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上南书怀芽篇》水宝八木

2、月夕2

　　月夕2
　　次日，河璃醒来便从小侍女蓝翠的口中得知自己昨晚干了那么丢脸的事情，河府小霸王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臊，
　　小孩忘性大，今年才十岁的河璃哪里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情，蓝翠看出来这位比她小两岁大小姐不好意思了，
　　虽然蓝翠才比河璃大两岁，但是自从两年前她因母亲去世，父亲便把她带到街上打算贱卖了她以换取微薄德口粮。
　　当时家里太过贫寒，面黄肌瘦，浑身污泥的她就像一只快要饿死的小耗子，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和父亲衣衫褴褛的蹲坐在地上已经三天两夜了，在这热闹非凡的集市，他们渺小就像是地上的一滩臭水，
　　在她以为自己可能卖不出去的时候，幸好，遇到来集市玩耍的河璃，她明晃晃的小身躯奶声奶气的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她便被带到了丞相府。
　　当她来到丞相府之后夫人和国相都待她很好，让她吃饱穿暖，夫人还给她取名-蓝翠。小姐待她更好，平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总会第一个和她分享，在她心里早就把小姐当成了她的亲妹妹，所以这两年来的陪伴蓝翠早就摸透了河璃的小性子。
　　便道：\"小姐，夫人从昨晚回来之后便说第二天要惩罚小姐，说怎么可以在见人家第一面就如此失礼\"
　　啊，完了完了，娘亲生气了，又要被罚抄十遍《诗经》了，哎呀，都怪昨天丽娘做的果酿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一点点，凌仙也不拦我一下~
　　在准备宴会的凌仙打了个喷嚏，一定是小姐又在背后说我了，凌仙心想。
　　河璃赶忙下床，跑出房间，心想先去和娘亲认错，说不定《诗经》可以少抄几遍
　　“诶，小姐啊，你还没有穿鞋呢！”蓝翠看着渐渐跑远的河璃，提着鞋追了上去
　　“娘亲~”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裕熙夫人拿着书的手都被吓得抖了一抖
　　这丫头的性子真是越来越闹腾了，真的要好好管教管教才行，嗯，抄几遍《诗经》吧
　　河璃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早已被母亲大人给定下，光着脚丫子冲进娘亲房里，
　　“娘亲，女儿知道错啦，不要罚女儿抄诗经好不好啊~求求你啦~我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母亲大人~”
　　河璃趴在娘亲腿上，小小的脸一脸诚意的看着裕熙夫人，
　　裕熙夫人知道河璃从小嘴甜，精灵古怪的，便问：“错哪里啦？”
　　河璃见事情有转机，小手抓着娘亲的衣襟晃呀晃，“阿璃昨晚不应该在宴会上那么失礼的，阿璃下次不会啦~”
　　“嗯~还有下次？”
　　河璃意识到说错话，“啊,不是······”
　　“小姐，小姐，你的鞋”蓝翠提着鞋匆匆赶来，
　　裕熙夫人这才看到河璃光着脚丫子，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汴安月夕节在八月天气已经微凉，早晨雾气重，青石板砖都透着凉气往上涌，
　　裕熙夫人心疼的把河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接过鞋子帮河璃把鞋子穿上
　　“阿璃啊，这天气那么凉，你怎么没有穿鞋就跑出来了呢？”裕熙夫人摸着河璃的头，
　　“因为阿璃想见娘亲嘛~”河璃一把抱入裕熙夫人的怀中，
　　裕熙夫人看着怀里的这个小肉团，捏了一把脸
　　“娘亲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嘛，娘亲会一直陪着阿璃的，我们阿璃一定要好好长大呀！”
　　“那要是娘亲食言了怎么办？”河璃反问道
　　“什么食言呀？”一道浑厚道男声从门口响起。
　　“拜见国相。”屋内的侍从们纷纷拜跪
　　“起”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进屋内，
　　“爹爹！”河璃看到男人开心的叫唤
　　河匡一把抱起河璃，“阿璃在和娘亲说些什么呀？”
　　“爹爹，娘亲答应阿璃说要永远陪着阿璃”
　　“哦，那爹爹那？阿璃不要爹爹了嘛”
　　“爹爹也要永远陪着我”说完河璃便在河匡脸上亲了一口。
　　“好好好，爹爹和娘亲永远陪着阿璃”
　　“那我们拉钩~”
　　河匡和裕熙夫人都被河璃的行为都得哈哈大笑起来。
　　蓝翠看着眼前·和睦的景象，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
　　“好好好，我们拉钩~”
　　河璃伸出她的小肉手指，河匡还有裕熙夫人也伸出手，钩着河璃的小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
　　话音未落，管事进来道：“国相，夫人，今晚的宴客名单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先下去吧”河匡放下手，把河璃放下来，对她说“爹爹有事情要忙，你就先在这里陪着娘亲吧”
　　而后便转身对裕熙夫人说：“茵茵，我先走了，辛苦我的夫人了‘’说完便在裕熙夫人额头轻轻上落下一吻，便转身离开了。
　　裕熙夫人脸微红，被河璃看出来了，河璃不解道“娘亲你不舒服吗？脸这么红红的呀?”
　　河璃天真的话语惹得侍从发笑，裕熙夫人牵着她的手来到案前
　　“阿璃还小，不懂，等以后阿璃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了，也会和娘亲一样的。”
　　“什么是遇到喜欢的人啊？”
　　“遇到喜欢的人呢，就会像娘亲一样脸发红，而且这心里啊，就像有只小猫在挠你”
　　河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幼学之即的小河璃根本不懂什么是男欢女爱，更谈不上何为喜欢····
　　夏王朝于其它国不同，汴安月夕节往往过两天，第一天为拜新月，第二天则要供兔儿爷
　　月轮金光照庭阶 满院宾客举笑迎
　　瓜果月饼轮为供 烧香祈拜兔儿爷
　　每到月夕节，市井上便有巧者用黄土做成蟾兔之像出售，谓之兔儿爷，
　　兔儿爷一般用泥制成，大者三尺，小者尺余，身披袍甲，头戴战盔，背插小旗，手执长棒，五彩涂画，装以金银，深受孩提喜爱。
　　月夕节为团圆之日，汴安城的百姓都沉浸在过节的氛围之中，与家人团聚拜兔儿爷，而上流阶层则会在今日宴请宾客，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身为夏王朝第一宰相，自然会有无数人前来巴结讨好
　　渐渐入夜，天边的远山染上最后一抹暗红，丞相府便已经张灯结彩，
　　钟鸣鼎食之家，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来往宾客非富即贵，
　　当然包括久富盛名的华鹤居士——衡殊
　　河匡见到衡殊到来，赶忙来迎接进宴会厅，衡清尧陪同一起来，仅仅十余岁的他站在父亲身后，身床浅墨色外袍，杏白内衬，头发用一玉簪束起。气质淡然，不似孩童。
　　就这个看起来板板正正的小孩，从进门起便在偷偷打量他从昨夜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河璃今夜躲于母亲背后，露出半张脸看着眼前这个清正的小公子，不敢言半句。
　　小公子长得真好看，就像玉一般的气质
　　河璃心想
　　衡清尧还在疑惑他的小狐狸今日为何如此拘谨，便主动上前打招呼，微微做辑
　　“在下华鹤居·士之子——衡清尧见过琉璃郡主”
　　河璃被吓一跳，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就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衡清尧了
　　“你··你好，我叫阿璃”说完便迅速躲到裕熙夫人背后
　　裕熙夫人不解，这孩子何时那么拘谨了，平时可恨不得把整个丞相府给掀个底朝天
　　雅韵夫人看出河璃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害羞了
　　便道：“琉璃郡主，我家清尧初次来丞相府，可否拜托郡主带他去逛逛呀？”
　　“啊？”河璃惊讶
　　“也好，阿璃呀，你带衡小公子去逛逛吧，同时也好跟人家赔礼道歉·去呀”
　　裕熙夫人也是有私心的，等他们两个小东西去玩，那她就可以和雅韵一起去走月亮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知心姐妹，她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好吧~”河璃回答的不情不愿
　　“那有劳郡主了”衡清尧淡然道
　　河璃带他前往后花园，一路上双方都沉默的可怕，除了偶然碰上几个忙碌的侍从，在灯火相映下，河璃看不清衡清尧的表情。
　　“那个，对不起衡公子，昨天是我莽撞了，打扰了公子”
　　“不打紧，郡主不必自责。”
　　说完空气中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河璃都快憋疯了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原来丞相府小霸王也有吃瘪的一天啊
　　两个人就这么没方向在后花园里瞎逛，于是就在河璃的带领下来到一颗大树前，那树巨大，直耸入云，巨大的叶冠笼罩出一大片阴影，皎洁的月光从叶的间隙落下，星光点点，
　　抬眼望去
　　星光映在河璃的眼里，清澈如光，河璃的光映在衡清尧的目光里
　　他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到了
　　这时衡清尧从衣襟里掏出来一个小玩意递给河璃
　　“今日月兮，难得来到相国府叨扰，我初来乍到听说汴安月夕时有送礼的习俗，这是在下给郡主的礼物，还希望郡主莫嫌弃”
　　河璃感到非常惊喜，“送我的？”
　　她接过，发现是一只木制的兔儿爷，身形小巧可爱，手拿长棍，造型精致
　　“好可爱啊~”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衡清尧
　　“我好想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耶·”河璃失落道
　　衡清尧浅笑，在星光点点的树下似有光，引的河璃看呆了
　　“不必了郡主，那日你若是来竹居看望衡某便好了”
　　河璃转念一想也是，“好，他日我定来你府上还公子一礼”
　　这时河璃站在树下突然灵光一闪，转头问：“你会爬树吗？”
　　衡清尧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什么？”
　　说完他便见河璃把花笼裙一继，身手矫捷的爬上了树，眼见她三两下就爬到了树顶，做在树上冲衡清尧喊叫：“快上来啊！”
　　从小深受父亲母亲教诲的他哪里爬过树，站在树下不知所措，考虑着到底要不要爬
　　河璃眼见他还在犹豫，便下了枝头，对他说：“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来，抓着我的手就上来了”
　　衡清尧向上望去，小小的手垂在他上方，那个粉嫩嫩的小姑娘一脸真诚的看着他，说会保护他，莫名他觉得心理有东西需要守护，于是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过河璃的手，但是很显然他忽视了一个十岁孩童的力量，一把把河璃从树上拽了下来
　　河璃一声惊呼，便跌落在衡清尧怀里
　　衡清尧赶忙起身查看河璃有没有摔伤，慌乱的问
　　“有没有哪里受伤，疼不疼啊？”
　　河璃看着他现在慌乱的样子，想起了刚刚衡清尧那庄正的状态和现在截然不同，便哈哈大笑起来
　　衡清尧不解，河璃这么就突然笑起来了，难道是摔坏脑子啦？
　　笑容是可以感染的，虽然衡清尧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不过想想自己现在失态的样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摔了一次，可是河璃还是不死心，再次向衡清尧提出了爬树邀请，这次衡清尧不再犹豫，与河璃一起爬上了树顶
　　在棵树长与丞相府后花园深处，爬上顶部便可以看清南城的风景和远处的皇城顶
　　城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天上飘着无数如繁星一般数不清的孔明灯，带着百姓美好的祝愿，越飞越远，飞到月宫里，与星河融为一体。
　　家家户户都传来欢声笑语，背后就是丞相府，宾客觥筹交错的声音仿佛还能从庭前飘来，衡清尧从未经历过，望着远方走神
　　河璃换他，“衡公子？衡公子？”
　　衡清尧的思绪被拉回来，“郡主，是在下失礼了”
　　“哎呀，你可别左一个郡主右一个郡主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叫我阿璃就好了”河璃最烦别人叫她郡主了，皇帝老儿当初为了安慰爹爹特地封我为什么琉璃郡主，他那什么心思爹爹会不知道?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好吧···阿璃姑娘”衡清尧道
　　切，不懂变通，算了，至少比郡主顺耳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丞相府会有那么大的一颗树吗？”河璃问道

　　汴安乃大夏朝皇城，京中达官贵人无数，什么豪掷千金只为博舞姬一笑，杀掉三百头牛只取骨髓用来蒸花食用之类的对于显贵人家的传闻比比皆是，更别提这几日月夕夏高宗为了当今最受宠的韩贵妃因思念家乡扬州的山水，令人准备了一副巨画铺在一整条朱雀大街之上，美名天子宏恩邀天下百姓共赏扬州风光，引起周边各国过来纷纷道贺
　　尽管衡清尧才来汴安没几天但京中之事已经是有所耳闻，更别提听父亲说到国相府里有一棵品相极佳惊艳绝绝的百年海棠，唯独汴安一份
　　"在下略有耳闻"衡清尧道
　　河璃看向他
　　"那公子可知这海棠树有何来历？"
　　衡清尧关于这棵海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愿郡……阿璃姑娘告知"
　　河璃继续道

　　\"这棵海棠，是先皇赐于我先祖的， 当年夏武轻侯带领十八将统一九州建立夏王朝，而我先祖便是十八将之一，
　　两百年前的天启之战，夏侯与十八将合力围剿最后的反叛者，传说中的神之喻族——苍瑞族，伤亡惨重，十八将纷纷殒命，参与的十万将领中仅仅夏侯和五将生还。
　　而我先祖的·父亲和另外两位哥哥战死，话说建国功臣理因深受信任和重用，但夏侯生性多疑，怕剩余的五将联合起兵，便下令除司马家族外，其余家族均不得习武，且只允许有一位子嗣，并且赐了一颗独枝海棠，暗喻着我清牧河氏世世代代单脉相传，
　　我父亲并无兄弟姐妹，而我又是女儿身，所以汴安有无数权贵觊觎我们家的势力，想与我们家攀亲，但皆被我父亲以我年纪尚小给回绝了。我深知我父亲的不易，所以平常我便杖着我父亲的身份横行霸道，希望这样子可以吓退前来求亲的人

　　此时河璃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昨日里的那般活泼开朗，小小的年纪便背负着家族逃不开的命运。
　　河璃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刚刚见了第二次面的人说这些，
　　衡清尧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有多言，
　　此时衡清尧并不明白她为何会对自己吐露心声，但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如他先前所想那般只是家中宠爱长大。

　　河璃道：“你一定想问为何我会知道这些吧？”
　　“嗯·”
　　“嘻嘻，我经常被我母亲罚在宗堂抄诗经，我无意间翻开族纪看到的。”河璃得意的说，那种就像衡清尧第一次看见她的如同小狐狸一样的神情，仿佛刚刚的悲伤都是假象。
　　果然，小孩忘性大。
　　“小姐，衡公子，你们这么在树上啊？快下来，夫人们都担心死你们啦！”凌仙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找了他们一个晚上了，还好找到了。
　　“讨厌，这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河璃不满的瘪嘴。
　　“我们下去吧，不然要引的母亲担心了”
　　“好吧~”
　　被侍从们从树上接下来，两个人被带往宴会厅方向，衡清尧回望，当初那一棵独枝海棠，如今已是枝繁叶茂，一片生机盎然，
　　风轻轻略过枝条，树叶沙沙作响，一只乌鸦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们两个刚刚坐过的枝条，猩红的双眼看着他们离去·······

作者有话说

　　会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