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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破堤 ...

  •   1968年4月4日。
      一觉睡到了傍晚,Elsa因为胃酸的侵蚀肚子像被猫抓挠过一般刺痛。

      Elsa今天并不打算出门了。
      她的心情有些糟糕,烦闷的情绪压抑在心口无处排解。
      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恣意,然而长大后的种种无奈使她不得不束缚着自己。也许田纳西州的水利大坝的建成的确利大于弊,丰富的河水被拦截在一侧,下游的人们安居乐业不再受洪涝的影响。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Elsa心中的大坝开始隐隐有要崩塌的趋势。

      她捂着肚子,草草地将长发扎成一个松垮的马尾,颓步走入厨房,打算自己烤一些曲奇去填充空荡荡的胃袋——或许也能堵上心中的空洞。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Elsa放下搅拌黄油的碗,踢踏着拖鞋去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谢利那憨厚快活的声音。
      “嘿,Elsa!你最近还好吗?”

      话筒被Elsa歪头夹在了耳朵与肩膀之间。好在家里的电话线够长,足够让Elsa在厨房里一边做点心一边与谢利通话。
      “我?我也就那样吧。好久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谢利。你从剧院辞职后就跟消失了一样,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美国进行巡回演奏!哈哈哈哈不开玩笑了,我现在在流浪,嗯就是每到一个城市就去当地的酒吧演奏,拿到的小费当作去下一个城市的路费。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有没有一种流浪的吟游诗人的感觉?”

      Elsa拿杯子量了一杯细白砂糖,又倒掉了一半,才均匀地撒入完全软化的黄油中。
      “哦?我怎么记得某人说最讨厌闹腾的充满爵士乐的酒吧,一心只弹优美的古典乐的来着——”Elsa拖长了音狡黠地说。

      “这不是之前从未体验过嘛。我发现在那种苍蝇馆子里弹那种连音也不准的钢琴比坐在剧院里伴奏快乐得多。也许我早该如此。Elsa,真的很感谢你,是你在《哈姆雷特》庆功宴上对我说的话给了我改变的勇气。我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而不是我自认为的那种弹奏高雅的音乐就能使我摆脱黑人身份的自卑狭隘的想法。”

      Elsa又倒了一杯红糖,在打蛋器不断地搅拌下,无论是白糖还是红糖,都完美地融入了丝滑的黄油中,宛如一体。
      “这不挺好的嘛。”Elsa口中应和着,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下。

      “是啊,感谢上帝。还有Elsa你知道吗?我现在在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市,马丁·路德·金也在这里!他是我的偶像!我昨天还在现场听了他的演讲!他可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啊!”谢利在电话的那一头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而且你知道吗?我发现我居然和他住在同一家小旅馆!不过也是,《绿皮书》上说田纳西州可以招待黑人的汽车旅店也就这么几家,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丁·路德·金就住我楼上啊!我的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现在在旅店附近的电话亭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抬头还能看见他房间的阳台!我觉得这段时光一定是我这辈子最难忘却的回忆!”

      两个鸡蛋碰撞碎裂后,纯净的蛋清裹挟着蛋黄一齐跌落进碗中,紧接着是两勺香草粉,一勺苏打,两勺热水,半勺盐,还有洁白如雪的满满三杯面粉,先倒入细网然后筛进碗里,飘飘扬扬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冬天的大雪,Elsa想起无数个生命中大雪纷飞的日子,发自内心地勾起了嘴角。
      晃神后,Elsa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捧起碗开始快速搅拌。
      或许是这边越来越大的动静引起了谢利的注意,他好奇地问:“Elsa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给自己做一些曲奇饼干吃,还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哦Elsa,听到你现在心情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原来我的名气已经大得传出了费城了吗?”Elsa自嘲地笑了笑。

      “很多报道都说你状态不好。”谢利在电话那端小心翼翼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担心Elsa的反应,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甚至还有不负责任的小报说你患有精神疾病,已经疯了……”

      电话里只有打蛋器不断刮过碗的内壁的声音,令人心慌。
      谢利赶紧安慰道:“我觉得那都是胡说八道,要说疯,谁有那个堂吉诃德疯啊?为什么他疯还有这么多追捧者,而你有一点行为上出格的地方,就要被人这样指责?”
      谢利有些为Elsa不平。

      “谢利你还记得吗,勇敢的奥菲利亚。”

      “我当然记得。”

      “那是我发自内心的呐喊,然而所有人都觉得那是表演,就连是你——也觉得那是我的即兴表演。”

      这回轮到谢利那头沉默了。

      “真实和表演,就像真和假。愚人节这次的事情也很有趣,认为是真的和认为是假的人居然在行为上做到了统一。认为是真的人,惋惜地觉得我精神有些不太正常,认为我疯了;认为是假的人,愤怒地觉得我在这么重要的演讲上谎话连篇连累剧院的大家,认为我疯了……”Elsa一开始理智的声音开始颤抖。
      “可是……Jack Frost真的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
      Elsa放下碗,曲奇饼干现在就差巧克力了。

      “Elsa……我能理解你的……我极度难过和绝望的时候也会幻想出一个人安慰我,陪伴我……Elsa你不要害怕,这不是精神病……”谢利充满踟蹰的声音最终为那个开朗的少年判了死刑。

      Elsa打开冰箱的手顿住了,她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连带着记忆中那个人的形象一齐失去了清晰的模样。
      Elsa最喜欢的巧克力,没有了。

      沉默,双方的沉默。
      费城和孟菲斯的街头喧嚣通过电话线融合,分不清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话筒里的一声枪响打碎了Elsa的出神。
      是孟菲斯那边!
      Elsa也不顾满手的面糊,抓起话筒焦急地大喊着谢利的名字。

      远在孟菲斯市的格林汽车旅馆附近的电话亭,已无人接听的垂吊在空中的话筒忠实地转播着现场的尖叫和警笛声……

      田纳西州的大坝被一颗子弹击穿坍塌了,汹涌的浪潮吞没了田纳西州,最终蔓延至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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