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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碎片 ...

  •   纸张随着狂风的侵袭而飞扬,桌上咖啡杯中的咖啡也掀起不小的涟漪。窗外的阳光一缕一缕暗淡沉淀,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女巫的步伐。

      “埃姆!快关上窗户!不然待会我们就要和这些文件告别了。”金发女巫一边挥动魔杖,一边大笑着催促坐在座位上的爱米琳赶快行动。

      “你也只能使唤我了,”爱米琳带着和蔼的笑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谁叫人都走完了。一起去吃饭吗?”

      玛丽安娜环视四周,发现所有隔间中只剩下了她和爱米琳。不禁咧嘴一笑。“好啊,今天我请客。”

      “还是免了吧,”爱米琳没好气地收拾好桌面,爱怜地摸了摸相框,“你是养家的人,又有个嗷嗷待哺的幼儿等着你抚养。珍惜你那可怜的财产吧。”

      她们一前一后迈出隔间,又同时进入电梯。

      离那场惨剧(很多人认为那是胜利的标志,玛丽安娜也不否认这一点)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她终于放弃了缥缈梦幻的意识,带着莱姆斯和玛尔斯踏入现实世界。刚开始确实令人抓狂。她和莱姆斯的作息时间完全不一致。如果按照以前玛丽安娜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安然浸入梦乡的性格,她绝不会受到干扰。然而现在她变得浅眠易扰,常常被玛尔斯的哭声折磨得不轻——尽管莱姆斯已经帮她承担了绝大部分照顾孩子的工作。假如没有莱姆斯,玛丽安娜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幸好她开始服用助眠魔药,终于能够勉强在睡梦中多停留一段时间。并且她和莱姆斯明确了分工(一个狼人能找到什么工作呢?莱姆斯如是说)玛丽安娜曾试图向邓布利多教授申请让莱姆斯担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但是她刚告诉莱姆斯就被他拒绝了。她不死心打算偷偷告诉邓布利多,然而莱姆斯将专心致志啃指甲的玛尔斯放在她面前,静静宣布她们之中必须有个人来照顾玛尔斯。这个人无疑是他。

      玛丽安娜从此重返傲罗岗位。可是,重建的魔法世界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很多人认为魔法部建在地下是个坏主意。不过我反而觉得不错。我喜欢略有点干燥的环境和空气,这让我想到泥土。”

      玛丽安娜点头赞同,右手拨弄着魔杖。“我知道,你是赫奇帕奇嘛。”

      “你能别玩你的魔杖了吗?”爱米琳无奈地摇摇头,“我不下三次看见你向魔杖伸出罪恶之手了。”她拽着同伴的袖口走出电话亭。

      “医生说我得集中注意力才能摆脱阴影。”玛丽安娜一本正经,她不经意仰头,天空已转成了铅灰色,颜色更深重的云渗出了黑色。

      “劳利。”她听见有人呼唤自己。而声音的主人令她恍惚。但是,他又怎会唤她劳利呢?

      “布莱克?”爱米琳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站在墙角阴影处的人默然片刻,几乎在他回答的同时,玛丽安娜出声了。

      “埃姆,你先去吃饭吧。我待会再去找你。老地方?”

      爱米琳打量她一会,大意是你怎么又开始发疯。最终她只是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玛丽安娜收起告别的手,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阴郁地细看雷古勒斯片时,始终一言不发。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着。云上的墨一抹一抹涂在她们身上,将二人染成黑色。

      “你相信他吗?”

      “我信。那又如何。”

      “那你应该和我一起去救他!我们都知道他没罪。就算我是伏地魔的仆人他也不会是。”

      “这不是事实吗?”漂亮的一击,玛丽安娜想到,即使她看不清那家伙的脸,也能想象出此刻他的脸色该多难看了。

      “……你说的没错,”雷古勒斯的语气几乎有些哀伤,“我是,而他不是。他不该承担没有犯过的错误。正如我不该获得不应拥有的荣誉。你应该——”

      “我应该?”玛丽安娜冷冽地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过吗?你以为我回来之后一直都在睡大觉吗?你以为——我比谁都想帮助他,但是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同样的,我也不再需要他了。”

      对方哑然失声。玛丽安娜不愿废话转身欲走,她发誓今生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姓布莱克或者曾经姓布莱克的家伙。

      “那魂器呢?魂器怎么办?”雷古勒斯焦急地问,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邓布利多来解决它们。”玛丽安娜的语气十分不耐,她忽然挑了挑眉。

      “布莱克大少爷这身装扮是刚从圣芒戈离院吗?哦,如此对待一个病号真令我倍感羞愧。”

      “是二少爷。”雷古勒斯不悦地纠正她,突然意识到这正是女巫讽刺他的手段,又憋了一口气,“事实上,我是从圣芒戈逃出来的。我还要赶紧回去呢,在苏和西茜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其实是克利切之前。”

      “布莱克二少爷为了营救兄长和摧毁魂器真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啊。”玛丽安娜似笑非笑。

      “好了。”雷古勒斯怀疑她真是位格兰芬多吗?“我们不能把事情全部推给邓布利多。”

      “我什么时候说过把事情全部推给邓布利多?你当凤凰社在伏地魔被击败后就原地解散了吗?”其实也差不多。

      “好吧,”雷古勒斯的语气颇有些不甘,他掩饰得很好,但玛丽安娜依然能识别出来,“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段时间我想清了很多事。我不能在死前都没有见到西里斯一面。我迟早会死的。”

      “废话。”

      “你会活得比我久,劳利。”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很难说清是诅咒还是祝福。”

      雷古勒斯轻轻一笑。“姑且当做祝福吧。”

      “我可不关心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你去见他不是很容易吗?金加隆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还来找我?”

      “如果以前我的确能搞定,”雷古勒斯面色窘迫,“但现在我被妈妈赶出来了。她说我和西里斯一样丢人。”

      玛丽安娜足足愣了半晌之久,似乎无法接受这庞大的信息量。意识到精髓过后,她捧腹大笑,笑声称得上歇斯底里,乐不可支。雷古勒斯听见过玛丽安娜的同种笑声,在刚听到伏地魔被打败时。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和她的关系没这么糟糕且事件的主人公不是他的话,她一定会抱着自己转圈。

      金发女巫捂着肚子,边笑边用袖子擦去眼泪。她笑得喉咙里只剩下气音,如同浮动而没有归处的气泡。

      “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笑了。你也有今天,布莱克,”玛丽安娜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来、原来她疯极了真什么都干的出来。我还以为就算她疯到自己离家出走也不会动你一丝头发。是我低估了她,你和她都太了不起了。”

      雷古勒斯的回答既尴尬又无奈。“真的这么好笑吗?”金发女巫平复心情,理了理自己乱掉的衣领,随后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泛上一种诡异的红晕。不过,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并不真切。她疯狂点头。

      “还有一件事,”男孩悄声道,“我和苏解除婚约了。和我继续在一起只会耽误她。”

      “说得也是。替我转告她,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雷古勒斯鼻腔中发出沉闷的哼笑,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忧郁。“所以我们不能再麻烦她了。至于西茜——哦,梅林。我们都知道她有多讨厌西里斯。”

      “不是我们,”玛丽安娜一副无所谓的散漫姿态,“是你。你又不需要她。你只需要她的金加隆。”

      她忽然变得笑眯眯的。“实在不行。你就去恳求你妈的原谅。我勉为其难给你支个招。你去收养个麻瓜女孩,带到你妈面前,说:妈妈,这是你的孙女,是个纯麻瓜。我希望您能爱她。”

      “……我还不想死。”

      玛丽安娜再次捧腹大笑,不过这次的激烈程度可比上次锐减许多。渐渐的,她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以往严肃冷漠的样子(针对他而言)。他注视着她的脸,她还十分年轻,却已经衰老了。他怀疑自己也是如此。

      “如果她们能够被金加隆收买,那你为什么还要为她们效力呢?”

      傲罗抬起头,由于他的问题有些愣神,紧接又浅浅地笑了。

      “你还不懂很多事……我以前也不懂。算了,我们没什么可聊了。永不再会,布莱克。”

      “……再见。”他望着她再一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滴雨滴落在他的额上。

      ooooooooooOOooooooooooo

      无数的雨点连绵不断地从天帷中坠落,随之溅起的雾气从她们脚下悠然飘上,形成轻薄迷蒙的白墙。穿过她们的脚底,萦绕四周,无声无息远去。

      玛尔斯静静握着母亲的手,仰头瞧着身边的金发女人不安地望向街对面的房屋——那是哈利住的地方。玛丽和月亮都这么告诉她。尽管她仅和哈利见过寥寥数面,并且从未打过招呼。

      “他会和我成为好朋友吗?”玛尔斯好奇地问,伸手接住了伞檐滑落的雨滴。透明的圆粒粉碎在她的掌心,凉丝丝的。玛丽看见了。但是没有阻止。

      “一定会的。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们会喜欢彼此的。”

      孩子松开手,蹲下幼小的身子,稚嫩的手掌在湿滑的地面摸索着什么。玛丽奇怪地注视她,依然没有制止。

      沥青路面上微弱的细流滑过她的手,她极为小心地抓到什么东西,用手指将它捏住,放在自己的另一只手心,才慢悠悠起身。

      “那是什么?”玛丽好奇地问。

      玛尔斯慢慢摊开手,干燥的手心中留下一道银丝——一只没有壳的蜗牛缓慢蠕动自己近乎透明的身躯,像一摊痰液。

      “它没有家了,”女孩用小指头轻轻拨弄它一下,动作更似碾压,“我们可以把它带到家里。它就又有家了。”

      玛丽冲她露出鼓励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回应。街对面的门一开一关,换上麻瓜服装的男巫快步走出房屋,透过缕缕不断的雨脚找寻他的同伴。锁定目标后朝母女二人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压住滴水的雨帽,动作敏捷轻快。显然,他心情不错。

      “我猜事情大概谈成了,”玛尔斯听见自己的母亲朗声道,声音清澈透亮,如同含在口中染上温度的冰块,“不然你不会这么开心。是不是,谈判专家?”

      谈判专家笑着摸了摸玛尔斯的头顶,孩子能从他青草般的眼眸中读出她没见过的喜悦和期待。看来,会有好事降临。她稍稍松开拳头,希望雨过天晴后蜗牛能够继续活动。

      家里面除了月亮以外,没有人能和她一起玩耍。她们没有所谓的宠物,玛丽没有时间关心这些,而月亮似乎更喜欢和花园的植物待在一块。

      月亮说,她勉强同意她们见哈利一面——前提是不许泄露任何与魔法有关的事情,更别想乘机抢走哈利。

      雨势渐弱。玛丽干脆让月亮和玛尔斯她们打伞,自己则沐浴在细雨斜风之中。雨丝擦过孩子的脸庞,她揉揉进水的眼睛,终于真真切切望见了“大难不死的男孩”。

      他坐在台阶上,细长的双腿顺服地紧贴在一起,穿着看起来好像是有点老的衣服,身材单薄,她猜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大概吧?脸圆乎乎的,让她想起家里的盘子,如果打碎两边就更像了。而最令她诧异的是那双好绿好绿的眼睛,绿得犹如树林旁的溪流。

      大难不死的男孩,她心里嘀咕,一点也不威风,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趣的人。他会和自己成为朋友吗?不过,她太喜欢他的眼睛了。

      旁边的月亮和更旁边的玛丽飞速嘀咕了什么,她没听清楚。紧接着她就听到两人吃吃地笑了起来。再之后,玛丽鼓动她去和哈利说话,她们的时间可不多。

      玛尔斯噔噔地跑过去,她喜欢听见雨水溅起的声音。她清楚地看见大难不死的男孩在台阶上不安地扭动,眼神飘忽不定。他似乎很害怕。

      再走几步她的脚尖就能抵上台阶,然而她忽然换了一种非常,非常缓慢的行走方式,鞋底蹭着湿滑的路面移动着。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男孩的神情由紧张转为好奇,还带点惊讶。她十分为自己的机智骄傲。

      “你、你好?”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前还是飘着一层雾似的呢?

      “你好。”蜗牛又在爬了,手心黏糊糊的。但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迫使她故作无畏地挺起胸膛。

      “你是谁啊?”他小声问道,终于大起胆子仔细端详她片刻,“我,我好像见过你。”

      “我们见过的。玛尔斯·劳利。玛丽有时候带我来看你。”黑发女孩声音极轻,仿佛在呢喃一句咒语。

      他更不好意思了。“原来那不是梦——谁是玛丽?她也是你的姨妈吗?”

      “她是我妈妈。她告诉我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玛尔斯似乎觉得哈利的脸一下子变得灰扑扑的,如同忽然被云层盖住的天空。

      “你不上来吗?你的头发看起来湿乎乎的。”

      “我的衣服也湿了,”玛尔斯补充道,轻快跳上一级台阶,朝男孩伸出拳头,“猜猜里面是什么。”

      男孩的眼神更加迷蒙,他奋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悄声说不知道。

      玛尔斯扬了扬眉头,十分得意。她向后看了看,发现玛丽和月亮正一边注视着她们一边走过来。她急促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好啦,请把手摊开,”哈利只得乖乖照做,“谢谢啦。”她飞快地张开手,可那只蜗牛还是慢吞吞地一丝一丝滑下来,银丝在它身后流淌。

      女孩有些恼羞成怒,她想给蜗牛超酷的出场方式,可它居然没有做到!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尝试将“痰液”扒拉下来。然而哈利腼腆地制止了她,声称自己想要看看它如何滑下来——这看上去很有趣。

      蜗牛终于滑落到了哈利的掌心,他低下头细细打量了它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短暂瞥了对面的女孩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它没有壳耶。”

      “它没有家,”玛尔斯纠正,“所以我要把它送给你,它就有家了。既然你收下了它,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

      “哈利·波特。”她用肉乎乎的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以后会经常来找你玩的。记得好好照顾它哦,下次来我会问你为它取了什么名字。”

      ooooooooooOOooooooooooo

      莱姆斯聆听屋外雨群呼啸而过的声音,如同浩大的海浪。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在屋顶上,犹如合奏乐团的齐奏。他让小玛自己一个人继续画画,起身前去关上窗户,瞧见雨珠如银链般摇晃着下落。

      遽然,空中炸开一道惊雷,随后又是一道轰隆隆,却没能爆出的哑雷,仿佛卡在喉咙中的黏痰。

      他迅速关上窗户,呼吸最后一口泥土的清香后快步奔回客厅。只见小玛扬起头,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好大的雷啊。”莱姆斯坐在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它很快就会消失。来玩个游戏吗?等会我们一起数天空一共打了几个嗝。”

      “一……二……三,四。”两道雷声接踵而至,怀中的孩子已全然没有最初的害怕,高兴地告诉他这道雷声“是对双胞胎,就像弗雷德和乔治”莱姆斯朝她露出鼓励的微笑,称赞这个比喻真妙,她下次可以告诉金妮。

      外面的雨声时缓时急。第二次舒缓下来后,仿佛刚才的暴雨已经被大地吞噬了一样。雨滴轻柔地落在流着涓涓细流的大地上,宛若情人的低喃。然而雷却不停歇,仿佛雨和它是从不同的世界而来,继续炫耀着自己的威力,与之前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门开了。

      玛丽安娜站在门口,低垂着头颅,过长的金发打理得一丝不乱,驼色大衣如同刚清洗过般干净。玛尔斯见到她就兴奋不已,抓起桌上的画纸就奔向门口的女巫。

      “玛丽!”孩子激动地向玛丽安娜展示自己的作品,“快看月亮教我画的画!这是草地,这是树,这是月亮。”其实莱姆斯教给她的称呼就是“玛丽安娜”但是口齿不清的小玛把它简化成了“玛丽”。再加上她每次称呼“玛丽”的时候语气都郑重得有些滑稽。两个坏心的大人就默认了这个称呼。

      至于“月亮”这个称呼主要归功于玛丽安娜,她阴阳怪气时经常称呼莱姆斯为“月亮脸”,由于语气太过做作导致这个称呼深深镌刻在了小玛的脑海里。她也跟随母亲的脚步,然而还是因为口齿不清变成了“月亮”。

      女巫俯下身吻了吻孩子的脸颊。“画得真好,我很喜欢草地的颜色哦,这令我心情愉快。不过我现在要去洗个澡,等我洗完澡再回来继续欣赏,好吗?”

      莱姆斯也适时提醒孩子她们还没有画房子,小玛听后又噔噔跑回他的身边。玛丽安娜微微转过头朝二人笑笑,随后如往常一般上了楼。

      “我们要画什么颜色的房子?”小玛趴在桌子上直勾勾盯着他。莱姆斯游目画纸叹了一口气。“这些都遵从你的意愿,你想要什么颜色我们就用什么颜色。不过,我们首先要画出大体框架,再画门——”

      男巫抬起手,神情犹疑,指节与门发出清晰的敲击声。“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浴室里面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不安,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当然可以。请进。”门内的女巫自然回答道,随后门应声而开。玛丽安娜面带微笑,一只手撑在门上,轻颤着,身上穿着洁白无瑕的浴袍——而她的脸同浴袍一样洁白。

      “怎么?你也想——”

      “你现在还好吗?”莱姆斯平静地打断她吊儿郎当的话。

      “什么?”她仍在装傻。他感到既无奈又悲伤,甚至有些愤怒。她总是瞒着太多事,仿佛她们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是黑魔法吗?”他目睹着面前女巫的神情由欢乐变为静默。最后将头轻轻地靠在门上。

      “不是。如果是的话,现在我应该在圣芒戈。我才不会放过公费住院的机会呢,”她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满意于自己的俏皮话,“只是普通的魔咒,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话说回来,我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呢。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进门前我还特地使劲掐了掐脸。早知道就不掐了——还好,至少我瞒过了小玛。小孩子真好骗。”

      “自从我认识你以来,我从没见过你的头发梳得那么整齐,也没见过你的衣服那么干净。”莱姆斯无奈道。

      “外面不是在下雨吗?”她嘟囔着,“我就不能在外面用烘干咒吗?”

      “你只会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进来,然后让小玛猜你在哪里用了烘干咒。如果她没猜中,你就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弄湿她的衣服。”

      “停,”她无力地笑笑,“你真了解我。”她一面说,一面靠着门慢慢滑下去。莱姆斯没有制止她,而是同她一起坐在地上。他握住她的手腕,将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手心。

      “这块巧克力可是我从战争遗迹里面抢救出的残骸——”

      “如果我死了,小玛的监护权,这栋房子以及我的遗产全部会转到你的名下。”玛丽安娜的声音出奇得平静,凝视他的目光波澜不惊。

      莱姆斯怔了半晌,忽而笑了。“我明白。但是我想,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你和我一起照顾她们。我一个人招架不住小玛,你知道的,她最粘你了。还有哈利,她们需要你。”

      “你不需要我吗?”她困倦地回应,那双苍白的蓝眼睛静静地望着他,黑色的眼圈映衬着若隐若现的皱纹。

      “……当然。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她无声地笑了片刻。可是她的笑容那么哀伤,那么绝望。“谢谢你……”她好像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玛丽安娜的目光在纯白瓷砖上游移,她慢慢开口,声音杳渺。

      “实际上,我一直在思考。我死后将去往何处。大家都说我们死后会去见梅林。然后在那里见到死去的亲朋好友。这样想来,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如果我死了,我或许能在那里见到彼得,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是可悲啊,事到如今仍在关心这件事,自作多情的巫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他嘶哑地开口,“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知道我们之中是否真的出现了叛徒。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快得我来不及怀疑,一切就结束了。”

      玛丽安娜闭上眼,将头偏至一侧。“我经常做梦,梦到很多。我梦到莉莉的尸体躺在我的床上,她的红发红得像血一样。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头发逐渐融化,变成一摊血,她的身体也在融化。我扑上去试图留住她,可是她就从我的指间溜走了。我还梦见詹姆……”

      “我知道。”

      “我觉得你其实不知道,”玛丽安娜回答,捏碎了手中的巧克力,“你只是在顺从我。对不起。我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这不仅使我痛苦也使你痛苦了。我不想这样,我希望你比我好。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会伤害你们。”

      莱姆斯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里。“如果我告诉你不止你一个人做这种梦,你会不会好一点?我经常梦见那些獠牙,那些鲜血,那些肮脏的欲望。但是每当我看见你,看见小玛。我会发现那些不过是梦罢了。这些并不会令我痛苦,恰恰相反,我终于不是独身一人。”

      她们相拥而泣。

      外面的雨又重新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莱姆斯缓缓松开她,勉强笑着说。“我猜小玛肯定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然她肯定会上来找我们。乘着她睡觉的良好时机,你想吃点什么?你不要认为我看不出你失血过多了。哦,梅林,我真蠢。”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为什么要乘着她睡觉的良好时机?不叫她起来和我们一起吃吗?”

      “因为她今天已经吃得够多了。并且还消灭了可怜的巧克力王国。如果你不想看到以后小玛变成球被韦斯莱家的小女儿滚着走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叫醒她为妙。”

      玛丽安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能扶我一把吗?腿麻了。”

      “我正想对你这么说。”

      “哦,见摄魂怪。等我移动自己毫无集体精神的大腿再与你一起互帮互助。”

      “……请等一下,让我先尝试一会儿。顺便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小玛那幅画怎么样?”

      “说实话?”

      “实话。”

      “如果她不告诉我,我确实没看出那是草地,树和月亮,”她很没风度地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可是,我小时候甚至还不会画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快完结了,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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