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鄙视我的超能力》门窍

55、第 55 章

　　裴陆中途接到了许泽打来的电话，说他一会儿就到，齐煜他们没可能都站那陪着他等，又跟喻安安打了几句镲，他们就都上车走了。

　　又只留下裴陆他们两个。

　　深夜的急诊大厅并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兜兜转转十几分钟，也只有几个护士经过。

　　裴陆侧头看了一眼旁边距离他至少三米远的喻安安，犹疑了一下，上前一步。

　　“真的决定要卖了那房子？”他问她。

　　喻安安似乎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不适，但好在没有躲开。

　　“不卖干什么？”她说，“留着招你烦？”
　　“我可没那癖好。”

　　招他烦？

　　裴陆原本是想反驳来着，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些破烂事，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事实上，他现在说再多也都是狡辩。

　　沉默了十几秒。

　　“江城的房价还会再涨，你现在卖并不合算。”他克制住自己想解释的心，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合理，但却没想过这话落到喻安安的耳朵里究竟有多蠢。

　　她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又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的眼睛看。

　　“不合算？你为什么会觉得江子琛能让我吃了亏呢？”她说，“你觉得他敢吗？”

　　他不敢，裴陆知道。

　　江子琛在喻安安那儿是个什么地位，他现在也已经深有体悟了。

　　有些失望。

　　“那你把房子卖了，是要回家跟父母住？”他没话找话似的，又问。

　　喻安安很不解的看他一眼，没吭声，他这问题在她听来纯粹就是句废话。

　　不跟父母住跟谁住？跟他住吗？

　　裴陆没领悟到她的态度，只能根据她的表现合理猜测，自顾自的在那说，“回去跟父母住也好，还能照顾着你。”

　　这话刚一落地，却莫名戳中了喻安安的点，只见她的眉心下一秒就聚拢了起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说，“想问就问，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她对裴陆这个人实在太过了解，了解到只用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他的反常。

　　他今天的话太密了，而且似乎一句也没问到点子上。

　　是因为害她出车祸愧疚了，来这发善心？还是依着几个小时前说的那话，因为想跟她讲和，所以开始献殷勤了？

　　可这关心未免也太过生硬了。

　　莫名其妙。

　　喻安安说完这话，直接掀开眼皮迎上了他的视线，只见面前的男人身型明显一僵，而后突然扯了唇角，下一秒说出了一句让她完全始料未及的话。

　　“那你那房子如果一定要卖，能卖给我吗？”

　　少年隐在暗处的脸看上去实在是太严肃，严肃到让对面的喻安安都直接懵了。

　　“卖给你？”他要买她的房子？

　　“嗯。”其实裴陆想说的原本不是这句，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突然就换了，但话既然已经出口，他还是点了点头，“但我现在手里的钱还不够，可不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喻安安笑了，这就有点意思，烦她烦到死的前男友突然脑子卡壳了，要买她的房子？而且还是分期买？

　　“江子琛那里是容不下你了？”她挑着眉毛问。

　　“以现在国内的市场，投资房产总没有错。”裴陆用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

　　“哦～”喻安安拖着尾音对上他的眼睛，若有所思，既然他都说出口了，那.......

　　“卖你也不是不行，但我住过的地方。”她说，“你不忌讳吗？”

　　听到这话，裴陆先是一愣，而后眼神一暗，细密的睫毛扫过眼眶，胸口突然凌空压下块巨石。

　　喻安安说话向来带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

　　“算了，卖谁不是卖，怎么说你今天也算救了我的命。”喻安安没指望他能回答，她抬眼看到不远处正驶来的那辆蓝色的玛莎，知道那是来接他的人，“理解，你这未来的大明星总住别人家也不合适，想买套自己的房子无可厚非，那小区的定位也算是能配的上你的身份，而且江子琛名下房子太多，没你这么强烈的购买诉求。”

　　裴陆的身影有些孤寂的站在风中，静默着。而喻安安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回不回答，停了五秒，又重新开口。

　　“啧，虽然你是救命恩人，但你这手也是不白伤的，再加上那个U盘，这回是彻底把之前帮你的情还清了，所以房子没什么牵扯，也别指望我能给你便宜多少，得按市价算。”她一挑眉，很公正的说，“首款付三成，利息就按银行的来，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的问，“三成应该也就一千多万，你总掏得起吧。”

　　虽然裴陆对她这算账的速度有些吃惊，但顿了一下，还算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把自己亭岚小区那套房子卖了，再加上《青衣》的片酬，应该是够了。

　　“但我那房子里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得过几天再联系你了。”喻安安很认真的想了想，算是拍板了。

　　“那我们留个电话？”裴陆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他知道，喻安安之前的手机号码早就换掉了。

　　“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跟江子琛联系。”喻安安说，怕他多想，顿了几秒，又补充到，“我过几天应该就不在国内了，这事我没时间办。”

　　“不在国内了？”裴陆表情一滞，忽然横过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她，“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喻安安瞥他，“回美国。”

　　这三个字让裴陆的思路瞬间断了线。

　　她是因为要回美国？所以才卖房子？

　　“你不是毕业了吗？”

　　“毕业了就不能回去？”虽然喻安安没懂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但还算是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准备再回去读个研。”

　　读研要走几年，两年？三年？
　　走了还会回来吗？

　　“你这司机也来了，回去好好养着吧，商宇泽那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喻安安看了一眼裴陆，像是在给他下定心丸似得，说完这句话，抬步就要走。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裴陆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我们顺路。”

　　她不回兰茂府？

　　“今天不顺。”喻安安毫不在意的回他，“晚饭我要跟父母一起吃。”

　　【不知道喻先生喻太太睡醒了没有。】

　　喻安安伸手拨开了他的手，眼睛余光正好瞥到了一辆刚驶入大门的出租车，她刚要迈步走过去，耳边却又突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这安静如水的夜色中，有些突兀。

　　“安安。”

　　她听见裴陆喊她，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你那房子能不卖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涩意，就那么顺着风声溜进了她的耳朵，喻安安一愣，皱眉。

　　“哦？你又不想买了？”跟这儿耍她玩呢？

　　裴陆低头没说话，细碎的黑发隐在卫衣帽里，那双漆黑的眼珠还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一瞬间，喻安安突然就有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他不想买了，是他不想让她卖？

　　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再开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凉意。

　　她说：“哦，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理由？”裴陆垂眸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一瞬间喻安安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有多久没看到这种眼神了。

　　“我不想让你卖，算理由吗？”他说。

　　这几个小时经历的事情太多，裴陆的思路有些混沌，过去的事情走马灯的在脑子里晃过，晃得他遍体生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喻安安刚才那几句下意识的担心，确实不光让他刚树起的决心散了个彻彻底底，还让那早已灭如灰烬般的心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又或许。
　　从来也没有死过。

　　所以一听到她要出国，那些本说不出口的话，直接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了。

　　他明白的，有些话如果今天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但他说出了口，她还会答应吗？

　　喻安安缓了很久才消化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事实上，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裴陆口中听到这句话。

　　可什么叫他不想呢？
　　他又凭什么不想。

　　她浅浅吸了口气，扯开嘴角，笑了。

　　那笑意伴着嘲意萦绕在了裴陆耳旁，“这什么意思？”她问他，“是后悔了？”

　　裴陆只是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含意却不言而喻。

　　“这是是眼神？怎么，是突然觉得我这被你甩了的前女友其实也还不错，准备吃一吃回头草？”他那句话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再连续几个小时的情绪积压，喻安安明显有些失控，向后退了一步，脸色逐渐暗了下来，“你想看到什么？看到我感恩戴德的接受你？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装傻子？”

　　“安安，我没有......”裴陆向前跟了一步，有些困难的开口。

　　“你没有什么？”再出声，喻安安的声音里多了些尖锐，她看上去很生气，“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凭什么不想？你不想让我卖房子我就不卖房子了？你想分手就分手？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裴陆，当年提分手的是你。”她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胸口，“是你主动离开的我，你认为你现在资格还有跟我说这句话。”

　　【这个王八蛋，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啊！】

　　裴陆的脸隐在暗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她讲的这些，他都没法辩驳，虽然他也真的很想为自己辩驳一句。

　　说自己一直都很爱她，从来也不想离开她，可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让她陪他一起赌啊。

　　“两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喻安安是有些失控的，但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这种失控，她也不想去控制，可能夜色确实容易让人放下防备，有些情绪积压太久，总要找个宣泄口去释放。

　　她冷着嗓音自顾自的讲出了这些话，却不知道这些自嘲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是在向裴陆挥刀子，提醒他曾经干过多么伤害她的事情。

　　沉默了半天，裴陆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的，当初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

　　他看着她，眸中的两簇火苗渐渐熄灭掉了，清冷眉眼间多了很多懊悔的情绪，他没有去解释什么，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只能一句又一句的跟她道着歉。

　　喻安安盯着面前的这张脸，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问自己，面前的一切是不是她想要的。

　　裴陆的这句后悔她等了多久了

　　这两年她无时无刻都在等他后悔，等他明白自己当初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等他想通了回来找她。

　　一年，两年。

　　她等了太久了。

　　但当他真的说出来这句话，她的心里除了刮起一阵萧索嶙峋的凉风，一时却也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喻安安问自己，她做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只是为了挽回这一段被他放弃的感情吗？

　　其实不是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当他讲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该是多么欢欣鼓舞的跑进他的怀里啊。

　　“我以为你该明白的。”喻安安缓了情绪，尖锐尽数散去，余下全是凉薄，“咱们俩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从你跟我提分手那一刻。”

　　“我会帮你，完全是因为看不下去曾经那么优秀的人变成现在这个萎靡的样子，你不该是那样。”她盯着他的眼睛，“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没机会了，对吗？”裴陆隐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筋挛，声音也多了些落寞。

　　喻安安是个多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懂。

　　这其实是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说出口也只是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接受。

　　他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在这寒冷的夜色中，面前的女孩看着他笑，那笑容里涵盖着很多的情绪。
　　她问他：“还记得那年圣诞舞会，我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这话刚落地，许泽的车正正好停到了他们面前，喻安安再没给裴陆说话的机会，直接上了旁边停着的一辆出租。

　　没等裴陆反应过来，那边车已经启动。

　　看着车辆渐行渐远，裴陆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不变，深秋的冷风顺着夜色吹到身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战栗鸡皮，但他不光没有感觉到冷，反而还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

　　最起码，这能让他的大脑保持清醒。

　　她说过什么，裴陆当然记得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忘。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永远别后悔。”

　　他明白了，这其实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喻安安是什么个性，他懂。

　　因为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就算嘴上不饶人，背地里却依旧不计前嫌的帮他，哪怕他曾经那么伤害过她。

　　事实上，因为身上跟常人的那点不同，裴陆身上总是带有一些莫名的上帝视角，以为自己能看透一切，同时因为年少时的那些经历，他对人心又总是抱有最大的恶意。

　　当年他就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喻安安为什么喜欢他？凭什么喜欢他？

　　他身上有一点值得她喜欢吗？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对他又夹杂着多少利用的成分呢？

　　但这一刻，裴陆却真心为自己曾那样恶意揣测过这个女孩而感到后悔。

　　嘴里说什么怕连累，其实那都只是懦弱自私的借口罢了。

　　是他配不上她。

　　呼了一口气，混沌了一天的脑子在这一刻忽然清醒过来，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后悔了就能当作没有发生的。

　　就像今天。

　　不光毁了她的车，毁了她的生日，还让她跟着一起受了伤。

　　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他。

　　算起来，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护她周全的能力，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都一样。

　　如果是这么想，她要走。

　　也好。

　　只是这一回，她应该是要彻底走出他的世界了。

　　“你为什么会跟老板娘一起出车祸？”匆匆赶来的许泽看着裴陆站那发呆，开口问了一句。

　　裴陆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许泽没法去形容，表面看上去风轻云淡，内里藏着什么样的悲凉根本没法看清。

　　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许泽听见他轻声说，“那是我师妹啊。”

　　“师妹？”许泽顿了一下，觉得不对劲，但也懒得去猜，看他包成粽子的手，难得有眼力劲儿的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得，你这次也算是沾你这师妹的光，江总亲自去派出所处理这次事故了，大Boss出马，商宇泽肯定要去吃几年牢饭。”

　　“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