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剧场演员》御幸一也

13、第五幕

　　万屋，原指杂货店、百货店。

　　在这个地方却指的是，位于时政开辟的时空间隙里的一条商店街。能够购买到各种道具，包括各种资源、依赖札、护符等便利品。衣服、风扇、化妆品等生活相关的用品和设施。

　　总之就是应有尽有。

　　通过鸟居后院子里的转换器，调整坐标和时间，金光一闪，三日月和鹤丸国永就来到了万屋。

　　比视觉更快的是听觉，鼎沸人声透过遮住眼前的光芒传到耳边。随后映入眼帘的是笔直的街道，两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

　　三三两两刀剑跟随在带着护神纸、面具的审神者身边，模样完全相同、但仔细分辨又能分清的同名刀擦肩而过。

　　鹤丸国永向前一步，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欢迎来到万屋！”

　　三日月的视线越过他，停留在不远处的店铺上，眼睛闭上又睁开，重复两三次后，又看向其他地方。

　　最后像是认清什么似的，将目光定在鹤丸国永身上。

　　他的眼前就像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薄膜，无论看向哪里都是模糊不清，高度近视没带眼镜那样。

　　只有鹤丸国永是清晰的，每一根发丝，每个动作牵起的衣服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说什么，表现一如既往的正常，让鹤丸国永只能收起自己的疑惑，带着他径直前往服装店。

　　店里的衣服很多，各式各样，映在三日月的眼里，就成了调色板上的色块。只有一套老年保暖衣一样的衣服是最清晰的。

　　他走过去拿上，“这个不错。”

　　“哇！？”

　　鹤丸国永凑过来一看，笑容有些挂不住，眉头抽动地问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

　　像无面男一样的店主殷勤地推销，“三日月殿真有眼光，这是所有三日月殿中最受推荐的款式，既保暖又方便活动，价钱也十分划算。现在还在活动期间，买一赠一，多买多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来几件吗？”

　　“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呢。”

　　三日月其实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基本上也能猜出来。笑眯眯地看向鹤丸国永，等他做决定。

　　之前买整蛊的东西把零花钱花得差不多了，反正买一赠一，两件够换了。

　　这样想着，鹤丸国永掏出自己的存款，连数都没数，直接豪气地拍在桌子上。

　　“买一件！”

　　◎

　　自从三日月来到本丸后，本丸的刃口进入了一种极速增长的状态，很快常见的短刀、打刀就已经集齐了。可太刀和大太刀等刀种就像是受到诅咒一样，一个都没有增加。

　　作为唯二的两把太刀，三日月和鹤丸国永自然而然进入第一梯队，经常同进同出，就连当番也被审神者安排在一起。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几乎本丸所有的刀都满级了，也没有新刀到来，审神者开始厌倦这种日子，待在现世的时间逐渐变长。

　　不安的气息在本丸内飘荡。

　　◎

　　缺少灵力的滋润，绿叶染上了枯黄的色彩，风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把他们卷落枝头。

　　三日月走在田地边的树林里，寻找今天的内番搭档鹤丸国永。

　　在枯叶铺就的地毯上每走一步，都会有咔嚓声作伴，留下破碎的残躯暴露自己的行踪。他跟随着上一个走地毯的刃留下的轨迹，来到一个深深地坑洞前。

　　这个坑直径较大，他横躺下去都会直接掉下去，微微弯腰探头往下一看，还挺深的。

　　这样大的工程量，也不知道坑底的刃到底挖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他们基本上都在一起。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三日月不说，只是扬声道：“需要帮忙吗？”

　　“哦！拜托了！”

　　三日月原路返回，找来绳子放在去，捞出一只鹤。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鹤丸国永嘻嘻一笑，一抹狡黠划过金色的眼眸。两手放开绳子，也没去拉住他的手，伸直环住他的脖颈在身后交叉，身体向后仰，带着救命恩人一起躺回坑底了。

　　扑通一声巨响后，鹤丸国永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刃开怀大笑，受到重压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绳子被他牵连，弯弯绕绕躺在一边。

　　“哈哈哈哈！怎么样！吓到了吧？”

　　三日月翻个身从他身上下来，挨着他的另一边躺下，看着高高的坑顶，和仅剩下一个圆的蓝白天空。表现得十分淡定，就和坐在走廊上晒太阳，看别人嬉闹，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确实吓到了，不过，你想好等会要怎么上去了吗？”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鹤丸国永严肃地陷入沉思，几秒后放弃思考。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应该会来找我们的吧。”

　　“嗯，是个不错的办法。”

　　话题结束，两个人看着窄小的天空默默不语。

　　太阳刚好在天空的正中间，周围是一圈婆娑的树影，金辉毫无阻拦地塞满整个坑洞。周围寂静到沙沙声和风声组成的乐曲十分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就算是刀剑付丧神，有了人身之后，能看见世间万物，也不能久久直视太阳。

　　三日月偏偏头，日炎留下的黑影印在身边洁白的身影上，就像目光真的有温度一样，留下灼烧的痕迹。

　　鹤丸国永半阖着眼盯着前方，眼睫投下扇面一般的阴影，隐隐约约能看见的金眸有些涣散，似乎在走神，可神情肃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三日月像一个坐在院子里找人唠嗑的老爷爷，随意地对着一个路过的小孩子，平淡又带点好奇地挑起话题，透着些许慈祥的关爱。

　　“鹤丸，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在想墓室里要是能像现在这样看见阳光的话，感觉应该还不错。”

　　鹤丸国永又想了想，忽然来了兴致，肩膀用力在地上耸动凑近他，贴在耳边说出自己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你说，这个本丸会不会是我们一起做的梦，其实真正的我们还是刀剑，在各自该在的地方。”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从没有听说哪个付丧神会有这么多分灵，而且时之政府、时间朔行军什么的也很奇怪，设定潦草。如果是做梦的话，没有细节也很正常。”

　　“诶，三日月，如果这真的是做梦，真正的我们还是刀剑，在博物馆或者什么地方躺着的话，你会选择梦境，还是选择现实？”

　　三日月看着他脸上认真的神色，似乎不好好回答就不会罢休的样子，捏着下颌做出思考的模样。

　　“这个嘛，有形之物终有一天会消散，无形之物也会有破灭的一天，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结局都差不多。”

　　此言一出，鹤丸国永顿时不满地瞪着他，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三日月不慌不忙地补充。

　　“但是，就我个人而言，大概会选择现实吧。”

　　“哦？为什么呢？”

　　“哈哈哈，梦境固然美好，可现实才是最终该面对解决的真实。”

　　“不错嘛，大道理挺多的。”

　　“这可不是大道理，只是个人观点罢了。”

　　◎

　　他们两个在坑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着窄小的天空由浅蓝转为橘红，又一点一点染上墨色。炙热的太阳被清冷的明月替代，夜里的冷风拂过枯枝挣扎的手，呼啸着吹过。

　　“没人来啊。”

　　“是啊。”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沉默在坑底积蓄，忽然三日月一个笃定的问题清空了这些沉默。

　　“你是故意的。”

　　鹤丸国永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笑容，“说的是把你拉下来这件事吗？我肯定是故意的啊。”

　　三日月坐起身，泥土和枯枝残叶夹杂在蓝色的发间，高贵典雅的形象被破坏，看上去有点好笑。他没有去整理，无奈地叹道：“鹤丸。”

　　“好好好，我就是故意的，那种场景想要缺席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鹤丸国永也坐起身，模样比他还要狼狈，收敛笑意，垂眸看着面前的土地，手指抠抠挖挖。

　　“你也看到这几天来本丸的陌生人了吧，无论哪一个都是一副审视的模样，他们在想什么不用细想就能明白。”

　　“姬君特意通知大家今晚在会议室聚集，大概也是为了那件事。这么快就已经确定下来，真是无情啊。”

　　三日月没有心，不仅没有露出难过的神情，还挂着浅浅的笑，爽朗的笑声非常魔性。

　　“哈哈哈，大概是觉得我们应该对这种行为已经习惯了吧。”

　　“嘛，我也能够理解姬君的想法。但是，只是一点点哦。”

　　鹤丸国永掐着小拇指的指尖强调，“时间如果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或者再慢一点就好了。”

　　“最好今晚不会过去，对吧？”

　　“没错！”

　　遗憾的是，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愿而改变，最是无情，也最为公平。

　　尽管缺席了晚上的会议，半夜才被救出坑洞，鹤丸国永和三日月还是被审神者亲口通知了一件事。

　　这个本丸被卖给了另一个人，明天就会完成最后的交接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