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鬼空间》子*来

1、复苏

　　虚空之中，林楚走在无尽的迷途上，显得疲倦而憔悴。身后是漫天黑沙，正缓缓靠近她。

　　林楚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望见前途似乎从未变过，一条青棕小径，两边似是无穷悬崖，永远被黑暗笼罩着；前方有不知哪来的光芒，却仅照亮两三米处，再往前则全是黑暗、而身后的黑沙不紧不慢跟缀着她，看上去随时会将她吞没。

　　林楚本是个爽朗的人，但在无穷的黑暗路途中，她已走至麻木，无人与她沟通，无人与她交流，她慢慢感觉到悲哀，还有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人深深孤独。

　　她仅靠一个信念撑着，只是机械地不断前行。渐渐后退的黑雾告诉林楚，她确实是在前进的。

　　“……”

　　不知过了多久，林楚再也走不动，忽然眼前一黑，便咳嗽着摔倒在地，身后的黑暗逼近了她。

　　“Sora...”林楚倒在地上，无尽哽咽，“我真的找不回你了......”

　　林楚在试图往前挣扎着爬行时，脑子里回想起了过去和星見空的过往一切，从相遇，睿智而冷静的星见空看破了一次又一次的盲点，最快识破游戏的一切，成长飞速。

　　林楚和星见空在经历第三个剧本时在一起了，她们当时蜷缩在极度的严寒中，相依取暖，严寒外是畏惧冰冷的旱鬼；当严寒捱过去后，林楚第一次见到星见空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比樱花好看的笑容让林楚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不等她继续回想，身后的黑暗已经吞没林楚和她苦涩的泪水。

　　……

　　当林楚惊醒，猛然坐起时，心跳扑通飞快。仿佛前尘如梦。

　　她感觉自己是被人骂醒的。一个恶毒的女声在虚空里骂骂咧咧：“你抵达无尽虚空时我已经送你到终点了，你非得回头朝起点走，我在后面追你还追不上，这就算了吧，你非走到力竭才肯停下，我看你病比我还严重，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吧？！”

　　林楚隐约听见了内容，不禁扯了扯嘴角，脑子里全是诡异而深觉离谱的情绪。这种情绪在她抬眼看见车厢另一边于墙角蜷缩而坐、衣着白裙而略显稚嫩的星见空时到达了极点。林楚心脏仿佛被大钟狠狠撞了一下。

　　那边的星见空似乎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便缓缓扭头来看。当她对上了林楚震惊而不加掩饰的热切时，不禁皱了皱眉。

　　我和她认识？星见空心中想着，轻轻颔首，冲林楚露出一个勉强礼貌的微笑。

　　林楚环顾了四周，一个普通的绿皮车厢，四散坐立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林楚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和星见空初遇的第一个剧本。当时自己和她都是新人。

　　愿鬼成功了。

　　林楚意识到什么，她捂住了嘴，泪水湿了眼眶，那目光依然放在星见空身上，恳切而炽热。

　　星见空替林楚死去时，化成了漫天星辰粉碎于世间，林楚向许愿鬼许愿才得到了找回她的机会。

　　可不知为何，如此久的漫漫一人路，此时星见空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时，林楚却感觉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眼泪很快就止不住流下来。

　　“……现在的新人可真有意思。”一位刀疤脸男本正在介绍这个游戏世界，可刚开口说了一句，地上躺尸的这个女人就突然坐了起来，然后这女人就捂嘴哭了起来。

　　刀疤脸挠了挠头，心想我好像只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这么恐怖的吗？能把人吓哭？”

　　刀疤脸张了张嘴，试着重复了自己的名字：“刘狗根。”刀疤脸见林楚哭得更凶了，顿时惊讶自己名字的魔力，于是又重复起来：“刘狗根，刘狗根，刘……”

　　然后林楚就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给了刀疤脸脑袋一个爆栗。这看上去凶了吧唧的刀疤脸和其他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一直聪慧的星见空也一脸糊涂。

　　可更加没想到的是，林楚揍完刀疤脸后，居然狠狠给了他一个实打实的拥抱。

　　“死狗子，欢迎回来。”林楚泪流满面，与一脸懵逼的刀疤脸拥抱着，直把刀疤脸抱得不好意思起来。

　　“喂喂，现在的新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你也太骚气了吧？”另外两位老玩家的其中之一是个女孩子，个子矮矮的，丸子头口香糖，坐在车厢座位上脚都不及地面，她撇嘴道，“——恶心心。”

　　刀疤脸刘狗根沉思了一秒钟，转头对那丸子头女生说：“别这么说，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感觉。”

　　那丸子头女生一拍车厢座位：“变态！”

　　林楚转头去看她，扑哧一笑，也大步走上前俯身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小丸子，欢迎回来。”然后又给她身边的那位老玩家同样一个拥抱：“老方，欢迎回来。”

　　林楚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席地而坐的星见空身边，星见空歪头与她对视。

　　林楚目光不移，星见空被她灼灼的目光刺得起身准备远离。

　　往昔种种浮上心头，林楚心中涌起酸楚，紧接着是豪气万丈。

　　她伸手揽住了准备远离的星见空，豪迈地吻向了她。

　　只可惜嘴唇接触未到一秒钟，林楚就被面红耳赤的星见空一脚踹在膝盖上，林楚痛呼一声直接跪下了。

　　丸子头女生：“我靠！比你还变态！”

　　身边坐着的老方伸手把她眼睛捂住，淡淡地说：“我也在那个新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有点令人看不透，先看看情况。”

　　丸子头女生：“这届新人都是变态！”

　　更变态的还在后头，林楚被踹后，顺势单膝就跪下来硬扯着星见空的手要求婚：“Sora，嫁给我，这是你我之前的心愿……”接着又被星见空狠狠扇了一巴掌，星见空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看这架势又是强吻又是单膝跪地的也觉得离谱，她嘴里叽里呱啦冒出一堆日语，在场没人听得懂。

　　刘狗根忍不住问：“你和那个日本女人认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林楚。”林楚猛然站起来，死拽着星见空的手走了过来，“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姐头了，这是我女朋友。刘狗根，许晚晚，方及荣。”林楚依次指了指三位老玩家，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刘狗根身上，说：“狗子，我记得你身上有个魔药，拿来给你星见空嫂子吃了，否则我听不懂日本话。”

　　“啊？星见空？这是啥名字？”刀疤脸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魔药？”一副藏着掖着的表情。

　　许晚晚和方及荣敛起表情，站起身来，与刘狗根站在了一起。方及荣冷着脸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们队伍一切了解得如此清晰？”

　　“老方，你这话说的。”林楚笑了笑：“既然回来了，我这次肯定会好好罩着你们。你们没有生存的天赋，我会帮你们的。”

　　看见几人依旧是警惕的目光，林楚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我是你们老大，这个剧本会驾驭第一只鬼魂，第二个剧本会驾驭第二只鬼魂，第三个剧本会驾驭第三只鬼魂，然后你们认我当了大姐头。后来你们全部死了，我向许愿鬼许愿，消散抹杀了身上的所有鬼魂才逆转时光回来的。”

　　几名老玩家此时脑子都乱了，他们仨本就没啥野心，每次剧本过个及格线就行，能避免风险就尽量避免风险的那种。三人里一个温润如书生的眼镜仔，一个一米五出头的丸子头，唯有刘狗根长相凶一些，能镇一些新人，但刘狗根脑子又缺根筋，遇到这样的情况，三人都不知道该说啥。

　　“行吧行吧，你们仨这表情我见过无数次了。”林楚摆了摆手，“这场剧本跟着我走，听我的话。狗子你赶紧把魔药拿出来给你嫂子吃。”

　　刘狗根面色古怪地看了看两个队友。方及荣开口道：“这位林楚小姐，您的话我们暂时无法相信。我们可以交出语言魔药，可是作为交换，您可以说出我们三人的能力，以及这次剧本的剧情。”

　　“老方你依然连话都说不明白，还在我面前冷漠装高手，之前让你搞谈判真是个错误决定。”林楚挑了挑眉，指向刘狗根：“刘狗根，通关三个剧本，没有驾驭鬼，身上的道具记不清了，好像有个召唤猛鬼的风铃。”接着她指向丸子头女生，“许晚晚，通关三个剧本，驾驭了一只鬼，外号鬼漫画，可以绘出想象中的厉鬼临时使用。”

　　丸子头女生花了几秒才听明白林楚的话，指了指自己：“？？？那本漫画这么强？”

　　林楚翻了个白眼，指向方及荣：“方及荣，通关四个剧本，驾驭一只鬼，外号梦游鬼，可以让青衣以下的鬼魂陷入梦境状态，且植入一些普通指令。”

　　然后方及荣也一脸懵逼起来：“我这么强？”

　　林楚切了一声：“就你们，还强？等你们摆脱咸鱼身份再说吧。”

　　最后，林楚把目光投向角落剩余一名瑟瑟发抖的新人，在林楚的记忆里，这位新人没有活过这场剧本。不然在自己脑子里，他不可能连个名字都没剩下。

　　林楚接过刘狗根递来的魔药，嘴里说着：“Hey, baby, language yao, eat eat...”也不管星见空叽里呱啦飙着日语就塞给她吃，同时觉得倍爽。

　　以前总被星见空调戏智商，可自己这回来短短十分钟，已经逼她这么多次失态，林楚觉得自己已经创造奇迹了。

　　林楚一回来就发现了这一点，自己身上驾驭的鬼魂确都消失了，但她的身体素质没有退化，并且之前生死间磨砺出来的锐气仍十存一二，星见空实际上不可能扭得过她。

　　星见空愤恨的眼神里充斥着无奈，但她好像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药水，挣扎只是习惯性动作，于是思索着便也半推半就喝了下去。

　　刚喝下药，她随即捂着嗓子一阵剧烈咳嗽起来，两眼一黑双腿一软，星见空跪倒在地。林楚赶忙把她扶好。

　　“变态！”突然，从星见空嘴里蹦出了字正腔圆的汉语。林楚一下子没听清她说的是日语还是汉语，便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啥？”

　　星见空也愣了：“你会说日语？”

　　“噢，噢。”林楚摆摆手，“我耳朵里你讲的是汉语，说明现在我和你心连心，共住地球村了，宝贝。”

　　星见空耳朵腾地一下子红了，她气呼呼地抽手缩回角落，不再吭声。

　　林楚抚摸着下巴，心想：“我老婆怎么有点不一样了？是因为我以前太白莲花，所以她是腹黑面瘫，但现在我是霸道总裁，所以她是娇羞女？破案了？”

　　好像两者之间没什么说得通的逻辑。但林楚并不觉得星见空是在自己面前隐藏了什么。那时的林楚被禁锢了，她清楚地看见，当星见空冲过来替自己挡住那一象征着暗能量涌动的爪子时，星见空眼睛里的遗憾和道别之意。

　　林楚冥冥中似乎知道星见空对自己并没有爱，有的只是极度恐慌却不能表露出来的眷恋，有的只是寄于驾驭多只鬼魂的强大林楚的依靠。或许当初星见空看林楚的目光很温暖，但其实没有爱。

　　她与自己在一起更像是利益上的一致，以及无法解除的只能互相依靠的队友身份。

　　此事不能勉强她人。

　　呸呸，就算当初她实际上不爱自己，那现在可以慢慢培养嘛。做人就得看开一点，有什么是比活在这样的鬼魂游戏世界更糟糕的呢？

　　列车慢慢停了下来，车上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林楚环顾了四周，对那位一直不曾开口的陌生新人说了一句：“你可以认我当大姐头，也可以自己去玩自己的。”

　　说完林楚便大步流星踏出去，潇洒走到车厢门口，林楚才想起自己老婆，便觍着脸文绉绉冲星见空说道：“星见小姐，我需要你的智慧，能请你与我同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