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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挂名皇亲(下) ...

  •   刘病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霍府,等他回过神时,便看到许平君正一脸着急地望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刘病已甩了甩脑袋,这才听清许平君的声音:“皇曾孙,你去哪里了?”
      “平君,你找我有事吗?”刘病已问道。
      “我……”低哑的声音在刘病已听来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平君,你到底怎么了?”刘病已知道许平君平时虽然很少说话,但是从未像今日这般郁郁寡欢。
      许平君抬头看了看刘病已,复将头低下,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皇曾孙,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出什么事了吗?”刘病已关切道。
      “自从跟欧侯少爷故去,大家都说我是克夫的命,官媒上也不再派人来了。”许平君说到这里更是情难自已,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刘病已听后心内恻然,前几日许广汉央求张贺来向舅公提亲,自己当时并未应允,想必平君已经知道了。想到这里,刘病已便觉得十分对她不起,心里已是十二分的愧疚,只得安慰道:“平君,你不要听信那些市井之言。”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许平君终于问出心中疑虑。
      “我……”刘病已看着泪眼婆娑的许平君,心里升起几分酸楚,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日拒婚之词。
      许平君见刘病已不说话,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心中还放不下张家小姐?”
      “本来也不曾拿起,又谈何放下。”刘病已道。
      “那你是嫌我只是一个平民之女,配不上你皇室宗亲的身份?”许平君又问道。
      刘病已见许平君神情悲戚,哀叹道:“我哪里能嫌弃你呢?我也不过是一个挂名宗亲,能有人尊我一声皇曾孙已经是莫大的福荫了。而我能够活到今日也多亏你们一家对我的照顾,你就是我的恩人。”
      许平君听刘病已这么说欣喜不已,娇羞道:“皇曾孙,若你不嫌弃我……出身寒微,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你。”
      “我……我学业未成,身无寸功,怕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刘病已知道平君之前许配的欧侯家虽非世家大族但也属官宦之家,颇有资产。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想找一个疼我的人,生两个儿女,过上相夫教子的普通日子。”许平君认真道。
      “可是许大娘是不会同意你嫁给我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的。” 许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刘病已是早就知道的。
      “是不是我说服了母亲,你就会娶我了?”许平君生出几分欣喜。
      “不,平君,你不要惹许大娘生气……”刘病已本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不想许平君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你不是跟我说过先秦时期的女子会自己找心仪的男人吗?我也想学她们争取自己的幸福。”许平君坚定道。
      看着一脸振奋的许平君,刘病已正在思索该如何说清自己的想法时,忽然看到郭春安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喊着:“少爷,老爷让你立刻回家。”
      “我这就来!”刘病已应了一声,急忙对许平君道:“平君,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我还有事,先走了。”
      “皇曾孙……”许平君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刘病已远去的背影。

      春安将刘病已带到祠堂,这里原本是史家祠堂,巫蛊之祸,卫太子死后,史恭便在史家祠堂内设了一间密室悄悄供奉了卫太子、史皇孙的灵位。除非年节,平常史恭是不让皇曾孙来这里的。
      今日并非祭祀之日,为何舅公将自己带来这里?
      刚进祠堂,刘病已看到舅公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舅公,您找我……”
      “跪下!”史恭突然厉声道。
      刘病已吓了一跳,从未见舅公如此严厉过,慌得跪倒在灵位前。
      “今日当着先太子、先皇孙和皇孙妃的面,不得有半句隐瞒!”史恭道。
      “病已不敢!”刘病已郑重道。
      “我问你,你今日可是去了霍家?”史恭正色道。
      “是。”刘病已坦诚道。
      “你这些时日是否跟霍家小姐走得很近?”史恭再问道。
      “我没有……”
      “我要听实话!”史恭语气中似带了些怒气。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刘病已有些害怕道。
      “只是几面之缘吗?我怎么听说你在上巳节时跟她……跟她独处了一夜?”
      闻言,刘病已大为慌乱,舅公如何得知此事的?
      “病已,舅公抚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骗舅公的!”史恭提高了音量,“我再问你一遍,你对霍家小姐可有爱慕之心?”
      “我……”突然被舅公这么问,刘病已一时有些呆愣,怔怔地看着地面。
      “回答我!”史恭猛地敲了一下桌案,剧烈的震动竟然将牌位前供奉的供果震了下来。
      “舅公息怒!”慑于舅公的震怒,刘病已急忙叩头。
      史恭见刘病已跪伏在地上微微发抖,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几分,走到病已跟前,弯腰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病已啊,舅公并非迂腐之人,明白‘知好色,则慕少艾’的道理,若是昔日,莫说霍家,全天下的女子都随你挑选,可如今……”史恭叹了口气道:“那霍家女儿再好,也不是我们能够攀得上的,舅公担心你将来受到伤害。”
      史恭看着面前这位从小养大的外孙,心有不忍:“舅公年纪大了,不能陪你一辈子,你需要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民间女子,而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闺秀,你明白吗?”
      “舅公,我如今已入太学,按朝廷体制日后也可步入朝堂、封侯拜相,为何不可?”刘病已抬头看着舅公,眼睛里透着坚毅。
      “孙儿,舅公不是要拆散你的情缘,只是霍光是不可能将他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你的。想当年他霍光也是因冠军侯霍去病与卫皇后的关系走向朝堂,可是巫蛊之祸,太子一派全遭灭门,只有霍光,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深受先帝重用成为托孤之臣,可知他谋略该有多么深沉?如今他权倾朝野,又岂能将你看在眼里呢?”史恭道。
      “孙儿见过霍大人,他对孙儿赞赏有加,不似恃强凌弱之人。”刘病已说道。
      “在后生面前做些姿态谁不会?你可知张安世将军为何不愿把孙女许配给你?”史恭问道。
      “他……他是嫌弃孙儿流落民间,不配高攀。”说起这个刘病已心中依然有些怨怼之气。
      “你错了,他那是为了保护你。”史恭道。
      “保护我?”刘病已看着舅公不明其理。
      “孙儿,你可知当今圣上是谁?”史恭道。
      “圣上乃先皇幼子,八岁登基,践祚已有十二载。”刘病已老实答道。
      “自古传世立嫡立长,圣上非嫡非长为何能冲龄践位?”史恭又问。
      “这……世人皆知当年……巫蛊之祸……”说起这件事,刘病已忍不住地心痛。
      “没错,圣上之所以能登上大位,正是因为卫太子,也就是你的祖父所遭受的那场滔天巨祸。若不是巫蛊之祸,你就是未来的天子,可如今陛下正值青春之年,你的存在对陛下、对朝廷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安世将军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史恭道。
      刘病已万没想到这一层,顿时惊得如五雷轰顶,汗如雨下:“舅公,孙儿知错了……”
      “好孩子,舅公知道你身为先皇嫡孙娶一个暴室啬夫之女实在是大大的委屈,怎奈造化弄人,若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舅公日后如何面对太子、面对皇孙呢?”史恭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可是病已不想这么早成亲……”刘病已坦然说出心中所想。
      “蠢话,你祖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爹爹已经出生了。自从你太祖母走后,舅公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怕是熬不了两年,你就了却舅公最后的心愿好不好?”史恭拭去眼角泪水,语气沉重道。
      “舅公,你会长命百岁的。”刘病已跪在史恭膝前安慰道。
      “你不必哄我,王大夫今日来诊过脉,他开出的药方剂量比以前更重了。”
      “王道成?是他跟你说我……”刘病已想想除了春安也就只有王道成会告诉舅公他跟霍成君的事了。
      “你也不必怪他,他本是来恭喜你新婚之喜的,”说起这个史恭的语气比先前轻快了许多:“你也真是大胆,竟敢带着霍家小姐孤身在外,若是被人传了闲话,恐怕霍光不会饶了你的。”
      “那是因为霍小姐被蛇咬伤了,我不得不……”刘病已急着解释。
      “你不是跟上官和张家两个少爷一起去的上林苑吗?为何不将人家姑娘交给上官少爷,他们两家是姻亲,照顾起来不是比你更方便?”史恭说道。
      “我当时一着急就忘记了。”刘病已似被说中心事,眼神慌乱。
      “你呀,唉,舅公也曾年轻过,岂能不懂你的心思?”史恭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病已也不忍说破。
      史恭将病已扶起来,说道:“许家的女儿我也见过几次,的确是一位温良贤淑之人,舅公不相信什么克夫之说,也不信那贵人之相,只想你能娶一个贤德之妻,为你生儿育女,留下太子血脉。”史恭道。
      “可是我待平君如姐姐一般,并无男女之情……。”刘病已还想推脱。
      “好孙儿,看着你成家立室是舅公此生唯一心愿了,若天能假年,能让舅公抱上重孙,那舅公日后见到你的祖父、父亲就真的可以交差了。”史恭说道。
      “舅公,病已不准你说这样的话,病已去给你请长安最好的大夫,让你长命百岁。”刘病已认真道。
      “好,若舅公真能长命百岁,就等着看我的好孙儿封侯拜相,到时候别说是霍光的掌上明珠,就是西王母之女舅公也给你娶来,好不好?”
      “舅公说话算数?”刘病已一脸期待地问道。
      “算数!舅公不仅说话算数,还会亲自去给你上门提亲。只是这一次委屈你了,孩子。”史恭将刘病已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病已全凭舅公安排。”刘病已看着因为自己操劳而日渐憔悴的舅公,心内酸涩不已。

      舅公说的很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挂名皇亲罢了,能好好地活下去已是不易,霍成君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拿什么去跟别人争呢?
      是夜,刘病已回到掖庭,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梦中是一片苍茫大地,一名红衣女子袅袅婷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是那笑靥越来越模糊,突然换成了许平君青衣布衫、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刘病已从梦中惊醒,抬眼看到桌案上的锦匣,那是霍成君的两支梅花簪,刘病已起身打开锦匣,取出簪子摩挲良久,又将其藏于书箱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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