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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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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回来了,却是带着一脸沉闷。
林乐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简单的“应付”两句,知道她大概回了趟家,也就不再追问。从认识到现在,林乐自认为李静不单单作为她的朋友,而已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偏偏在“家”的问题上李静对她几乎是只字不提,那是一片禁地,不仅紧闭着让她进不去,更锁住了李静自己的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呢?曾经也是个把“家”窝在心里憋闷的傻子,直到李静的出现,像是微风抚走沉厚的乌云,一团团撵开,牵着她一步步解开心的枷锁,最终有勇气曝露在阳光下,任由它洗礼着,温暖着她尘封已久的心。
而现在换做是她,她究竟能为李静做些什么?还是一直以来,她都只习惯于李静看似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而懒惰得连小小的付出都力不从心……
“……乐……林乐!”
“啊?”想得出神,加之周身的嘈杂,林乐被阿健对着耳边猛地叫唤吓到。
“1包——。”阿健无奈的瞟了她一眼,指着早就调好的酒说道。
林乐哦的答应,拍拍脸清醒后,端起托盘朝一号包间走去。
放下两杯威士忌,余光扫到沙发上男女亲热的贴近,女子撒娇般的呢喃。
尽管看多了这样场合的亲亲我我,但每每看见,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慌。
“等等。”中年男子喊回她,“再来瓶鸡尾酒。”男子的声音似是一贯的严肃、正经。
林乐转身,“请问还需要什么吗?”抬头。
惊愕。
男子标准的国字脸,浓厚的眉毛之下,双眼所散发出的那股强劲,不容置疑,好熟悉……
黑色林肯奔驰过她们身边,减速,停在前方不远处。
华大校园里,李静、林乐拿着冰激凌玩笑、打闹,透过叶隙的斑驳晃过她们淌着汗的身上。
男子从车上下来,黑色西裤完全不见一丝褶皱,纯白衬衣更是连衣领都熨得菱角分明。
“李静。”低沉的叫唤让原本拉着她绕道而行的李静不再若无其事。停下,面对他,却没有半分想走近的意思。
“上次逃课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严厉的质问。
李静冷哼一声,“不就是翘几节课吗,都大学了,有几个没翘过?”不屑一顾的反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厉吼。
隔着花坛,却闻不到一点花香,取而代之的是股浓烈的火药味。弥漫。
“做错事,说过火,还理直气壮,大学读哪去了你!?”不只是车内外温度差太多还是气的恼火,中年男子的额头以明显沁出一层细汗。
“不好意思,说过火那是素质不好,教育问题,您该找我们校长;做错事那是习惯不好,家教问题,您该找我父母。”说着,她不以为然的笑过,继续若无其事。
“你!”男子大概真是气急了,随着紧皱的眉间一滴汗水的滑落,险些破口指责。
“……”
“李校长!”隔着路道一西装笔挺的男子手提工作包赶过来。
校长?!
“行了,校长。我这小人物还惊动您好好的空调吹不了,跑外面晒太阳,您还是快上车吧,”眼看中年男子的衬衣都沁湿了一大片,“再说,您受得了我这冰激凌也受不了啊。”说着,舔了口快融化的冰激凌,朝刚赶过来的男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抓着林乐的手招呼也不打一声的朝教学楼走去。
“静,以后别逃课了……”,林乐抓紧李静牵着她的手,想到连校长都知道她逃了的事,着实让她担心。
“丫头你傻啊!”李静笑着看她“那是我爸。”
“还要点什么?”男子亲昵的抚摸着斜躺在他胸中的年轻女子的手背,问道。
女子摇摇头,脑袋摩挲在他胸前,换了个更为暧昧舒服的姿势。
男子的目光从浓情蜜意的女人身上转向一旁呆立的林乐。眼神接触的刹那,林乐慌忙的回过神,微低着头:“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不了,你走吧。”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她。大概是时间久了,现在的她又化了妆,跟大
她当然知道闯进来的是谁,她的背影、声音、姿势,一切都熟悉得印在脑子里。李静就站在离她不过一米的地方,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让她知道她瞒着她在这打工,此时又有多害怕她回头,视线交汇的恐惧……
她该毫不犹豫的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可是,双脚为何像上了锁一般沉重的动弹不了?
透过女人畏畏缩缩将身子挪开的样,林乐能想象背对着她的李静现在的神情有多可怕。男子显然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闹给惊住。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却又恢复以往应有的肃然。
“李静,别闹得过分了。我纵容你,你就该知道尺度在哪里。”不温不火,似乎平静的指责。
“尺度?你跟这无良女贴一起的时候它在哪?”
女人被说“无良”,自是一脸挂不住,却也只能撅撅嘴,侧过头装作没听见。
“注意你的用词,你的教养,你——”
“不必!从小我学来的就两样:女人软弱就是罪过,男人装模作样就是至高无上。我看不起!!”
“李静!”男子难得激动的站起身,喝止。
“……”
“……”
沉默,是爆发过后的平息,还是再次爆发的预兆?
性感的声音,强烈的摇滚,孤单的响彻整个房间……
林乐捏紧拳头,无意间,冷汗已浸湿了背脊。她停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一场战争的爆发,惶恐着,心痛着,全然忘记自己已不知不觉卷入有一场风波。
“我由着你任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今天,你先回家。”男子半分妥协的打破了与周遭环境极不匹配的沉寂,可面子上依然是一副不容反驳、违抗。
“别开玩笑了。你所谓的家,只是一个天天对借口公事在外头鬼混的丈夫翘首以盼的傻女人守着的空房,不过是你粉饰自己的工具,遮挡丑陋的挡箭牌——”,犀利的反驳戛然而止,眨眼的瞬间,男子已冲到李静面前,高举起的巴掌近在咫尺。
“我拜托你,李、校、长,”仿佛理所当然的叫法,“李校长”,再合适不过的称呼。“你要躲在这搞苟且我没意见,但请您能不能先高抬贵手放了那个被你骗的团团转的可怜女人,放了她,哪怕只有一刻,忘了你那廉价的面子,可以吗?!”话语中决然的悲愤积压成肩头的颤抖,林乐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每处都在愤怒着,抓狂着,却又——无奈着。
她松开了久久握紧的拳,抓得太紧,手掌已被指甲按出了鲜红的印记,却感觉不到疼痛。“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心,被揉捏着,沉痛得忘记惶恐。
举起的手最终无力的收回。男子一直紧锁的眉舒展开来,转头与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女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紧跟着走出包间。
凌乱的酒杯似在提醒她方才离去的两人的欢愉,玻璃烟灰缸里,未灭的烟懒散的躺着,由火星生出的烟雾在幽暗的灯光中缓缓飘漂移,淡淡的烟柱,浓烈的酒味。熏得原本就憋住泪水的林乐喘不过气,“咳——!”
李静漠然的背影明显一怔,猛然回头——
惊愕的眼睑中依稀含有一层晶莹的泪,她无神的看着半开的房门,放空。
直到一抹熟悉的脸孔一晃而过,诧异,惊喜……
风,携着夏日珍惜的凉爽袭过每一寸肌肤,单薄的衣摆摇曳着。又一个夜深人静,又一个独自徘徊,在街角。
今晚,她不想回家。她能想象当着李静的面她无法再继续撒谎,也不能将今天所看见的涂成空白,她变得懦弱,眼睁睁看李静颤抖的身影,眼睁睁的看那一巴掌差点打在她脸上,而她,却只是胆小的呆在一边,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究竟,七年,换来的是坚固的信赖,还是只是习惯了彼此依赖?究竟,看着她的背影而恐慌的,是害怕她知道她在撒谎,还是受不了那强烈的陌生感?
“你所谓的家,只是一个天天对借口公事在外头鬼混的丈夫翘首以盼的傻女人守着的空房,不过是你粉饰自己的工具,遮挡丑陋的挡箭牌——”
“乐,好累,回家有烧热水吧?”
“有——”
“回家有免费按摩吧?”
“好——”
“还有,我肚子饿了。”
“……”
李静揪着她的衣角,撒娇的像是十来岁的孩子,也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才感受到这不同于平常的李静,好像只专属于她的李静。
可是,那个被李静坦荡荡叫做“家”的地方,今晚对她来说,却像是一处禁地,有什么无形中阻挡她回家的脚步,她不再归心似箭,取而代之的只是流浪在外一个孤单的身影。
“阿健,真的不能在这住一晚吗?”她略带恳求的问道。
“帮不了你,不然你去问问尉迟,或许还有些可能。”
顺着他的目光,林乐一眼便瞟到了正从休息室出来的男子,是他?
“尉迟?!”诧异。
她随意的踢开跟前的小石子,滚动着,停下。
思绪不由的飘向大半月前那个酷暑难耐的下午……
炎炎夏日,湿热的空气让喘气都变得负担。茂密的枝叶纹丝不动,静止的是密密麻麻的斑驳。偶然一丝风吹过,瞬间恢复死寂。
“林小姐,很抱歉,由于您经验不足,资历尚浅,谨代表本公司通知您,您未被录用……”
林乐一边想着昨晚收到的邮件一边搜寻新的打工机会。即使是名牌大学的在校生,初来乍到,又恰逢该死的经济危机,怕想在短短三个月的暑假找份与专业对口的固定工作也很难吧。
她不自觉的锤了锤脑袋,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脑袋也似乎被烤的有些不听使唤。好在两份家教的工作已经搞定,她特意拜托人家,好不容易把时间都挪到了早上或是中午,一心想找个能从下午开始的工作,这样的拼命,为的就是——
身体突然间异常的疲倦,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重,不知不觉间,视线变得模糊,双脚仿佛踩在云朵上轻飘的完全找不着重心,是风吧……,就连叶子也跟着摇晃,路,被拉得好长……,直到——所有,被黑暗所吞噬,努力想睁开的眼睛,此刻却厚重的让她觉得无力支撑。
本能的,在一切变得漆黑的刹那,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想死命抓紧点什么。
身体下沉的瞬间,两页冰凉透过薄薄的衣袖深深地钳住她柔软的臂膊,谢谢……,却在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主人时淹没在一片淡淡的清香里,那来自夏日里清爽干净的气息让她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喂……喂!喂……”,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依靠的正是坚实的胸膛,磁性的声音不绝于耳……
待她醒过来,刺眼的光闪烁着点点晶莹袭进她为睁开的眼睛里,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缓合着脑袋残留的晕眩,她慢慢从软绵绵的沙发上起身。却瞬间被怔住——“HAPPY BAR”!
酒吧!!!
显然,这是一片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在学校也有过同学邀她来过类似的地方,最后都被李静的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对于酒吧,她的印象完全来源于李静的一句话:别傻乎乎的被人给骗去。
缓缓走了两步,大概是还没开张,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工作。林乐细细的打量:酒吧似乎被分成了若干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着不同的格调,气氛。右视角的一处,活泼大胆的用色,近乎完美的融合座椅的曲线,迎合了前卫时尚的年轻男女的特色;再来左前方的一片区域:皮质的沙发在冷冽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亮,沙发前造型独特的玻璃桌恰到好处的掩盖了略显沙发沉闷的黑色,就连墙壁上的装饰画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衬托出来人不一般的品味,想必是为了招待那些兜里有些钱的西装男……。还有她方才所在的那片区域,抬头便被是那一圈圈缠绕着,却不纠结在一起的水晶灯,每一颗,在柔和的灯光下都显得那么的剔透,精致。让人头晕目眩的同时又不得不沉醉在它的美妙绝伦里。
“你醒啦。”林乐流连的目光回转。望向吧台里正拿着酒杯擦拭的少年。朦朦胧胧记得那双有力的双手,是他吗?
林乐走近,少年稚嫩的脸庞带有迷人的亲切,暖暖的。“是你吧?谢——”
“尉迟那家伙把你丢在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近乎同时开了口。“你要等他吗?”说着,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不用了,我不认识他。他回来以后能帮我说声谢谢吗?”看着少年一无所获的眼神,想着还要抓紧时间找工作,也只能这样。
少年点了点头,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没过一分钟,匆忙的身影又出现在少年眼前,他诧异的看着一脸犹豫,支支吾吾的林乐。
“我来面试!”
那以后,可能是忙着适应酒吧的环境,竟已忘记那个被她当做救命稻草的牢牢抓住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