冉低咒一声，一踩油门沿着马路追了上去。
为什么一遇上跟他有关的事情，就会方寸大乱？
丁冉此刻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行道，在注意到一抹白色身影的时，汽车“吱”地一声在马路上停了下来。
“你给我站住！”
白杨回头，摊开双手耸肩，又一转身，紧跑几步，进了路边一家PUB。
丁冉的右手重重地在方向盘上捶了一拳。
思考片刻，也跟着他进了PUB。时值傍晚，人并不是很多，PUB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有一种幽静的别样感受。
“Hi!What can I do for you?”刚找到个位置坐下，丁冉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男孩。他皱了皱眉头，“谢谢。不用了。”
男孩“哈”地笑了一声，双眼盯着丁冉，微笑道：“要找Micky吗？在那边。”说着手伸长向角落一指。
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有一座三角钢琴，钢琴前正是白杨。这才注意到，那阵悦耳的琴音正是由白杨的指间流转而出。原来他竟然会弹钢琴？
“你是谁？”
男孩又笑了——他似乎很喜欢笑，嘴角总是翘着，露出两个豆子似的笑窝，他在丁冉旁边坐下，说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啊。我叫林立。”
“老板？你？”
“别那么吃惊，拜托！怎么你们谁都不相信？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撒谎？！”他大声地叹气，“不过我知道你叫丁冉。”
“白杨是你的朋友？！”
“朋友？”林立愣了下，随即泛起一个恶质的笑容，然而这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出现却显得非常可爱，“你指的是哪种朋友？身体上的或者是精神上的？”瞥见丁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的笑容越发灿烂，起身走到白杨面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白杨握住他的右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两人同时向丁冉这边看过来，白杨的表情更像是挑衅。
丁冉面无表情地踱到钢琴前，离白杨只有一步之遥。
“你行啊，白杨！你要激怒我是吗？那么告诉你，你已经成功了！”
BMW以180码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车厢内的气氛却降至冰点以下。白杨在看车窗外的景色，双手却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脸色也变成了惨白。丁冉扫视他一眼，终于踩下了刹车，将BMW停到了备用车道上。
白杨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很害怕？”
“我是怕你一不小心把车开进长江连累我跟你陪葬！”
丁冉趴在方向盘上，忽然笑了。“白杨啊，你爱上我了吧？”
“谁会喜欢上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啊！”白杨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表情，但绯红的脸颊却泄露了真实的心情。
“我一直觉得奇怪，模特的工作有足够丰富的回报，以你那种生活方式……”丁冉瞪着白杨，“以后不准再吃那种垃圾食品！以你的生活方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缺钱用的，更何况是出卖身体？还有，你要拿钱干吗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还要让我看见？！
“你明知我几天在公司做好了摄影准备，却失踪了一整天，这，也是故意的吧？“
“你想说什么？”白杨不等他回答，又自己说了下去，“是。我是故意跟你做对，故意惹你生气。而且你也说对了，我的确是——爱上你，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我发现我有时真是不能了解你！”
“废话，你跟我之间的代沟都有三又三分之二条了，叔叔。”
听他又用起了那个称呼，丁冉知道他是在闹别扭，不由莞尔。
白杨将脸埋在竖起的衣领中，浓密卷翘的睫毛略微下垂，竟尔有了一种惊人的美感。“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吃拉面吗……算了，怎么跟你说起这些？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白杨！”用力捏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扳正，丁冉眼底有着来路不明的怒火，“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好象应该是我问你吧？你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丁冉觉得自己跟他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对话。“你爱我，对不对？”
白杨的眸子闪动着水一样的波光，然后，全部变成了戏谐的笑意。“你不会是……想跟我交往吧？”
“如果我说是呢？”
遇见白杨，让他惊讶自己情绪严重失控的同时，也让他确信，他已经找到他的心。丁冉是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的，爱就是爱了，既然爱了就应该在一起。
白杨收起了笑容。“你会后悔的。”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
白杨缩了缩身子，跟他隔开一段距离。“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打算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岭？”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丁冉特意露出一口闪闪发亮的白牙。
白杨夸张地做个鬼脸，笑了笑，说：“好吧。”
白杨接的第一个服装广告是BUCKTOWN的牛仔运动装，BUCKTOWN找到白杨做模特，大部分原因是冲着丁冉的名气，否则以他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再怎样出色也不会接到这种大牌服装的邀请。
拍摄地点选择了郊区的跑马场，按照BUCKTOWN的要求，是希望做一系列有故事情节的广告，其中有许多场景则需要在马背上完成。白杨和扮演女主角莫令仪的都没有学过骑术，因此需要骑师现场指导。
莫令仪对于马有种陌生的恐惧感，犹豫了半天也不敢骑上去，白杨倒是在骑师帮助下骑上马绕着片场走了半圈。
“不用怕啊，真的不会有危险，试试。”负责教莫令仪骑术的骑师费尽口舌也没办法令她克服心中的恐惧，她还是在犹豫。
“怎么办？她这样耽搁下去……”陈易看着表，神色不悦。
“那就换人吧。” 丁冉掐灭手中的香烟，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让莫令仪听清楚。
莫令仪的脸色变了变，一咬牙，抓住了缰绳，踩着马鞍上了马背。众人如释重负：一个是王牌摄影师，一个是一线模特，两人闹翻了倒霉的是他们。然而莫令仪上了马背之后立即尖叫一声，又从另一边滑了下去，幸亏骑师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才不致受伤，但这样一来，她是更不愿意上马了。
“换人。”丁冉对待工作是绝对地严格，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你……”莫令仪哪受或这种气，眼睛一瞪，立即就要发作。
“我们一起骑，好吗？”白杨抢先站到她前面，适时地带上招牌微笑，“两个人，你总不会害怕了吧？”
莫令仪被他的笑容感染，不自觉地掀了下嘴角。“你？你的骑术也不怎样啊。”
白杨看了丁冉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他上了马背，向她伸出一只手，明亮地微笑，“姐姐，请。”
莫令仪抬头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只能看到他被阳光染成金褐色的卷曲的头发。有那样片刻的失神，仿佛，眼前这个孩子是从阳光里走出来。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并不大，可是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短，像一件艺术品。
白杨一用力，把莫令仪拉上马，坐在他自己身前。轻轻一夹马腹，马儿顺从地小跑起来。
“喂喂喂！你快让它慢点！慢一点！！”她紧张地想去抓马鬃，结果手一滑，差点摔下去。
“小心。”白杨伸手揽住她的腰，“坐好，抓住缰绳，对，就像这样……”
一整片开阔的原野上，飞驰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的白衣骑士戴着同色翻边帽，帽檐上绣着的“M”特别醒目。在他的身后，是另一匹骏马，马上的骑士衣着与他完全相同，甚至帽檐上也绣着同样“M”，只是，马匹与骑士的服装都是暗夜般的黑。
白衣骑士掉转马头，回视黑衣骑士，黑衣骑士的帽檐压得非常低，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白衣骑士抡起马鞭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平伸到黑衣骑士跟前。黑衣骑士的嘴角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
两匹身姿矫健的骏马踏着一望无际的碧草，向着终点冲刺，阳光似乎都聚焦在白衣骑士身上，他的白衣上落满了灿烂的霞光，而黑衣骑士却仿佛周身凝聚着光明无法靠近的黑暗，阳光只能在他周围渲染出一道七彩光圈。
两人同时勒住马，黑衣骑士手一抬，摘掉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喷泻而出，在风中纷纷扬扬地飞散，“他”看着白衣骑士，骄傲地扬眉。白衣骑士的表情是错愕，包含着惊讶，末了，他摘下帽子，放在左胸，行了个标准宫廷礼，唇边，是会心的浅笑。
大屏幕中播放的广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BUCKTOWN新款牛仔装也掀起了复古风潮的新时尚。与BUCKTOWN御用代言人莫令仪共同拍摄宣传广告的男模特也成为了关注的焦点，而BUCKTOWN却坚决不愿透露他的任何消息，仅仅是为他定名“M王子”。BUCKTOWN的这种隐晦态度，越发地使“M王子”的身份变得神秘起来，以至于甚至有FANS发起了一场“寻找M王子”的行动。
当“寻找M王子行动”进展得轰轰烈烈的时候，“M王子”白杨正在BUCKTOWN专卖店门口对面的露天咖啡座，跟丁冉一起喝Cappuccino，一转身，就可以看见对面三层楼高的印着他和莫令仪骑士装的巨幅海报。
“瞧，把你雪藏一段时间果然是有道理的，你的FANS已经为了你疯狂了，高兴吗？”
白杨双手捧着盛Cappuccino的细瓷杯，盯着丁冉笑：“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里有点不乐意呢？”
“当然不乐意。” 丁冉用食指挑起他的下颚，“那样，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白杨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亲昵的举止。“为什么说得我好象是你的私人财产？能够拥有我的人，本来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现在我是爱你的，这点我不否认，可是，我不会永远爱你，总有一天，你、我都会对现在这种关系感到厌倦，我可不要像个小狗似的被谁抛弃了。”
“你不相信永远？”
“难道你相信吗？丁冉，你给不起承诺，我也一样。”
丁珉来找丁冉的时候，他正在专心研究身边睡着的白杨的眼睫毛。
“小珉？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啊？” 丁冉随意抓了抓头发，让丁珉进到客厅。
“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闲话家常。” 丁珉一落座就开门见山，“是爸爸让我来的，有两件事。”
“哦？”
“第一，莫令仪小姐你已经见过了吧？怎样？”
“印象深刻。”
“她很美吧？你对她还满意吗？”
丁冉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小珉，我希望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告诉我，她是爸爸为我选定的某个人吧？”
“如果我说是呢？不错，莫令仪正是爸爸为你选定的未婚妻，我不否认，这样的选择还涉及到家族的利益，不过，我们都认为，莫小姐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你和她在一起会很幸福。” 丁珉翘起腿，一向漾着亲切笑容的脸已经隐隐有了男人的轮廓，丁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孩子了。
“第二件事呢？”
“有谣传说，哥，你现在和一个模特关系暧昧……而且，那个模特也是男人，对吧？” 丁珉的表情显示出的，却绝对不仅仅是“谣传”这么简单。
“我爱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小珉，我不是你的敌人，用不着这么审问我。”
丁珉突然提高了声调：“‘敌人’？哥，你不会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模特就要和我还有爸爸作对吧？你说的不错，爱怎么样玩是你的事，不过，别忘记了莫小姐，她才是你应该认真对待的对象。”
“小珉……”
“哥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故意和爸作对是不是？你从小到大这样的把戏还没有玩够吗？”
丁珉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丁冉忽然明白了什么，回头一看，走廊处站着白杨，他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听了多久，但丁珉显然是早就发现了他，这才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明天会有一场宴会，爸爸会请莫小姐和她的父母到场，爸爸让你务必出席。” 丁珉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眼睛中是不容反对的决绝，“哥，你听好了，这是爸爸对你的命令，而不是请求。我走了，再见。”
丁冉这才回头去看白杨，他向他点点头：“早安。”
“你听到了多少？”
“该听的听到了，不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杨偏过头想了想，说：“问题么，没有。话倒是有一句。我走了，拜拜。”
丁冉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盯着白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却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举止，良久良久之后，他才想到：这样就算是分手了么？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或者是说，他在不知不觉中，把心放了一部分进到这段感情？
是不是，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
宴会上，丁冉端了高脚玻璃杯，静坐在角落，慢慢啜饮着杯中的鸡尾酒。耳边不断传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相互问候客套的声音，他觉得厌烦。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白杨那云淡风轻的笑脸。
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一点点分手的不忍与哀伤……似乎那对于他而言就像喝水一样平常……丁冉眉头一皱，“啪”，重重地将酒杯往桌面上一放。
那他现在在酒会上胡思乱想又算什么？那个人根本就不在意的事情，他却为此而黯然伤神……搞得自己好象怨妇一样！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丁冉抬头，是莫令仪。她今天穿着裁减合体的黑色真丝缎裙，乌亮的长发挽起了一个公主髻，插着两只镶满细碎珍珠的发簪，耳朵上是同样式的珍珠耳环，打扮得非常清雅却又很抢眼。
丁冉没有回话的意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欢迎的举止。
莫令仪自己靠着他坐下，轻声道：“你不用摆出这样一幅臭脸，你、我的父母，都在那边看着呢。”
“莫小姐，如果你能离开我半径十公尺以外，我会更高兴！”
莫令仪却仿佛是故意要挑起他的怒火，不仅不离开，反而更靠近他的身边。丁冉脸色一沉，抓住她的手腕，用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野蛮的力道把她从大厅拖到了花园中。其间，莫令仪却一直挂着最优雅的笑容，这场景看在旁人眼中，自是不言而喻的亲密姿态了。
“我不会和你结婚，很抱歉。” 丁冉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有什么问题直截了当解决比较好，所以他一开口也就没有留下余地。
莫令仪的反应是咬着酒杯吃吃地笑，涂着亮晶晶唇彩的嘴唇在杯子边缘上印下一个唇印。“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让你拒绝我的原因？是我不够完美还是……丁先生另有所爱？”
“你是个非常完美的女人。”
“那就是你另有所爱咯？”莫令仪随手一扬，高脚酒杯向后飞出，落到白石铺就的小路上碎成一堆玻璃片，“Mikey吗？”
丁冉黝黑的眸子逐渐对上她的眼睛，那种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那天在片场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了啊，你看着他的那种眼神……我也不是傻瓜吧？” 莫令仪起身，弹了弹晚礼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绽放出温润的、但却没有到达眼底的笑，“丁冉，你想抛弃我跟他在一起……做梦！”
白杨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三天，丁冉看着日历，几乎有点不敢置信。
三天，七十二小时。
左胸有个位置，隐隐作痛。
孤单是什么样的滋味？
丁冉从前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他想，他正在经历。
他几乎已经想不起，在遇见白杨之前，他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仍然很傻地在睡前喝下一杯浓浓的咖啡，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机，期待它像那天一样响起，然后陈易会告诉他，他发现了一个Perfect Model。
可是，这个念头和他的举止一样傻。
陈易正在海南休假，当然不会跟他谈关于工作的事情。
要想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也很简单，手机里有他的号码，拨过去就是了。
丁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打开滑盖又阖上，如此反复三次，丁冉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好吧，他承认，他是彻底载在白杨这个人手里了。
“你......”
“喂，你知不知道深更半夜打电话很不礼貌？给你三秒钟时间说出一个让我不生气的理由。”白杨的声音包含着满满的全是被吵醒的愤怒。
丁冉笑了，很低沉的笑声，却带着异样的磁性。
“你老公打电话找你需要理由吗？”
“拜托，请你更正那个词。”
“哪个词？”丁冉故意逗他。
白杨却不上当，“我觉得还是叔叔比较适合你。”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白杨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理由？”
“......我找不到理由。”
“那就拜托你找到了理由再打电话给我。”
耳边传来一阵盲音。丁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找不到理由”——他以为，他应该告诉白杨，他是爱他的。
是我太矫情还是...... 丁冉苦笑，看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不是工作日，丁冉四肢展开平躺在自己家的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太阳升起，阳光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挡在眼前，然后从指缝中看那些细碎的光线。
自从白杨离开之后，他常常觉得时间太多而无法打发。
最后，他决定出门。
漫无目的地游荡，只会觉得时间更多。
丁冉站在失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眺望到了远处教堂的尖顶。
半个小时后，丁冉推开了雕花大门。已经过了做礼拜的时间，教堂里清净的很。
“啊！终于有人来了！神父，这下能为我们主持婚礼了吗？”说话的是一个青年，头发修剪得很整齐，他的手紧紧牵着一名女孩，看到丁冉进来，显得很激动。
“先生！请原谅我们如此冒昧地打搅您！”青年一鞠躬，“是这样的，我和我的爱人决定结婚，可是双方家长不同意，因为没有证人在场，所以神父不肯为我们主持婚礼，您愿意当我们的证婚人吗？”
“双方家长不同意？那你们还要结婚？”
“是的！我们有爱情，这就足够了！”
男孩说话的时候,女孩一直在微笑,她长得并不美,可是,她的笑容却相当动人。丁冉的心突然开始痛起来,眼睛酸涩得想要流泪。
“好,我做你们的证婚人。” 丁冉凝视着教堂的天花板,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似的,微笑。
如果一切有爱就足够,那他在犹豫些什么呢?和这对情侣相比,他是不是太懦弱?白杨啊,但愿这样的我,你不要讨厌。
简单却庄重的誓词宣告之后,年轻的情侣在神的见证下成为夫妻,女孩将手中的百合花束递到丁冉手中,甜甜一笑。
“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您的姓名,不过,希望您能够得到幸福!”
丁冉的心底,蓦然涌上无数无数的话,想要对一个人说的话,只为一个人说的话。
拨通白杨的电话,却很久无人接通,最后,终于接通了,电波的另一端竟然是意料之外的人。
“莫令仪?是你?!你怎么会......”
“呵呵,想知道答案吗?那你立刻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酒店二十三层的5023室,自然就明白了!不过,事先说好哦,.如果不来的话,就永远也别想见到他了!”
莫令仪挂断了电话, 丁冉握着话筒,手指在颤抖。
白杨!白杨!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我!你等我!
酒店二十三层的5023室
莫令仪把玩着白杨的手机,上挑的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的主人。“我刚刚跟丁冉说,如果他不赶在二十分钟之内过来,就别想再见到你了。”
白杨的脑子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沉沉,他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要睡过去,所以,他仅仅是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哦”。
莫令仪颇有兴趣地盯着他浅笑:“你都不为他担心吗?”
“那么你把我放到二十三楼的露台上究竟想做什么?”
“唷,近看才能看出,你的眼睛不是纯黑色,颜色比一般人浅。” 莫令仪像是研究艺术品一样捏住白杨的下颚仔细观察,“睫毛很长呢,还是翘着的。”
白杨想要挣扎,但全身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你花这么大工夫把我绑架到这里,就是为了研究我的眼睫毛?”
莫令仪的眸子闪过一些白杨看不懂的色彩,“看到那个门铃了吗?待会我就把它拆开来,把电线连到你身上,那时候你药效完全发作,会神志不清地昏睡,但是状态就像喝醉了一样。等丁冉摁响了门铃,你受到电流刺激,会本能地翻身,于是会从二十三楼摔下去,但是,别着急,电线能够暂时阻止你坠楼,丁冉见你半天不开门,以他的脾气,一定是直接踹开门,哎呀,这可就糟糕了,以他的力道,非得把电线弄断不可,于是,当他冲进门的瞬间看到的场景,便是你从他面前坠下二十三楼,啧啧,二十三楼啊,真高啊......”
白杨的后背上全是冷汗,他苦笑一声:“小姐,我有恐高症。”
“我这个计划怎样?很精彩是吗?” 莫令仪笑得眼睛玩成了月牙。
“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怕丁冉恨你?”
莫令仪沉默了许久,就在白杨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说话了:“害死你对我当然没有好处,只要丁冉伤心痛苦一辈子就足够了。”她伸出食指按压在白杨的左胸,目光变得凄迷而忧伤,“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丁冉的位置吗?”
白杨忽然明白了什么。“你......爱的人......是我?”
莫令仪轻轻扬了扬垂扇般的眼睫,迷离的表情又如魔法一样消失,代之以妩媚的娇笑。“是呀,我得不到的东西,怎么可以让丁冉得到呢?”
急促的脚步落在厚重的羊绒地毯上,有一种别样的钝重感觉,连带着丁冉的心也分外沉重。
白杨!白杨!!!
在5023室门口, 丁冉停顿了片刻,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终于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心蓦然一紧。
不详的死寂令丁冉放弃了再次敲门的念头。
“砰”,他用力踹开了门。
房间里光线很暗淡,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瞧,我说过他会踹开门吧?”有一个女人在笑,“丁先生,欢迎光临。”
丁冉这才看清窗台上坐着两个人,刚才说话的是莫令仪,另外一个人，正是让他提心吊胆的白杨!
看到他闯进来,白杨忍不住微微一笑。
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嚓”地断掉, 丁冉在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
莫令仪站起身,优雅地把几络垂到胸前的长发拂到耳后,黝黑的眸子紧盯着丁冉,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想做什么?” 丁冉不自觉地握住了拳。
“不想做什么。”她平静地回答,“我不过是突然改变了一下主意而已。”
白杨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为什么?”
莫令仪沉默了片刻,笑了。“因为,我想,与其让你死掉大家都得不到,还不如让你活下去,那么也许有一天,你的心里会有我的位置存在。”她又抬头平视丁冉,泠泠地道“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一定会找人......阉了你!”她回头望着白杨,俯下身,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白杨讶异地眨了眨眼, 莫令仪嘴角略微上扬。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之时的感受吗?” 莫令仪站起身,向前几步走到门边,“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
白杨叹了口气,向着丁冉说道:“抱抱我好吗?我好累......”
丁冉依言,手臂环住他的一刻,心意外地有了沉甸甸的感觉。
那是拥有整个世界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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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