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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份废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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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林市,老城区,二七宿舍。
深夜,老旧小区的诡丽被昏暗路灯涂抹地淋漓尽致,一只狗转眼就是一块石头,一双眼睛再看原来是墙上的坑洼。
陈歌瞥一眼楼下,叹口气:该死的富婆,李鲤应该是大家的。他苦恼地托着下巴,电容笔的影子在墙上乱舞,某一刹那高高举起,好像要凿在他的影子头上;陈歌也唬了一跳,却是眼花。
“不等了,啊,再等我就先无了!”
陈歌拿起电容笔,寥寥添了数画,权作敷衍,就关机电脑,伸个懒腰准备回卧室睡觉。推开房门的刹那,余光瞥见桌上的电容笔。
…我什么时候放下的?啊,不能熬夜了!
…深更半夜电容笔斜眼盯着主人,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哈哈!
……
…我不会转笔。
!
陈歌霍然转身,死死盯着桌上的电容笔;“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划着手机”“电容笔的影子在墙上乱舞”“高高举起”“凿在他的头上”!
这是二七宿舍不太好的房子,卧室的窗正对着一盏路灯,昏暗的灯光照进来,在卧室门边的墙上拉出一道越来越长的影子,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站在陈歌背后。
影子高高举起,猛地砸下!
砰!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陈歌一时眯起眼睛。
“站在那儿干什么,我以为进了贼。”
这是李鲤的设计,房子门口有同时打开所有灯具的开关;陈歌觉得有用,但毫无用处,不过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剥同居室友的面子。
李鲤松懈下来,闭着眼睛脱鞋摘领带——陈歌也这样干过,不过是在早上,闭着眼睛穿衣服刷牙吃早饭——慵懒又疲惫;这貌似是两个相似又相斥的词汇。
陈歌缓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就颠颠儿地去倒水送到人手边:“啊,你猜我遇见什么好事了?”
李鲤抬起眼皮,在陈歌俩大黑眼圈上转了两圈,又耷拉回去:“稿费翻倍?”
“恭喜你猜错了!”陈歌哈哈一笑:“虽然我的稿费确实翻倍了,但这已经过时了;你知道天人交感吗?精神与死物相交,赋予死物情感,我刚刚就达到了这种境界,灵感爆发,我已经迫不及待把这种,呃,境界画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电容笔被赋予的情感是杀我。”
他正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见李鲤掏出手机操作,顿时好奇:“你在干什么?”李鲤的手机一直是工作机,没有娱乐功能;下班立刻变身砖头。
“请假,约心理医生。”
陈歌:“……”
这夜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过去了,陈歌特意压在枕头下的电容笔没有丝毫动静,就像那股杀意真的只是幻觉一样。
他梦游般出来洗漱时,李鲤刚从楼下带上来豆腐脑和包子。两人都作半袖加短裤打扮,埋头吃得唏哩呼噜;李鲤还多几分矜持,扯纸巾擦嘴;陈歌用手背胡乱了事。
“昨天晚上有点不对劲。”
陈歌瘫在沙发上后拗着头,闻言极力催动身体,也只是让眼球正对住李鲤:“我不需要心理医生。”
“或许我也需要。”李鲤换好行头,对着镜子正好领带,道:“狗,石头;眼睛,坑洼;你,小偷;每一个我都没能分清;……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这周末一起去看心理医生怎么样?”
“好啊。”一起去看心理医生证明不是只有自己有问题,陈歌的抗拒就这样灰飞烟灭,并心安理得地继续瘫着。
等彻底战胜拖延症,已经是十点钟。
一般而言陈歌会先刷半个小时新闻,再练习一个小时素描,接着去楼下买菜做饭,十二点不一定准时,李鲤就会回来吃饭。
但今天的新闻有些奇葩,陈歌决定再挪半个小时给刷新闻:
“欢迎回来,嘉林城市新闻为您持续播报;前面讲到啊这个王某因熬夜产生幻觉,误以为街边的人形立牌是持刀匪徒,与之对峙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店主前来开门,这才唤醒了王某;现在王某已经被送到了嘉林第一人民医院,让我们连线现场记者,听听医生还有王某的看法。”
“这个王某确实是因为过度熬夜以后身体出现了神经异常兴奋疲劳,有过引起的自表现,医院方面建议有类似症状的患者通过充分的休息配合补气养血,营养神经的方法进行综合治疗。”
“唉这事儿闹得,我在烧烤店干,不都得干到两三点么,晚的时候还要四五点,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模模糊糊看见前面一个黑影,心里一咯噔,就给拐到持刀匪徒的念头上来了,越想越怕,越想越气,就,盯住不动了。压根儿没想到那玩意儿就是个纸壳子!”
陈歌顿时联想到昨晚的电容笔,兴致勃勃地在评论区打下:
“昨天晚上十二点,我明明不会转笔,电容笔在墙上的影子竟然在转,开了灯幻觉才没了,熬夜这东西真的伤身。”
其他人也在分享昨晚的熬夜小冒险:
“我正煮方便面呢,锅一口咬上来,吓我一跳;真该看医生开点药了。”
“我家的冰箱平常都是我家孩子拿雪糕忘记关,这次我眼睁睁看着孩子关好门,一转头又开了;大半夜把我吓个够呛,估计是密封贴出了问题。”
“大门自己开了……”
“电脑没插电开机……”
“嗯,真有意思,都记下来!”陈歌也猜得到后面有闲人夸大其词,这不是大问题,互联网本就真真假假,这场狂欢更大程度上只是聊天打屁,怎么尽兴怎么来。
等变成画作,更是没人在意其中的某一幕到底是真是假,会心一笑就结了。
中午李鲤回来,也讲起这件事:“网上关于熬夜的消息你看见了吗?你怎么看?”鞋尖在桌腿上一点一点。
陈歌扒着饭:“能怎么看,互联网狂欢,明天就都忘了。”
“我问了几个同事,他们昨天晚上回家也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一个今天请了假,去看心理医生。”
陈歌停下嘴巴,抬起眼睛和李鲤对视:“我们这周末是不是要也要去看医生来着?”
李鲤说:“是的。”
“奇了怪了,”陈歌唰唰一抹嘴,打开手机只看见狂欢盛宴,又扔了回去,眉头紧皱:“这群sb网友,还给昨天晚上起了个名字,叫‘灵性之夜’;李鲤,这要真有问题,是有人下了致幻药物?”
“不排除这个可能,今天晚上我早点回来,希望没事。”李鲤忽然笑了笑:“陈歌,把你的零食和饮料贡献出来吧。”
“也对,说不定就是下在水源里,你包呢,我给你带几瓶冰红茶……你怎么还吃呢?”陈歌绷紧脸。
“已经吃了一半,不能浪费。”李鲤温和一笑。
“啊你逗我玩呢,把我搞没胃口了自己吃得倒香!”
说是这样说,两人都决定晚饭拿零食对付,也不吃非密封的水和食物;至于报警,等事情更清晰了再说吧。
……
深夜。
黑狗的身影无视空间无视时间,在每一个夜猫子的视网膜上跳跃翻腾;那眼睛更加肆无忌惮,滴溜溜贱兮兮地乱转,一个劲儿地冲着人挑衅。
啪,李鲤按下了开关;意料之外,光明并没有到来;情理之中,陈歌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李鲤有些庆幸自己不够富有了,陈歌卧室的窗户透进来的灯光虽然昏暗,却足以看清那黑影的脸,是陈歌。
“停电了?”他放松下身体,如往常那样更换板硬的西装,陈歌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的反应。
李鲤手一顿,眉眼微抬,那黑影已经立在眼前。
“……如果是致幻药物,他应该是陈歌,手里端着水杯;也许不是;”胸膛里汹涌的火气怒涛翻涌,他咬着牙:“是陈歌就去把窗帘拉上。”
黑影没有动,面部有两点微光死死盯着李鲤;可稍后两三秒,客厅的窗帘无风自动,缓缓合上了。
“可以确定只是感官受到影响。”李鲤缓下心神,闭上眼睛,然后道:“来扶我一把。”
一秒而已,他伸出去的手就切实地被另一只手托住了,冰凉而且传来隐隐的尸臭。
“假的。”
那只手将李鲤转了个圈,似乎要把他带往门外;与此同时前进的方向飘来愈发湿重的臭味,好像那里就是地狱。
“假的。”
那只手忽然一顿,随后李鲤就感觉额头上一凉,尸臭没了,手是温热的,眼皮上是橙光;整个人松懈下来。
“李鲤你,没事了?吓死我了,这药也太厉害了吧,你一进门就把灯关了,转身对着门不动了,怎么叫都不答应,就说了那么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