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三日》明朝麻糖

3、第 3 章

　　十月二日。
　　天暗下来之后，秀秀就起身，提着她带的桂花糯米藕，慢慢踱着步，往回走，等到天暗，就不再等了，这是安先生同她说的。
　　回到家之后，她打开桂花糯米藕，怔怔地看了许久，最后拿着吃了一块，手上沾满了桂花蜜，粘稠的，又满口都是清甜。

　　秀秀吃过安先生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
　　说来也奇怪，安先生浑身上下，一处也瞧不出是会干活的样子，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又好像什么都会做似的。
　　安先生给秀秀做的桂花糯米藕，是那天他从秀秀家旁边的潭子回去之后，过了三日，他带了一盒桂花糯米藕过来，送给秀秀，还带了一些鸡蛋、大米，给了秀秀奶奶。
　　那日之后，秀秀就觉得这潭子分给安先生一块大石头，也不是什么有坏处的事，于是她拿了块小石头，在大石头的右下角，刻了个“安先生的石头”。

　　“安先生的石头”，是安先生教会秀秀写的。
　　安先生是个很有耐心的教书先生，秀秀听周大娘这样说过，因为村里被他教的小孩子，都这样说，但当了安先生的学生，秀秀才觉得这话一点都不错。
　　她学几个字，学了一个下午，本来想写“安瑞的石头”，但“瑞”字怎么也学不会，只好作罢。
　　秀秀丧了气，安先生却笑着说，明日还来教她。

　　等到安先生明日来，他就看到了大石头上，刻了“安先生的石头”。
　　他乐不可支地笑了许久，最后给了秀秀一块糖。
　　那糖外头有金色和红色糖纸包裹着，上面都是她认不得的字，糖纸在阳光下还会反光，她喜欢得不得了，吃完糖后，她没舍得扔掉糖纸。

　　后来安先生每回来，都给她带一颗糖，糖纸从来都是不重样的。
　　不过，秀秀每回得到的糖，都是有代价的，她须得跟着安先生学认字。

　　秀秀不爱认字，她喜欢玩，喜欢跑，在漫山遍野的草地上。
　　她沿着村里的石阶，在清晨的阳光里，一路往下跑；她从村里的山上，打着滚往下跑，野花的花瓣花粉沾了满身。
　　安先生偶尔拗不过她的恳求，也陪她在漫山遍野的野花里躺着，悠悠的白云，蓝蓝的天，还有山脚田野里，老牛哞哞的声音。
　　那时候，秀秀从不叫他安先生，她叫他安瑞。无论秀秀叫什么，安瑞总会应她。

　　后来到了冬天，雪落满山头，银装素裹里，安先生站在雪地里，笑着同秀秀说：“如果有一日，长眠于此，也算一身干净。”
　　秀秀不知道“长眠”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安瑞总是很干净的，从来没有不干净的，他总穿着干净的长袍，连满山遍野的野花或雪，沾满了他的衣襟，那仍是干净的衣襟。
　　“安瑞，长眠是什么意思？”秀秀问他。
　　“就是睡一个长长的觉。”他白净的脸，便是在雪色里，也丝毫不逊色。
　　“我知道，冬日里，蛇都不出来了，奶奶说它们冬天要睡长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