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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围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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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将万和乔围了起来。
大约十来个。
夜行衣是黑暗里最好的伪装,这帮黑衣人默不作声,很有耐心——他们清楚,他们有着绝对优势。
万拿着长剑,乔也架起双刀;背靠着背,在黑衣人越发紧缩的包围里,警惕着。
无月,星稀,密林。
夜很静,静到可以听到微风吹过去的声音。乔额角渗出汗,那汗珠缓缓往下,划过鬓角,淌进了脖颈。
黑衣人的兵器各不相同,有使刀的,有提剑的。夜色浓郁,乔依稀看到了刀剑的轮廓,发觉这兵器应都出自一人。
——刃流畅又自然,刀身剑体都是朴素到极点——除却应打磨的地方,没有一点累赘的装饰。
万乔二人背靠着打圈,眼观六路,试图找到破绽突破。
这帮黑衣人显然经验老道,沉心静气,也随着万乔转圈,最后还缓缓收缩着。
没有破绽,没有薄弱点。
好像一堵墙,一堵向着人压过去的墙,步步紧逼,分毫不让。
乔没再犹豫,爆起,冲向一处。
黑衣人都没防备。
万也没准备!
那圈子好像就要撕开口子了,她俩却又被一波接着一波的车轮战打垮。
最后还是回成了一个圈。
她俩像牢笼里的困兽,笼子坚实还带着利刃,只要靠近,就刺得一身伤。
二人继续盯着,虽说黑衣人蒙着面,看不到脸。
可功夫的套路不会骗人。
一般只要功夫尚可,入了内门,一般学得都是自家套路心法。
各家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特点。
经过刚才的交手,乔有了大概的想法——墉山派人数颇多。
——“墉山派。”乔悄声说。
——“嗯。”万也没回头。
——“那就——”乔瞥向万,万点了点头,没搭话。
大约过了三个数,两人齐齐都冲向一处。
墉山派以拳法和刀法见长。都以气力为主,整个门派的功夫,透露着强硬霸道。
拳拳到肉,刀刀生风。
可只有一点——慢!
对于一般练家子,墉山派的功夫已经够喝一壶了。
这般气力十足,又带着绵绵后力,震慑是很大。
万乔俩人功夫没说是出神入化,但好歹也胜在灵巧十足,兼之配合默契。
这群黑衣人不是一个门派,招式总有配合不上的地方。
空当是乔用速度拼出来的。
墉山派的刀太硬了。
才接下来一招,就震得虎口发麻。
一寸长一寸险。乔的双刀短,舍了命往黑衣人跟前凑。
靠着几乎一刀换一下的伤,慢慢把大半儿的人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乔微微笑了笑,她的头发散开了点,一撮发垂在了脸庞,身上也被刀砍剑劈的体无完肤。整个人狼狈极了。
“走”乔给万打了个口型。万那里人少,冲出去游刃有余。
万看了一眼乔,紧紧抿着苍白的唇,一张脸没血色,看上去好像敷了层假面似的。
万没有吭声,一剑解决了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正巧腾出点空,趁着下轮攻势还没开始,一点脚,施了一个顶顶潇洒的轻功。
万没走!
她执拗地一头扎进了乔那个圈子。
乔一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拄着刀硬撑着。
万没有吭声,一个飞身,先打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乔抬眼看了下万,喘着粗气,没好气道
“怎么不走!”
“你还在。”
“你个死脑筋!你就——”还没说完,黑衣人的攻击就更加紧凑了。
墉山派这群人虽说慢,可这么消耗下去。
最先没体力的,肯定不是墉山派那群驴。
乔头疼死了。然而黑衣人不会让她再想起点什么,大刀直劈面门,净是杀招。
乔抬手接下,那个受了伤的胳膊,承不住这样的气力,铮的一声——刀飞出一把。
乔连忙矮身,卸下力道,躲闪起来。黑衣人一身蛮力,挥着长刀;乔一直挑衅着,激怒着他。
“墉山驴”
“砰——”
乔跳着躲开,可还没落地刚落地,旁边又一个黑衣人提剑就刺。
乔故技重施,卸力往下倒,翻滚在地。
黑衣人紧跟着就劈。乔匆匆一手拍地,身子旋起来;人才刚站好,黑衣人的剑就擦着脸过来了,逼着乔往后;乔脚尖磨着地面,飞快后撤,激起了一层层带着湿气的腐叶;乔偷偷瞄了一眼后方,刻意引着黑衣人。黑衣人闷头一直劈,乔顺势躲开;黑衣人一个没留意,就被乔身后冒出来的万,一刀划破喉咙。血一股股往外冒,人像软面条似的倒了下来。
乔这边,也出其不意地挡住了万后面黑衣人的招,狡黠地冲着对方笑了笑,趁着对方愣神,抹了对方的脖子。
这招讨巧了,仗得是俩人配合默契。
还有十二个。
乔默默数着,生出点希望来。
可这群黑衣人很是耐心,一边放着信号弹,一边围攻。
乔顺手又捡了把刀,她不太习惯单刀。
“墉山驴!都给奶奶过来啊!一群大老爷们,磨磨叽叽的,忒像姑娘了!一起上!”
墉山派的人上了头,说到底他们也是墉山派教养出来的,都还是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
平时都是顶天立地的,哪能被这么说!
“小娘皮,你找死!”墉山派还是有冲动的,说着就举着刀往乔脑袋上砍。
乔早有准备,她可算看出这群墉山驴的套路了——正面硬钢又爱凭气力。
这种人,若是平时打开了,打顺了,又冷静着,身形和套路怎么都不会变形,又怎么会有破绽?
可一旦,心里发生变化,有起伏了,跟着动作就变形,怎么打怎么笨。哪哪都是漏洞。
“笨驴看招!”乔跳在半空,虚虚接了一刀,借着力向打另一个,这墉山驴果然力大,借的力都能砍下人的胳膊。
这边,黑衣人整个刀仿佛打在棉花上,整个人不由往前送,又快速恢复了身形。乔衣袂纷飞,整个人好像水一样,四处游走。
搅得好一手浑水!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磨。
这些人又不是三脚猫功夫,一会子乔万俩人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身上也被刀剑划出不少口子,红殷殷地往外渗。
乔错了错牙,心说只要万活下来就行。翻袖把花婆的药夹在右手指缝,趁着空当,右手顺势一抹嘴,嘴里咬着药,稍稍一使劲,满口又冲又苦又刺鼻的味道,喷薄蔓延,冲向脑袋。
乔能感受到血脉里,那蓬勃又燥热的冲动,丹田腹中都热成一片。
力量!力量!
一股气在丹田里沸腾,又游走到奇经八脉,头皮涨着,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都上吧!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了,你们还挺给各派长脸啊?”乔昂起头,笑得肆意又张扬,不断挑衅。
“稳住!要活口!”黑衣人里,瞧着像头头模样的,沉声到。
这时候提醒还是抵点用的,可这群黑衣人依旧很暴躁。
尤其是,这小娘皮,在他们底线边缘乘风破浪的。
“哟~——不敢打呀?怕了啊?那还围什么围,回家奶孩子得了。畏畏缩缩,还不如当个乌龟,背着绿壳。”
有人忍不住了;头头模样的依旧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他很清楚——她俩已经是强弓之弩,最后这肯定要靠搏杀。
这时候还占着人数优势,冷静下来,她两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
头头冷哼一下,心里暗想墉山派果然都是倔驴。
依旧在僵持着;乔明白,还有两刻钟,这是黑衣人每次从放信号弹到追过来的时间。
而她的底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到时候只有被活累死的份。
“嗨,你奶奶我——我的头,就架在脖子上,谁想要就来取啊!还拉抽屉呢?等到我请的救兵来,你们又得跪下求饶!”
“也就这么个机会了,你们要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可听说,我的头可更值钱。”
“你们该不会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吧?不会吧——这墉山派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墉山派的人听得是面热心臊,一股子无名火突突地往外冒。
“干你大爷的!老子今天不把你废了,就是个孬种!”墉山派的脾气众所周知,挑一挑就着急冒火的那种。
私底下,修内力的门派看不上这种爱使力气的,但也都是暗地里编排两句。
今儿,乔这番话,也不过是各门拍底下说过的,编排墉山派的话。
这下拿到明面上,被个黄毛丫头这样损,面上怎么也过不去。
墉山派就想着速战速决,撑个场子。
其余门派,抬头望天,作壁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看戏的模样。
黑衣人头头挑了挑眉,暗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乔这会的脑袋还发麻,太阳穴那边的动脉贴着头皮“嘣嘣”地跳。
胸腔里的那玩意都快蹦出来了。
乔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没等她起势,黑衣人的刀带着罡风就招呼过来了。
万那里正被围困着,眼瞧着乔就要掉脑袋了;乔狞笑一下,右脚蹬了下地,竟直直冲过去。
“乔!”万用剑挑开旁边黑衣人的围攻,扭头道。
只看见,乔贴着地面,旋着身子飞过去,双刀交错,动作快的只剩下残影。
下一瞬,乔就站在了黑衣人的后面。
林子里静极了,还能听见蛐蛐的小调。微风拂过,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黑衣人蓦地倒下,手脚不住抽搐,脖子上,小腿跟,血滋滋的往外冒。
出刀太快了!
黑衣人都生出畏惧,都往后退了退。
虽说,平时嘲弄墉山派,可墉山派的功夫,大家还是知道深浅的。
这小娘皮的动作太快了!
就连黑衣人的头头,也暗暗紧了紧手里的大刀。
“都是些酒囊饭袋呀!那还打什么啊?都逃了算了——”
乔一边说,一边拆招,顺势把万的围给解了。
她身形飘忽,又极其灵动,如同游走飘逸的草书,风流又潇洒,浑然天成。
天铺地设,泼墨寰宇,快意恩仇。力道和速度揉搓地相当好,整个动作柔韧又有力感。
万知道,乔肯定吃了那药。绷紧嘴,整个人都怒了起来。
女子用剑,一般以软剑为主,意在用速度拼出来——就像乔。
可万右手使的,是一把重剑,看上去又笨又长,在对招中,十有八九都只能防守。
看似落了下风,实则等待时机。
她俩又靠在了一块,乔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回自己的弯刀。
这么看上去,她俩也没落下风。
黑衣人还有十个,也是残兵败将的。
万知道,她俩可能要交代在这了。乔用了那个药是会增体力,也让人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药效很短,副作用也极大。
万能瞄见,乔额头上的汗珠混着血水,在往下滴。
一张脸像丢进水里一样,头发像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水草,贴着脸,顺脖子淌汗。
万皱着眉看着乔。
乔扯出来一个笑安慰着,比哭还难看。
——“等会,我给你嚯开个口子,你就走,我来牵扯他们。”乔小声安排。
万盯着四周,眼神没动,梗着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帮帮我——替我找救兵好不?咱俩轻功差不离,现下我又这么不抵用——不能咱俩都折在这。”乔软下来说,万最见不得乔这样了——
万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乔松了口气。
乔没打算活着,她从一开始就只要万活着!
乔使了个眼色给万,万了然挑了挑眉。乔歪着嘴,微微笑了一下,她现在哪哪都是木的,笑得是——僵硬又鬼气。
“呀,墉山驴剩几个了?听说这代墉山很是缺人呐?也是,谁爱去那卖力气的门派——我们不会把人家杀了个断层吧?”乔阴阳怪气道。
像根刺哽在墉山派人的心头,一腔怒火犹如一口痰卡在喉咙,咳不出又咽不下;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只能呼哧呼哧粗喘着。
“哟——这是空等—着我来灭门啊——”乔故意道。
黑衣人头头已经没法挡着墉山派的人了。灭门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还怎么忍?!
“干你老母!”墉山派黑衣人又冲了过来,把乔和万又冲散了。
乔等着就是他!
乔的功夫没多精进,胜在快——正巧和墉山派的风格相克。
黑衣人在身前双手反握刀,刀尖略过腐叶;近了身就反手撩起大刀,刀尖从下往上撩,逼着乔往后退。
乔没想着拿自己那弯刀抵挡——也根本挡不住。这大刀又厚又重,撩过来,自己拿的小刀就跟闹着玩似的。
乔闪身就躲,刀柄磕了下大刀的背,改了点方向,一边后退,一边还喊道
“就这么点能耐啊?你门派就在你这灭门得嘞!还练什么练啊?这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人家外门洒扫的都不如——”
“日——祖宗的,小娘皮恁的滑,有本事别跑!”黑衣人破口大骂,他的刀跟不上乔。
墉山派也张了记性,有了点配合,眼里冒着火光。
黑衣人头头看着架势,心道坏了,这乔要被墉山派给杀了,乔可不能死的。
头头顾不上许多,这边用长剑挨着万的重剑挽剑花,把万的力道都卸了下来。急匆匆施了一个“翻山云”的招。
——是天山派的轻功,和乔同出一门!
万本想提醒一下,可自身也被困着。只能远远提道
——“乔,天山派的人!”
——“晓得了!”乔没回头,硬接下面前黑衣人的杀招。她突然正面接下这一刀,让对方愣了一下——乔一直躲着,而黑衣人也没使上十乘十的力道。
没给黑衣人后悔的机会,过招就是等着这一瞬!
乔用弯刀勾着黑衣人的长剑,就着剑身狠狠往剑柄处冲——四合的夜色里,那火花四射,万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乔猛然顿下的身影。
乔的心脏紧缩,像有什么压迫着胸腔,呼吸上也上不去,吐也吐不出。整个人像只拍在案板上挣扎的鱼。
黑衣人蜂拥过来,头头急忙追到乔跟前,他想拦下来。
然而,刚过来,那飚起来的血花,就溅了头头一脸。隐隐看着一个身影,僵硬地弓着身子。
然后——倒了。
完了,小娘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