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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哥哥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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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番外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爸爸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件事情,说是收养了一个女孩,才8岁。小姑娘原来竟是个小乞儿。爸爸后来和我说,“我和你妈妈看到这个小姑娘,在寒风里抖索,手里拿着一个小碗里面几枚硬币,看上去和别的乞儿也没什么两样,只是脸色苍白,神情却是平静,看了我们一眼,不是上来乞讨,反而转过脸去,一副天听由命的样子。你妈妈给了几枚硬币,她低低地说声谢谢。开车走了之后,你妈妈忽然说,这个小姑娘倒挺让挂念,一看也是聪明机灵的,不如收养来好好培养。依我们的为人,言传身教,必不会差不到哪里去,若是更好些,懂得报恩,说不定以后能帮衬一点竞华。”
学校放假是好几个月之后,我第一次见到她。是个干净机灵懂事的小姑娘,叫我哥哥,长得清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走路板直,小小年纪就是一种沉稳的仪态,也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爸妈这几月教导出来的。妈妈后来倒和我说过一次,这小姑娘甚少提及以前家里的事情,只知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那个婶婶不待见她,撺掇了叔叔扫她出门,没有别的亲人可以倚靠,只好沿路乞讨。
那时我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与若干好友知交准备大浪淘沙,要做时代弄潮儿。我自小知道爸爸妈妈清贫孤高,自恃气节,不免与当下潮流脱节,他们满腹才学却在生活中屡屡不能得到善待,我曾与他们深谈,爸爸叹气,本性如此,不爱事权贵,年事已届,只想娱已过余生,但是鼓励我不用囿于圈制,大鹰展翅,开创另一新天地。
时至今日,我用尽权谋,使尽心机,费尽心血,不遗余力,也曾折过腰,也曾因出身贫寒一筹莫展咬断牙根,甚至差一点英雄末路龙困浅滩,好在天酬勤道,十年之间,也算颇有所得。在这当中,有知交好友倾囊相助的,红粉知已倾力解围的,所以,每有危机,最终都安然渡过。其实这当中是有一些蛛死马跡引起过我的怀疑,一来我绝没有想到,会是小妹小小年纪就已如此心计,运筹帷幄,二来我一直以为可能是雁芝的帮忙。
十年忙碌,因为生活的重心始终是事业,雁芝对我不屈不挠,我屡拒未果,但想到她背后的深厚财力,终不能做得太绝。妈妈曾说豪门小姐娇惯浅薄,所倚仗的不过金钱权势,如何能解语怜忧。她自观察了小妹一段时间之后,非常满意,已笃定要倾力将之培养成为我日后的妻子。实际上我内心也早视她为我的小妻子,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个体认,已经遥远不可忆起,这个念头似乎自然而然就产生,除了为事业殚精竭虑,我从来不与女人有过多纠节,为了断绝她们的示爱,我也早将家里的妹妹的事情渲染得人尽皆知,不单如此,十多年来,我守身如玉,一步雷池不越,被好友们笑话老处男而不以为忤,心里反而有恬然的满足,我也并不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只觉得本该如此。我虽然与妹妹相处时间不多,一开始是学业,后来为事业四处奔波,但小小年纪的她实在已符合“解语怜忧”四字,一如妈妈所言。年纪愈长,形容娇好,体态修长秀挺,气质清爽灵动却平和沉稳,三思而语,谋而后动,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我们相互亲而不昵,举案齐眉,只要她在身边,就觉万事平和,所有烦忧都烟消云散。我因为从来不与女人纠缠,所以也从来不知爱情为何物,我与妹妹,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情之所至,溪涧流水,顺势而下。
唯有一事最令我烦恼。印象中,妹妹十余岁就有狂蜂浪蝶过来招惹,挥之不退,烦不胜扰,一开始总是一些小毛头,毕竟年少,小菜一碟,再长大一些,三教九流的都来了,其中有几个竟颇有势力,若不是我彼时已经小有家底,还真是不好打发。这也更坚定我必须出人头地,否则反成他人鱼肉,任人宰割。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就要让自己是那个坐顶峰的那个人。
关于江煜,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世家子弟,向来自命风流,纨绔浮夸,他或许比一般的多上几分真实材料,但还不放在我眼里。那一次看他的模样,就知又是一个招惹妹妹的无聊人物,还说自己抛弃妹妹,看他神情,倒更像是苦追被拒,反倒打一靶的样子。不过,他难道就是妹妹所说令她被学校退学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他所为,此人更可怜可恨,我想马上问问妹妹是怎么回事。
妹妹果然说正是此人。她当时因为此事被退学,对国内大学极为失望,征求我的意见说看中德国一所大学,敬慕德国大学严谨的学风和刻苦的钻研精神,她德语本就极好,去德国没有障碍,我虽舍不得她,但她甚少对我有所要求,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她走之后,我极为不适应,往日里,她不单打点我的生活,穿衣、菜肴、居家、修饰都亲力亲为,工作中的所有事情我都乐于与她分享,每次都受益非浅,只考虑她到底年幼,分房而居,其实心里早当她是我的妻子。当时,我内心正蠢蠢欲动,妹妹已18岁,虽未至婚龄,但爸爸妈妈曾隐示我,妹妹如此风姿,恐夜长梦多,事可从权,去国外先登记结婚,我便觉得她去德国真正合适。等她在德国呆几个月,就准备赶赴德国与她完婚。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段时间,风云剧变,事业受挫,似有人层层设局,令我受困围堵,乃至于有大厦将倾,万劫不复之势。十年之功,到底比不得别人世家蔓蔓藤藤,有人有意打压,多方设限,令我处处见绌。虽心有所疑,但到底是何人又是何目的,始终模糊不清。我焦虑万分,前段时间妹妹已经回国,我不敢让妹妹担忧,想隐瞒此事,妹妹还是知道了此事。她对我说,“哥哥十余年的心血难道当真无可挽回了吗?”我想起十年辛苦,呕心沥血,往日种种,浮现眼前,实在不甘心就此沉沦,势必要做最后拼搏。
“雁芝姐姐今日电话过来,她说不敢找你,怕你心情不好,我邀请她过来一叙,哥哥要不要见她一面?”
对了,雁芝,我想起江家财势,如果江家肯支援,则我可以拼力一搏。只是江家如何肯相助?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华华,你做的对,我要和她好好谈谈。”
妹妹虽然因为我的事情,神色黯然,此时也微笑,“雁芝姐姐其实对哥哥一直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我的心微微一动,雁芝对我的情意我怎么不明了,她虽出身豪门,但比起一般的千金小姐,确实算得上柔婉明媚,虽然数年都对我纠缠不断,但仍能秉持风度,并不一味痴缠,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
“你当真喜欢她?你不怕她抢我了吗?”
她的眼睛对上了我的眼睛,眨了眨,说:“我倒觉得是雁芝姐姐更喜欢我些,我想她是爱屋及乌吧。上次,她带我去她家玩,江伯伯见了我,也很客气,对哥哥你大加赞赏,雁芝姐姐开玩笑说我是你的小媳妇儿,江伯伯很吃惊,愣在那里,他对雁芝姐姐说,我以为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那小子呢,人家都已经有小媳妇了,你还凑什么热闹?哥哥,我知道他们是在我面前演的戏,想让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斤两,应该主动知难而退,雁芝对你的心意,江伯泊对你的激赏,难道是造成今日困局的原因?哥哥,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连我都感动了。”
我愣住了,我从来不曾想到这里,不禁恨声:“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雁芝在幕后操纵,都是江家所为?”
“江家只有此一女,江伯伯对你早就有意招揽,雁芝对你又一往情深,此次变故,虽然处处打压,又时时为你留有余地,没有赶尽杀绝,如果真的是痛恨你的人,又怎么会给你余地缓冲,所以我才如此猜测,哥哥想和雁芝对质此事么?”
并不是没有可能,我与江家差不多也相熟十年,这当中,江伯伯对我一向赞赏,十年的维护提携关爱照顾我怎么不知?他一向老谋深算,对雁芝宠爱无比,难道我真的要质问她,不管她的回复如何,能改变什么?如果不是江家所为,唯今之计,也只有江家才肯鼎力助我,但势必以婚约相请,如果是江家所为,那更是料定我只此一途,别无他法,就算明知是计,也不能不中计,我无法将自己十年的辛苦就此终结。
但是对质之后,反而撕破脸面,罢了罢了,雁芝对我总算情深意重,江伯伯就算蓄意为难,说不定也是一种考验,我得与江家联姻,我的事业将一飞充天。只是,我的华华怎么办?
我看着她,她正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用手支起她的脸,她却只看我一眼就垂下眼帘,聪明如她,比我早一步预料到此事与江家有关吧,我该怎么办,舍弃事业,一无所有,从头开始,与华华相依相伴,还是选择雁芝,从此事业有成,人前尊贵,但再也没有红袖添香,解语怜忧?
“哥哥,你还是和雁芝姐姐好好谈谈吧,问个清楚。”她建议。
我确实和雁芝好好谈了谈,但我始终没有质问她,当日雁芝表现出痛我所痛,怜惜有加,发誓愿意相助于我,她并没有提出她的要求,我却在第二天送她一枚戒指,向她求婚,她给我面子,我不能不给予回报。联姻之后,江家的相助才能顺理成章。她虽算计我,但我若不是心染尘埃,执念于自己的事业,我若是对华华一心一意,她又如何能设计成功。一事休,万事休,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婚礼上,那个江煜频频示意,好像有话对我说,我心生厌烦,不知他有何事,只是想到日后与此人多半还有生意往来,所以还需保持客气。
他对我说:“我很抱歉,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我刚才已经知会相关人士,竞华兄乃是我知交好友,生意上的事情当然是共存共荣,我很期待我们下次合作,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真诚致歉,愿意为此做最大的补偿。”
我大吃一惊,此话何意,我心生疑惑,但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哦,江煜兄准备如何补偿?”
“一切依竞华的意思。”他好像得偿所愿的样子,非常高兴。
我正要详谈,只是在婚礼当中,雁芝又在唤我,只好咬牙说,“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我们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当初的猜测方向错误?
“正是正是,随时恭候大驾。”他兴高采烈。
若干天之后,我才联系他,在这之前,我通过各种渠道,各种线索已经越来越清楚确实是我的猜测失误,此事只与江煜有关。
“我想重新追求烁华,一年前她拒绝我,我心有不甘,烁华深受习家抚育之恩,必不肯从我。这次从你这里下手,本想除非她答应我的追求,我才放过你,没有料到你这么快找到方法,和江雁芝结婚,我想想她也算我的亲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已经娶妻,就不再是我的情敌,只是她的哥哥,不会成为她拒绝我的借口。现在我只是来告知你,我会再次追求,这一次我绝不放手。我爱她之心海枯石烂,相信我能给她幸福,其实我也只是来告知你,你同意与否,并不重要,但烁华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想得到祝福而不是阻拦。”
我真想把这个小子揍死,我只是告诉他三个字,你做梦。他却浑不在意。
但是我能怎么办,就算现在已经知道是江煜所为,当时处境,我除了与雁芝结婚仍然没有别的选择,华华毕竟无辜,我若告诉她这件事情,倒让她内疚不安,罢了,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如今,除了祝她幸福,做好一个哥哥本份,把所有的不甘隐藏,做不了她最亲密的那个人,至少,让我做一个好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