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罪恶人生》安珺

2、谎言

　　【莱姆斯】

　　我的人生从头到脚都充满了谎言。贫穷、饥渴和疾病三番五次将我劫掠。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很少允许我把我是个狼人这个事实到处乱说，仿佛我是个招摇撞骗的混|蛋。

　　母亲平生不相信“无药可医”四个字，她固执地带着我走遍天南地北，一个又一个的月圆之夜也没有磨灭她追求“万分之一”的幸运的勇气。托她的福，我后来也成了一个格兰芬多。分院帽当时直率地说，我勇敢地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仅凭这一点我就该呆在格兰芬多。

　　我原以为我会一生碌碌无为，在社会底层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了此残生，我配不上属于巫师的生活的一切。坦率地说，一旦“狼人”的标签在我的头上立地做窝，就如同一把随时会落下的明晃晃的刀，我与“巫师”二字仅有的联系也就分崩离析了。

　　直到我十岁那年遇见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我躲在窗帘后面打量这这个歪鼻子老头，他的睿智可以透过半月形的眼镜投射出来：“莱姆斯首先是个巫师，其次才是狼人。相信我，我有办法让他上学。”

　　我透过俗世尘埃看着邓布利多，他像挑逗小孩一样朝我做鬼脸，然后轻松地拍拍父亲的肩膀，好像折磨我们六七年的苦难和谎言如同小孩子争抢棒棒糖一样不值一提。母亲扯着我的衣襟，催促我说谢谢。但是事实上，在谎言里浸泡着长大，我不敢把希望寄予在一场虚无缥缈的信任上。我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没有食言，他在霍格沃茨种下了打人柳，在霍格莫德建起了尖叫棚屋。如果时光可以回溯，那一天我一定会郑重其事地向他鞠一躬，因为他是我今生今世的恩人。

　　当我踏上前往霍格沃茨的车厢，看着嬉笑玩闹的同龄人，我有种幻梦般的错觉，生怕一闭眼一睁眼，虚幻的幸福随风而逝。

　　“麻烦让一下。”我回过头，一个绿眼睛的女孩子一个人提着很大的行李箱，她看上去很吃力，但是固执地拒绝了一切帮助。我侧过身让她走过去的时候，她的红头发拂过我的面孔，飘来若有若无的神秘的馨香。

　　后来我知道了，她是莉莉·伊万斯，如明星般耀眼的女孩。

　　“丑|八|怪，别堵路，你挤着我了！”后面传来一声嚷嚷，我意识到自己注视莉莉的时候露出了脸上丑陋的抓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低下头，有些慌张地就近走进空车厢。我习惯性地用谎言把自己收敛，但并不代表我毫无怨气。如果詹姆·波特没有横空出世，我确实很给那个骂人的讨厌鬼见点血叫他收收性子。

　　詹姆是我的救世主，他把我从深深的恶念中拉回。

　　“喂，比伯！”詹姆挑逗似的跟着嚷嚷，“尝尝我的粪|蛋吧！”然后那个刚刚取笑过我的讨厌鬼摔了个四脚朝天。

　　“要我帮忙搬点吗？那样就快了。”詹姆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勾起嘴角，大概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姿势，笑容却单纯地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大概是看出来，我随身携带了很多东西来排遣烙在我灵魂深处的孤独感。

　　“多谢了。”我咬着嘴轻轻地说，詹姆已经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往前推了，“我是莱姆斯·卢平。”

　　“我是詹姆·波特，很高兴和你交朋友，莱米。”詹姆背对着我说完这句话，我眯着眼看他，阳光似乎恰如其分地洒在他身上。

　　詹姆·波特是那么耀眼。

　　我脚下停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但我很快就追了上去，步子前所未有的轻快。我知道，过去禹禹独行的莱姆斯消失了，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朋友。

　　在新车厢里，他向我介绍了小天狼星和彼得，我从此拥有了坚不可摧的新朋友，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去维系这一切，哪怕是谎言的海市蜃楼。

　　我曾经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构建了与詹姆、小天狼星和彼得坚不可摧的友谊，我说我是个普通巫师，每个月请一次假也只是因为身体不好。

　　我不止一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霍格沃茨，他们说我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有时我可以听见宿舍里的窃窃私语。

　　“你们不觉得莱姆斯去看外婆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吗？”当我假装不经意地撞破他们的聚会，总是能听到这样的交流。“他总是在月圆时分请假！都看不到好的月色了！”

　　直到有一天，詹姆对着论文的羊皮纸发呆，心不在焉地说了下一句话，亲手戳破了幻梦般的气泡：“按照他请假的时间，他博格特的样子。莱姆斯……也许是个狼人呢。”

　　梦破碎了。谎言，已经掩盖不了了呢……

　　我落荒而逃。

　　“莱姆斯！”詹姆追了出来，大雪纷飞，几英尺深的雪地里，世界冷得像刀子。

　　我害怕了，停住脚步：“我才不是狼人！回家……回家是因为……因为我想我外婆了……她……她……”蹩脚的谎言，是那么苍白无力。我觉得脑子好像被冻住了，我编不下去了，对于詹姆，我已经不想撒谎了。

　　“莱姆斯。”他靠近了我，我本以为他会歇斯底里地和我吵一架，指责我用谎言堆砌最珍贵的友谊。但我只感到一阵温暖，我回过头，原来他只是把他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笑得春光明媚：“我想，变身大概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吧？就是会身体虚弱一点……这个时候，着凉了很容易感冒发烧的。”

　　“莱姆斯，”小天狼星也赶上了，“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还有那疯子老妈呢！又怪不得你！通道在打人柳那边对吧？以后的路，我们都陪你！”

　　“莱姆斯，詹姆已经开始学习阿尼|马格斯了。他学的很快的！以后……以后我们一定也可以的！”彼得最后一个到了跟前。

　　“谢谢……”我忽然觉得眼前很糊很糊，泪水像是吸饱了墨水的羽毛笔，快要溢出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全他|妈|的滚蛋！为了詹姆，为了掠夺者，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虚伪的、用谎言堆砌的莱姆斯消失了，我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那说好了！我们是掠夺者！”詹姆伸出手，“掠夺者是一辈子无话不谈的兄弟！”

　　“一言为定。”我伸出手。

　　“一言为定！”小天狼星和彼得把手也搭了上去。

　　但有一天我却背弃了誓言。

　　我不知道我的爱情在哪里种下了因，但它一定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结了果。就好像伊甸园里的那个禁忌之果，再一次把我拉进了谎言的沼泽。

　　“莱姆斯你也不会啊！”小天狼星在宿舍仰天长叹，“这下我们的魔药作业可怎么办啊？”

　　“或许你们可以去问伊万斯……这样应该能搭上话的……”彼得小声提议。

　　“得了吧——她多讨厌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天狼星瘫倒在床上，唉声叹气。詹姆却已经跳起来，拍手大叫：“嗨，伙计们，我想到了怎么和伊万斯搭讪的主意！”

　　不止一次，詹姆·波特屡败不馁，他看见莉莉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黯然失色。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爱上了莉莉·伊万斯。

　　但我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莉莉·伊万斯。我发誓但凡经历过青春期，有些春心萌动的男孩子，是无法逃脱莉莉·伊万斯的魅力的。她是梅林在人间塑的一座完美雕像，神秘莫测却平易近人，她优秀地张扬。除了出生和魁地奇，没有人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比过她——哪怕是天之骄子詹姆·波特也不行。

　　詹姆总是有各种各样惹毛了伊万斯的方法，导致她总会想方设法和我一起讨论题目，尽管我时常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但我无法抗拒和莉莉·伊万斯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她头发的香味、她眼睛的颜色，每一样都让人迷醉。

　　年纪小的时候还察觉不到，等到过了十四岁，我意识到倘若我是个普通巫师的话，我可以选择追求莉莉·伊万斯，就算不像詹姆那样疯狂，我也可以有我的一席之地。

　　“你也喜欢伊万斯？”小天狼星总是有事没事就来打断我写论文的进程，但是他大笔一挥，从来不考虑分数和后果，但我不行，除了分数，我一无是处。

　　我不回答，但他已经看到了我烧得通红的耳朵。“莱姆斯，我和叉子他|妈|的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要和他抢女人？！”卧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小天狼星的口无遮拦一览无余。

　　“我没有。”我低下头，手在发抖，“我是个狼人，不可能结婚生子的。”谎言。我再一次习惯了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言是我的拿手好戏。

　　谢天谢地他没有在詹姆面前提起我爱上莉莉的只言片语。但我知道，他心里和我已经有了嫌隙。我当上级长之后越发忙碌，但是小天狼星逃出家族之后被波特家收留，可以和詹姆比从前更加形影不离。我想劝说他们收敛嚣张，生怕一脚踏错不得不面对正邪对立。

　　但好像完全没有用，他们一如既往地纨绔不羁，小天狼星拍拍我的肩膀：“莱姆斯，你都是级长了，就没有什么可以拦着我们了。”他嚣张地笑容，好像我会永远把他们奉若神明。

　　他们像讨论一个玩笑一样讨论着我是狼人这个事实，我有时装模作样地大笑，说着：“我不介意。”这样违心的谎话，他们也就此放下了戒心。尤其是小天狼星，他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取笑斯内普为了追查我的身份绞尽脑汁的狼狈样子。

　　然后他荒唐地把斯内普领到了打人柳下面，他幸灾乐祸地大笑：“去呀！去找你想知道的真相呀！鼻涕精！”

　　后来彼得告诉了我真相。他说詹姆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扇了小天狼星一个巴掌。“小天狼星·布莱克！你很过分你知不知道！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小天狼星愣了一下，但并不打算退步，“结果最多就是鼻涕精被莱姆斯抓了，也变成狼人了呗！正好杀杀他那阴阳怪气的脾气！”

　　“你考虑过莱姆斯吗？”詹姆几乎要吼起来了，“他把斯内普抓了，或者把他杀了呢？他会怎么想？！你觉得莱姆斯会高兴吗？！”

　　彼得说当时小天狼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詹姆把他往我这里推：“你去拦住莱姆斯，我会把斯内普带走的。”

　　“波特，”斯内普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别大发慈悲做烂好人了，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才不稀罕你的感激呢！”詹姆拽住他的领口，“莉莉要是知道你就这么遇害了，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而且，”他回头看了和小天狼星打成一团的我，“我也不想莱姆斯在悔恨里度过一辈子。”

　　后来西弗勒斯和邓布利多签订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他说他永远不会曝光我的身份。

　　詹姆救了西弗勒斯的性命，也又一次拯救了我的人生。他永远是我的救世主。从此以后，我发誓我和莉莉·伊万斯将永无结果，但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他们这对璧人。

　　后来，我们毕业了。又后来，詹姆对莉莉求婚了。又后来，哈利出生了，预言泄露了。詹姆和莉莉需要一个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人，当天晚上我就赶到了戈德里克山谷。一路上满目疮痍，我想，只要我们都在的话，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要成为他们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人，这是我为数不多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地方。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我从屋子后面绕过去，平生第二次听到了詹姆和小天狼星的争吵。

　　“把保密人交给莱姆斯？清醒点吧！他是个狼人！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身，浑身上下都是不确定因素！你知道这有多大的风险吗？这不是忠诚两个字就能决定的！”从小天狼星口中我忽然意识到，不论我下多么大的决心，不论我的意志多么坚定，现实就是现实，我是个狼人，我永远成不了一个真正的可以信赖的人。

　　我转身的声音被詹姆捕捉到了，他追上来：“莱姆斯，你别误会——大脚板他不会说话，我们从来都不介意你是狼人的……”

　　“但他说了实话，不是吗？”我回过头，有点悲哀地说，“我是个狼人，所以我有我更胜任的工作——在芬里尔手下当卧底不才是上上之选吗？”谎言。怎么可能是芬里尔，他可是害我变成狼人的罪魁祸首，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恨不得把他撕碎，怎么可能是上上之选？

　　但我没有说，解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给出了詹姆无法反驳的理由。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胡子有点长，看上去有点扎人。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了，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亲人。

　　我又在担心什么呢？我摇摇头，跨下台阶：“我们就此别过。”却没有料到，这一别，就是永别。

　　詹姆和莉莉的死讯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而我处理完眼前的事情，把罪不可恕的芬里尔送进阿兹卡班的时候，距离他们死去已经有半年了。

　　我没能赶上彼得和小天狼星的大战，也没能赶上小天狼星的审判会。战争结束了，我们明明胜利了，我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我常常在女贞路4号的街道上游荡，我有时能看到一个绿眼睛的小孩子跑出来。

　　詹姆没有和我相遇之前，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

　　我看到一伙小孩子欺负哈利的时候，有时会暗中还手，但我不确定这是否能帮到他，因为我是个狼人的身份，决定了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时的解气，对他来说，也许是长久的灾难。

　　我看到哈利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秋千上，无论怎么做秋千都动不了。我推了一把秋千，他开心地哈哈大笑。真是个小孩子呢，开心那么简单。他的笑容仿佛让我回到了多年以前，霍格沃茨的车厢里，我们四个人大声开玩笑，好像永远都不会吵架一样。

　　“叔叔，谢谢你。”即将离开的时候，哈利朝我鞠了一躬。

　　“不用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看着那张和詹姆一模一样的脸，那双和莉莉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是我的神明。”

　　“叔叔，你在说谎吧？”六岁的哈利·波特歪过头，眨眨眼。

　　“这一次，真的没有。”我蹲下来，说得很轻，但哈利还是听见了。他有点少年老成地皱皱眉：“我相信你的，叔叔！”

　　如沐春风。我忽然意识到，没有谎言，我一样可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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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觉得吧，小天的“嚣张”追求的是极度自由，莱米的“谎言”追求的是极度真诚。他们认为这两者在詹身上最终趋于消亡是他们的故事结束的根本。小天认为詹按照莉莉说的做就不可能继续嚣张而和他越走越远【从莱米视角看到的他们的吵架都是在《嚣张》故事结束之后】而莱米最后在小天的争吵中认为詹在内心深处也是觉得“狼人”和大家不一样吧。莱米这时候想要的是他的承认，而不是欲盖弥彰的否认（因为他从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份开始，这一点上他一直是比较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