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栖子七

16、第 16 章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却没人说话，直到沈寻予先“喂”了一声，那边才终于有了声音。

　　“你跟顾淮之在一起？”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设备处理，那边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出音色。

　　沈寻予每次和这人通话，听的都是这样的声音，已经习惯了，他回道：“现在没有。”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打电话过来。”那边略带嘲讽笑了一声，又道，“听他刚刚那语气，你们目前相处得还不错吧。”

　　沈寻予垂下眼睛：“还没到那程度。”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那边道，“你要是想按计划来，就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肖晓竞也是那时候出来，你们说不定还能见面。”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寻予抿紧嘴唇，眉头也蹙了起来。

　　肖晓竞正是当初撞伤他妈妈沈湘梅的肇事者，此时正在服刑，他在牢里蹲了多久，沈湘梅就在医院睡了多久，如今他就要出狱，沈湘梅却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当初处理这件事时，肖晓竞甚至没和他碰面，全程只有他的父母在操控，虽然那时承诺承担今后的医疗费用，但就他们的态度，不能保证日后不会翻脸不认人。

　　当初沈湘梅险些丧命，这家人却连一丝歉意都不曾表现，从头至尾一句道歉都没说过，甚至暗中要挟他。

　　沈湘梅住在医院，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如果肖晓竞出狱后耍赖，他连起诉金都负担不起，更何况还有沈湘梅的医药费。

　　沈寻予神色冷淡，边走边问：“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现在的情况。”那边道，“本来以为你跟顾淮之已经不联系了，怎么又接触上了？”

　　沈寻予抿了下嘴，不太想说这些，那头也没坚持问，又自顾自道，“他疑心很重，你跟他一起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沈寻予没说话，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顾淮之那张脸，接触的这段时间，他时常恍惚，有些时候，他觉得顾淮之不像电话那头的人说的那样。

　　他想起顾淮之为了应酬醉酒而归的那天，想起顾淮之来学校找他的那个傍晚，还有顾淮之手腕上的一道道伤痕……

　　即使还不了解顾淮之，他也觉得顾淮之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

　　那头迟迟听不到回应，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问：“你好像有点动摇了？”

　　“……”沈寻予回过神，“没有。”

　　“你这么年轻，会被他迷惑也很正常，但你别忘了，出事的时候和肖晓竞一起的人是谁。”那头道，“他们俩那时候就是好多年的朋友，顾淮之接手公司以前，整日和他们逍遥快活，你觉得当初打你妈妈那官司的时候，他会一点力没出吗？”

　　沈寻予捏紧手机：“……”

　　“你才接触他几天，他对你还有新鲜感，当然会尽可能展现好的一面，再怎么说，他在他那个脏圈子里可是很出名的。”那头笑道，“或许你可以想想，他过去十多年是怎么过的。”

　　“……”
　　沈寻予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挂断电话，沈寻予去停车场拿了碗，重新回到顾淮之家。

　　顾淮之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他背对着沈寻予，另一手夹着半截烟，语气不是很好。

　　“停工两天才告诉我，你怎么不等别人投诉的时候再说？”

　　“对不起顾总，实在是没想到天气会这么差……”那边战战兢兢地说，“本来是打算今天继续动工，结果他们说暴雨不停，工人要是出事，他们担不起责任。”

　　顾淮之问：“现在在下雨？”

　　“没有。”那边道，“今早开始就没下雨了，我要他们尽快开始，他们就拖延搪塞，说这边天气变化太快，很容易出事故，还说工人们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顾淮之打断那边的话：“行了，我知道了，你先继续看着，能催就催，我找个时间过去。”

　　“好。”

　　挂了电话，顾淮之重重呼出一口气，随手将烟捻灭。
　　N市那边出了名的天气恶劣，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段，别说动工，能保证做好的部分不被破坏都很不容易。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特意研究了那边的气候，选出了最佳的施工时间，结果施工队老板是个麻烦人，空有一张嘴，借口是越找越多，行动力却极差，害得工程前前后后停了两三个月，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如今工期已经拖延很久，再这么拖下去，只会继续加大损耗，这是目前公司最大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若是没落实到位，整个公司都要面临巨大的危机。

　　顾淮之闭上眼睛，烦躁不已，他连电话都懒得给那边老板打，之前这样交流过几次，电话里光听人家画大饼了，事情没半点进展。
　　他刚从那儿回来半个月，现在看来，可能又得再过去一趟，至少整个雨季都得在那儿盯着。

　　顾淮之又呼出一口气，转身将烟扔进茶几边的垃圾桶，又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寻予，眉头松了些：“回来了？”

　　“嗯。”沈寻予扫过茶几上的碗筷，饭菜都被吃完了，他有些意外，今天时间紧，他做的两个菜很普通，原本还担心顾淮之会嫌弃。

　　他走去茶几边，将几个碗和盘子叠起来，端在手上站起身，正好看见顾淮之略显疲惫的表情：“工作遇到烦心事了吗？”

　　顾淮之瞥了沈寻予一眼，坐到沙发上：“没什么，你去洗碗吧，待会儿来我房间。”

　　沈寻予走进厨房，顾淮之也无心再看电视节目，干脆把电视关了。

　　他盯着漆黑的屏幕发了会儿呆，又往厨房看去。
　　工作出差是常有的事，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这次一去估摸着得要一个月，比他跟沈寻予认识的时间都长，要他这么久不跟沈寻予接触，他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沈寻予也带过去，但这人连在他家过夜都不情不愿，还有一个躺在医院的妈，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答应。

　　本来上.床的事就是他占下风，要是问了还被拒绝，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顾淮之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决定先不想这些了，他去房里洗了个澡，冲掉了身上的香水味，又换了家里常用的，原本用发胶梳起来的头发，如今也软塌塌地搭在前额。

　　他今天没穿浴衣，只圈了一条浴巾，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发梢处的几滴水滴在肩上，顺着锁骨滑下一道水痕。

　　沈寻予进房间时，正跟浴室走出来的顾淮之对上视线，他看着顾淮之这幅模样，下意识偏开视线，快步朝浴室走去。

　　经过顾淮之身边，顾淮之抓住他的胳膊：“干嘛去？”

　　沈寻予：“……洗澡。”

　　“我等你洗碗，还要等你洗澡？”顾淮之用力拽了沈寻予一下，本就不牢固的浴巾松开，滑落到地上。
　　他顺势将擦头发的毛巾也扔了，往床那儿走去，在地上留了几个湿脚印。

　　“快点，别浪费时间。”

　　沈寻予将顾淮之的背影尽收眼底，那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光线下的肌肤，让这个人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艺术品，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变了频率。

　　他似乎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只能机械地跟随着本能，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这个每一处都吸引着他的人。

　　直到沈寻予去浴室接水，顾淮之还没缓过神来。

　　他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睡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留下沈寻予这样的印象，他原以为是受两人位置的影响，但现在又觉得，是因为沈寻予这个人。

　　沈寻予虽然年纪小，但还挺会照顾人，要他做事也不抱怨，挨骂还不顶嘴，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性子倔，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其实算一个加分项，要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看中他的钱，他也看不上。

　　如果能这么一直相处下去，好像也挺不错。

　　沈寻予端着水走到床边，顾淮之回过神，他瞥了沈寻予一眼，手指头都懒得动，任沈寻予拿毛巾给他擦身体。

　　沈寻予擦得不急不慢，顾淮之躺了会儿，扭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顾淮之“啧”了一声，有些不快，但还是问：“你什么时候走？”

　　沈寻予手顿了顿，抬起眼睛，顾淮之故意挪开视线，他现在不想看沈寻予那张脸，怕又控制不住发脾气。
　　他跟沈寻予除了第一次做得尽兴，之后几次总是半吊子，上次在车里，这次赶时间，跟偷.情似的，又不如真的偷.情刺激。

　　顾淮之越想越烦躁，脾气也有点儿上来了，他拍开沈寻予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要走赶紧走，省得等会儿被室友怀疑，做了些什么不正当的事儿。”

　　身后有一会儿没动静，顾淮之闭上眼睛，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好半天，他听到沈寻予叫了一声：“哥。”

　　顾淮之没搭理。

　　“你想我回去吗？”沈寻予问。

　　顾淮之还是不吭声，他觉得这人有病，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就算不想沈寻予回去又怎样？他顾淮之向来不知道什么是低头，还不至于为这么个小屁孩儿破例。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沈寻予端着盆走了，他没睁眼，情绪缓和了些，竟然真有了点困意。

　　沈寻予走回来时，他已经快睡着了，忽得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哥，我今天可以不回去。”

　　顾淮之一下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扭头看去，沈寻予正抱着腿蹲在床边，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顾淮之挑了下眉：“怎么，不打算维持你那好学生人设了？”

　　沈寻予略显窘迫地抿了下嘴，道：“我没什么人设需要维持。”

　　顾淮之翻了个身，面对着沈寻予：“你室友问怎么办。”

　　“我可以跟他们说我要陪我妈。”沈寻予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妈一直在医院，陪几天都行。”

　　顾淮之见他说这话时一脸平静，有些意外，笑道：“你这谎话张口就来，平时没少骗人吧？”

　　沈寻予：“……”

　　顾淮之舒展了身体，心情愉悦不少，沈寻予既然不打算走，那后面的时间就挺充足了，他朝浴室抬了抬下巴，道：“先去洗个澡，浴衣自己拿。”

　　沈寻予听话地去了，顾淮之坐起身，给自己点了支烟，鼻子里呼出的烟气飘向天空，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盯着紧闭的浴室门，隐约听见里面的水声，脑子里甚至能描摹出此时沈寻予的样子。

　　他每次跟沈寻予都只睡个半吊子，这次终于有了次机会，他一定要好好享受。
　　他甚至在想，之前那药好像还有瓶新的，要不要今晚再试一次，上次他亲自证明了药的安全性，沈寻予应该不会再拒绝。

　　正在脑子里盘算着，沈寻予出来了，顾淮之看着他，故意吐出一口烟，笑容隔着烟雾，竟然显得有点妩媚。

　　他随手把烟掐了，扔到边上的垃圾桶里，朝沈寻予勾了个眼神：“过来。”

　　沈寻予走到床边，却只停在顾淮之腿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甚至没碰到顾淮之随意搭着的被子。

　　他两手微微捏着拳，放在膝盖上，头也一直低着，那模样跟被强迫了似的。

　　顾淮之“啧”了一声，抬手捞住沈寻予胳膊：“我说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他愣了一下，离沈寻予近了一些，他闻到沈寻予身上淡淡的香味，正是他平时在家常用的香水。

　　沈寻予大概察觉到他的停顿，手臂有些僵硬，眼睛依然直直地盯着地板。

　　顾淮之看见他发红的耳根，勾唇笑了笑，他拽着沈寻予的胳膊，倾身凑到沈寻予脖子边，故意吸了一口气，嘴唇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在他的皮肤上。

　　“你这小子不简单啊。”顾淮之声音很轻，还带了些哑，“会骗人就算了，还会偷东西？”

　　“……”沈寻予垂下眼，“之前闻到你身上……感觉很香。”

　　顾淮之微怔，盯着沈寻予的侧脸，那张脸还是很平淡，情绪全藏了起来，有时候他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面瘫。

　　就算是做的时候，沈寻予也比较沉闷，即使在最动情的那段时间，他的表情依旧管理得很好。

　　顾淮之本来以为这香水对他没效果，甚至人家可能都没注意到香水的存在，现在看来，这人只是什么事都闷着，心里其实明白得很。

　　顾淮之眼底浮现出笑意，手往下滑握住沈寻予的手，顺势倚靠着他的肩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香水吗？”

　　沈寻予轻轻摇了下头，顾淮之继续道，“这个香水里面有种成分，是催情的，本来以为是智商税，现在看来还有点儿效果。”

　　沈寻予憋了半天，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顾淮之没急着回话，他仍盯着沈寻予，眼底仿佛着了火，他将沈寻予的手举到嘴边，从腕骨一路吻到指节，又在那儿停顿片刻，才道：“你自己不会看？”

　　沈寻予指尖颤了颤，忽得意识到顾淮之没穿衣服，他在家本就不爱穿衣服，每次做完更是连穿条内裤都不乐意。

　　沈寻予扫了顾淮之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顾淮之看他那样子，觉得好笑：“你怎么跟做贼似的，我有的东西你不全有？而且都看了多少次了，还害什么臊。”

　　沈寻予耳朵更红了，他朝另一边偏过头，道：“你别这么说话。”

　　沈寻予越这样，顾淮之越来劲儿，他放下沈寻予的手，故意压在那玩意儿边上，撑起身体凑到沈寻予面前，道：“怎么，说两句就觉得羞耻了？咱们都坦诚相见多少次了，我当下边儿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跟一开始一样，一点进步都没有。”

　　“……”

　　顾淮之又离他近了一些，鼻尖几乎和他相碰，气息也都喷在他脸上：“床.上技巧也比我差远了，正好今天给你特训。”

　　沈寻予终于抬起眼睛，刚跟顾淮之撞上视线，就被他一手推到床上。

　　顾淮之垂眼看着他，视线露骨地落在他胸口，拽住他腰带的一角。

　　沈寻予看着顾淮之，视线有些朦胧，明明这次用香水的是他，操控主权的仍是顾淮之，他依旧是意乱情迷的那一个。

　　他抱住顾淮之调换了位置，下意识朝着他的嘴凑去，刚触碰到嘴唇，又被他扭头躲开了。

　　沈寻予清醒了一些，看着顾淮之略带警惕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顾淮之看着他：“干什么，搞偷袭啊。”

　　“……不能亲吗？”沈寻予抿了下嘴，语气有些低落，“你之前不也亲我了。”

　　“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喜欢我。”顾淮之脱口而出，又在心中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些伤人，虽然事实如此，但现在这么好的氛围，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

　　他瞥了沈寻予一眼，就见沈寻予垂着眼睛，睫毛在暖黄光线下微微翕动，跟丧家犬似的，而他就是那个狼心狗肺始乱终弃的渣主人。

　　“操。”顾淮之骂了句，道，“你要没有这张脸，现在早被我轰街上去了。”

　　沈寻予扫他一眼，眼底竟然有些怨念：“那到底行不行。”

　　顾淮之见他那样，平日里强.硬的心脏都不知不觉软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宠溺：“行。”

　　他搂住沈寻予的肩膀，闭眼接受沈寻予的亲吻，这个吻逐渐加深，呼吸间混合进香水的气味，像点燃一把热烈的火，将两人困顿其中。
　　直到跟沈寻予分开，顾淮之的手还环绕在他脖颈后面。

　　他抵着沈寻予的额头，鼻息还有些乱，笑道：“你这接吻技巧也该练练。”

　　“……”沈寻予偏了下头，“我没和别人试过。”

　　顾淮之不屑道：“少找借口，我也就跟你亲过嘴，怎么没像你这样。”

　　沈寻予愣了一下，抬头看清顾淮之的脸：“你以前都没亲过吗？”

　　“不是说了我不亲嘴。”顾淮之道。

　　他说完又觉得有点儿不对，规矩是自己立下的，破坏规矩的也是自己，沈寻予还喜欢他，这不是变向在给予他鼓励么？
　　要是沈寻予找他要个说法，他能怎么说？因为一时冲动？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这样做的原因。

　　果不其然，沈寻予追问道：“那为什么要亲我？”

　　“你管我为什么，我想怎样就怎样。”顾淮之又摆出天王老子的架子，道，“再说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上.床比我差就算了，接吻大家都是第一次，你怎么也这么差。”

　　沈寻予没说话，他背对着光，静静地看着顾淮之的脸，眼底的情绪藏得更深。

　　顾淮之被看得莫名其妙，竟然有那么点儿尴尬，他瞪沈寻予一眼：“干嘛？发什么呆。”

　　“没什么。”沈寻予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鼻尖蹭了蹭顾淮之的。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清，再开口时却主动贴着顾淮之的嘴唇，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那你再教教我。”沈寻予轻声道，“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