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位程序员》国宴

12、量子编程

　　王格格见到王杰时很震惊。他在神经学领域颇有名气，却不是计算机领域知名的专家，他们所在的领域有学术交叉的空间和可能吗？
　　王格格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李长平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两年前，他作为南方医学院神经科学唯一一位资深科研代表到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参加中枢神经研究院开展的EPA（二十碳五烯酸）表达增加引起的海马依赖的功能障碍，用EPA和DHA的黄金比例调和修复高级神经等重要专题研究。
　　进过团队两年的不懈努力，攻坚任务有了不俗突破，相关技术有望在未来几年应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临床试验。
　　王格格心脏砰砰作跳，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犹如双眼中装着一座雄伟的大山。
　　实际上，他的身形和成就一样魁梧的如大山。
　　王杰身高有一米八，加上身材发福了，大码衬衫穿在身上依然显得紧巴巴的；他的国字脸在赘肉的衬垫下原本的轮廓早已难以辨清了，几乎成了不规则的椭圆形；在庞大的脸庞中，鼻子和眼睛显得非常渺小，尤为不协调。唯一正常的是他头顶上茂盛如夏的黑发，竟然没有受理科的摧残。
　　王格格客气的把他带到了疗养院二楼待客厅，这里面朝大海，透过窗户可以欣赏几百米外海浪拍打着金黄的沙滩和椰子树。
　　他细细品着王格格亲自泡的乌龙茶，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第三个人。
　　“你是等李教授吧？他在周末有课，晚上才回来，所以才让晚辈陪你。”她看出了王杰的心思，撇开话题坦白了。
　　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满嘴牢骚不断，分明不爽李长平放了他鸽子；“李哥一个电话把我从哥伦比亚叫回了苏杭，见都不来见，一杯茶敷衍了事了。”
　　王格格只好赔笑说；“你不要怪他，李教授并不是有意怠慢你，实在是太忙了，身不由己。”
　　他撒火不至于殃及到她身上；“你这么维护他，莫非是他门生？”
　　“名义上不算吧，但是我经常去听他的公共课。”她直白地说。
　　“王格格对吧？”他说出了她名字。
　　王格格很意外，诧异道；“你认识我？”
　　“李哥在长途电话中事先对我讲过，我的搭档是位叫王格格的大学生。”他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好奇占的比重很高，最终仍然没看穿她自解某个疑问，以至于询问“他从事教育事业多年，门下多数学生门徒都出类拔萃，均在国内外顶尖科学院或科研机构担任科研要职，并在各自做出了不俗的成绩，但在李哥眼中却很平庸，不是因为他鸡蛋里挑骨头，侃侃而谈，实在是他对己对他人要求太苛刻。”他对她说，“他对你评价很高，难道在计算机领域有很大成就？或许是的，想必起很多止步不前的古板科研领域，计算机属于年轻人发挥才能，焕发光彩的世界。”
　　“他夸大其词了。”她脸面上火辣辣的，极力反驳，“我最大的成就无非是大学期间从未挂过一门课。”
　　“你很幽默。”他被逗乐了，笑呵呵地把眼睛眯成了一笑线缝。
　　王杰喝了口茶，放下了杯子，双手着托腮，一本正经的将话题引上了正规。
　　“我此次回国，主要是应李哥邀请加入量子科研俱乐部，为量子神经CPU研发和量子源代码文本库搭建贡献绵薄之力。”他接着说，“另外也是付诸两年前对市医院院长的承诺，担任精神科主任一职，但无论是为国或者为友，都是造福于民。”
　　“有你这样的泰斗加入俱乐部，李教授必会如虎添翼。”她还是不明白他们合作的交叉点，开口便问；“我的工作是尽快建立原子源代码文本库，难道你除了从事精神学领域的科研工作，对编程也有深入涉猎？”
　　“并没有。”他立马明白了她担忧所在，微微一笑解释；“其实，你对量子编程的了解不够透彻啊，实不相瞒，世界上各大顶级科研机构均快马加鞭的做量子计算机硬、软件的攻坚，但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我和李哥深入探讨过症结所在，一致认为量子科研遇到的瓶颈实际上受科研领域分类壁垒的限制，从而无法实现各个科研领域优势的协调合作。这和在现在化战争的取胜的关键是陆海空三军完美配合一个道理。”他接着说“量子编程不是一个新专题，但是一个全新的挑战，解决它，单一的某个科学领域是完不成的。”
　　“什么意思？”她听的稀里糊涂。
　　他不在扯许多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抬起手指着脑袋说；“我们的大脑本是台量子生物计算机，老李的意思和我差不多，借鉴大脑的工作原理绘制研制量子神经CPU以及源代码的方案。”他继续解释说。“人脑和量子计算机了的联系其实是蝙蝠和雷达的翻版，这样理解就很明了了。”
　　王格格大体理解了他和李长平的的想法了，点点头同意；“王老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很好。”他投来了欣赏的目光，“希望我们未来的合作能够非常愉快。”
　　其实，在后来的日子中，两人在一块搞科研的时间屈指可数。
　　王杰身在市医院重点科室，需要主抓的任务繁重，经常忙到焦头烂额。即便是这样，他从来不会爽约，让王格格坐冷板凳的，无论在主任办公室亦或是疗养院简陋的实验室，总会以最大的耐心为她指点迷津。
　　一次周末，王杰毫无征兆打电话给她，提出了到理工大校区攀山。
　　王格格受宠若惊，高兴的答应了，她隐隐感觉到王杰主动要求见她，或许另有其因。
　　他们研究的专题也许有了很大突破。对于一头扎入迷宫找不到出口而寝食难安的她来说何尝不开心？
　　理工大校区依山傍水，其中的大青山是开放景区，景色旖旎，并且不收费的。
　　大青山不高，两人仅用了两个小时便攀登到了主峰制高点。
　　在山峰往下眺望，山半腰遍布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往下的山麓恰到好处衔接了波澜不惊的大海，一幅绝美的画卷尽收眼底。
　　“理工大的山景不错嘛。”他累的满头大汗，雅兴却很高，“丫头你知不知道，在我看来科技从来未有所谓的进步或者突破，确切的说科学只是人类本身去探索思考未知的一个过程，量子科研工作也应该遵循这个规律。只是在以前，我们只是用眼睛去看待飞鸟走兽乃至浩瀚的星空宇宙，忽略了去了解自己本身这个最大最神秘的宝藏。”他看着几只海鸥展开双翼，在蔚蓝的天际上滑翔，接着说，“不久前，我对你讲过我们的大脑本是复杂的量子计算机，你还记不记得？”
　　“我还记得。”她接上他的话，说，“为了跟得上王老的脚步，我特意查阅了相关教材。”
　　“你学到了什么？”
　　“斯塔夫·波洛伊德和约翰·萨姆哈默的量子力学模拟实验。”她说，“他们团队在实验后总结，量子相干性在神经离子通道传导离子的过程中“不可或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传统计算机的运算能力超越人类依然无法产生自主意识。”她说，“量子力学模拟实验在一点程度上解释了彭罗斯在其著作《意识之影》中提到的微管理论，存在于神经元中的微管蛋白在结构上类似于量子计算机的量子位，但是神经元微管中数以万计的信息整合起来？让人类产生意识？或许，离子通道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王杰投来了惊讶赞许的目光；“你能想到离子通道和神经元中的微管蛋白的确很不简单，不过我很好奇，你计划怎么去做？”
　　“高度分析复制离子通道处理微管信息的过程，了解他们对思维的反应和编码方式，从而模仿复制出高精度的编程原始代码。”
　　“很好，这个专题无论在神经学界还是量子物理学领域是很先驱的尝试。”在考虑了诸多问题后，他平添了很多忧虑之色，“可是怎么去实施？”
　　“你觉得通过仪器测试脑部自发性生物电位，测绘出脑电图，然后整理对比相关数据，寻找共性和差异。”
　　“是个不错的途径，只是谁来做呢？要知道，自愿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必须保持思维单一，陡坡时转变，如果思维太复杂，现在的脑电波仪器根本绘制出存在巨大差异的脑电图，后续将无法展开大数据信息对比。”他说，“这将意味着志愿者将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在实验开始前，删除他们神经元中储存的信息，实现思维空白；第二，处于不同的环境，营造喜怒哀乐这四个情绪，到了情绪极点进行实验然后再次删除，继续下一个情绪实验。”他眉头紧皱，说，“对于志愿者来说，无异于人间炼狱。”
　　“我想，愿意加入实验的志愿者几乎为零吧。”王杰说；“不过，我会尝试在各大网站发布消息，希望志愿者愿意参与。”
　　“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王杰面对着她，注意到了她脸色憔悴，挂上了黑眼圈，颇为心疼地说，“开展实验，收集整理脑电图数据我能单独做，你帮不上忙的。”
　　王格格修长的睫毛垂下了，遮住了暗淡失色的双眸。
　　“丫头，你不要误解了刚才的话，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王杰意识到在不经意间打击到了她，赶紧赔笑说，“在年轻一辈中你很优秀，不得不佩服李哥识人的眼光，让你参加量子科研俱乐部的量子源代码开发专题，他很大胆但很正确。”他接着说，“暂时不让你参与到脑电图数据的收集和整理工作中来，我是经过周详的考虑的。你快毕业了，正站在决定人生走向的十字路口，千万不可以耽搁了，另外，因为一手抓论文一手抓量子源代码的事，想必很累吧，我建议，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至于俱乐部的工作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搞定的，咱们来日方长。”
　　“谢谢。”她很欣慰，破颜笑说。
　　“好了，等我手上的准备工作完成再通知你。”他指着崎岖的下山路，打趣说，“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下山吧，我可不想在山上过夜，活生生喂了蚊虫。”
　　下山后，王格格又亲自送王杰出了小区，然后独自一人回宿舍。
　　将近八点了，天彻底黑了，校区连接学校南门和宿舍楼的道路两旁亮起了路灯，结伴而行的学生党行走在道路上，依次在路灯区和黑暗区出现消失。
　　王格格穿梭在人群当中，顶着略有爽凉的夜风回宿舍。
　　“啪。”有人在她背后冷不丁拍了她肩膀。
　　她打了个激灵，回头撞上了嬉皮笑脸的方文渊，她一拳擂在他胸口，不打好气地说；“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开个玩笑而已。”
　　“贫嘴。”她的气还未消，撇头走开了。
　　方文渊不依不饶，追上了她，激动地说；“格格，你猜猜为什么我这么高兴？”
　　“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高兴。”他说，“今天李教授单独约见了我，答应帮助我修改《杀死一位程序员》上错误的量子力学科普知识。”他侧脸看着她，丝毫不掩盖钦佩表情，“你可真是厉害呀，竟然说服得了出了名怪脾气的他。”
　　她也很意外，没想到昨天对李长平提到了他的请求，仅隔一日，他就如愿以偿了，有时间真的得多谢谢李教授。
　　借助路灯温柔的淡黄光，她瞥见了方文渊帅气的脸上写着成就了大事业的喜悦。
　　她表情面平淡如水，但内心格外高兴，替他高兴。
　　他有属于自己的雄心壮志，成为一名像希区柯克一样的伟大导演，为了实现这一个目标，他走着属于自己的布满荆棘的道路上。
　　她完全清楚《杀死一位程序员》凝聚了他的心血和梦想，意义很重大。
　　“我将修改完成定了稿的剧本提交到广电总局审核备案，如果成功，后续便是寻找投资方了。”他雄心勃勃地说。
　　“好好好，未来苏杭的名导非你莫属了。”王格格说。
　　“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他抓住了她手。
　　“什么事，不会是投资的事吧。这个忙我真帮不上。”
　　“你误会了，你是我女朋友，我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向你开口要钱啊。”他尴尬一笑，说，“我希望李教授能答应担任影片的量子力学科普顾问。”他看着王格格为难的表情，补充说，“我知道他很忙，不应该占用他宝贵的时间，我的意愿很简单，他点头同意给我署名就行了。”
　　“方文渊，我现在才认清你有多么聪明而且非常大胆，你可是第一个敢拿李教授名字做炒点的导演了。”
　　“你不会不同意吧？”
　　王格格很纠结，又不忍心一盆水浇灭他的憧憬事业的野心，满为其难的答应了；“我抽空问问他个人意愿，不过，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李教授他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何况是在他看来很俗气的电影？”
　　“那就拜托你了，格格。”方文渊嘟着嘴，马上要亲上了她。
　　“少来这一套了，腻不腻呀。”王格格眉头一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来些实在的行不行？”
　　“铛铛铛。”他故作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两张电影票，笑说；“明天，苏杭影视城，《盗梦空间》约一波？”
　　“无聊的电影。”她很喜欢科幻大片，但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很喜欢，当然也不会拒绝了，“好吧，既然是你邀请，我在考虑一下吧。”
　　淡黄的灯光下，她目送着他像天真浪漫的孩子，一蹦一跳远去，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方文渊！”
　　“什么事？”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祝你成功，在影视事业上一帆风顺。”她第一次祝福他。
　　他没有回答，但双眼在黑暗中烔烔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