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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蚍蜉撼树 ...

  •   张岑裴辗转一路回到自己的地盘,首要之事就是抓了跟段家里应外合给自己下药的下属一家老小,并放出消息,十天之内拿自己的命来换,否则一个活口不留。有人为那些小儿女求情,被他一起抓了扔进大牢。

      接着,他和小蔡将军一前一后致电全国,宣布服从民党,改旗易帜。年轻的东北王和西南王举兵,和黄埔学生统帅的中央军,以及民党领导的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从南西北三个方向合围,打得段家和散落各地占山为王的土匪兵节节败退。

      中国的版图从四分五裂逐渐合而为一。

      列强见不得这破碎无力的山河得到修复喘息,于是开始出手干涉。英美从中斡旋,让民党跟段家和解,各自为政,未能成行。倭寇则直接逼迫段家当他们的傀儡,以保段家平安。

      段烈琨虽有称帝之心,却不当倭寇走狗。段家两个儿战死沙场,女儿被日本人暗中掳走,其他家眷也无力护佑,乱中走散,树倒猢狲散。

      东南王被迫宣布下野,剃度出家。

      紧跟着中原王冯华渊也宣布下野,将手中权势一分为七,交给五位得力手下加两个儿子,自己跟老友到乡下避世,当起闲云野鹤。

      自此,中华大地再没有五方王的传说。

      征战两年,收复山河。

      张岑裴是第一个受到民党新政府嘉奖的将领,被正式任命为民国海陆空总司令。

      关东军长官土肥原作知道自己在东北算是混到头了,张岑裴很快就会寻机会跟他报杀父之仇。于是趁夜换了一身破衣烂衫,向南走水路逃去了沪上,投奔有过一面之缘的田中隆贤。

      要说好人不长命,王八活万年。这一肚子坏水的东西,竟然一路摸到倭寇战略执行者三羽乌鸦之一的田中的宅邸。他整日守在府门外,拦住田中的车。正值田中组织间谍工作,什么臭鱼烂虾也不嫌弃,真让土肥原搭上了这条船,只是要从最低阶的特工开始做起。

      驻关东军的新任长官还没来,日方便派了一队特派员前去东北祝贺张岑裴就任司令。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司令的老相识,原相泽伊。

      两个人快三年没见面了。原相泽伊原本乌黑的头发间长出了一些白色,但脸还是那张让人见到了就会赞叹不已的俊脸。他没穿军装,着一身华丽和服现身。

      纯白色略哑的银色丝绸襦袢只露出领边,墨蓝色大袖翩翩飘逸,绣着前二后三刺绣八重表菊纹的付纹羽织——见到这样的家纹,在场所有的日本人都目瞪口呆,这位以前在东北低调的前任长官,竟是位皇亲国戚——下身是条纹系带袴,腰间绑了一个讲究的蝶结。

      张岑裴也从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原相,一时间表情都不受控制,眼神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走近了才回神,敛起了目光,换上凛冽的寒冷。

      原相目不斜视,端方持正,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主座旁边坐下。

      俩人紧挨着,却谁也没看谁。

      张岑裴旋即端起桌上酒杯抬手,下面人便慌忙也去寻手边酒杯,随他将烈酒一饮而尽。

      酒下去,张岑裴鼻子里冷哼一声,

      “原相特派员,三年不见,”

      顾自添了一杯酒,用满得溢出来流到手上的酒杯碰了碰原相的空酒杯,

      “老了不少啊。”

      原相的手指掩在大袖中,不由蜷缩了下,一身精心打扮的华服都黯淡了几分。

      “张司令,”他好久不说汉语了,一开口发觉自己的语调不太对,张岑裴肯定会笑自己傻气,“还,还好?”

      越是紧张,越出错,几个字,说的磕磕绊绊。

      张岑裴听了果然放荡不羁的笑起来,拎起酒壶,也给他满了一杯。

      两人碰杯,再一次饮尽。

      张岑裴又向众人提了两杯酒,说了些感谢诸位,共建繁荣,之类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原相知他少年时最不喜说这些话,可他如今,说得酣畅,说得肺腑。

      以前张岑裴是雏鹰,在鹰王的护佑下任性翱翔,原相便爱他的恣意妄为。现在张岑裴自己就是雄鹰,傲视群雄,原相便爱他的快意恩仇。

      酒场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两人不得歇的喝了许多杯。直到原相副官上来替他挡下来不少敬酒的人,说他胃病厉害,不可贪杯。

      张岑裴被里外三层的人夹在中间,虽然东北人本来就爱说笑,醉酒后笑声比别的两三个还亮堂,可这句话竟被张岑裴听了去。他心里嘀咕,原相以前可没有胃病的。

      等酒过三巡,各人回到座位上。张岑裴余光瞄到原相泽伊的确是捂着胸口蹙着眉,不太好受的样子,心里无端生出了些焦躁。

      “酒量这么差了?”他故意道:“是胃不舒服了?怎么,家里媳妇不给好好吃饭?”

      阴阳怪气的话,幼稚的像个没事找事的孩童。

      原相无奈笑了笑,低声答道:“家里没有媳妇,倒是有几个小夫君。”

      张岑裴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恶狠狠瞧着原相,牙关咬的紧紧的,耳下的棱角显得格外分明。

      原相泽伊也没有退缩,和他四目相对。只是眼中久违不见的想念和柔情像散碎的星河弥漫着冲进张岑裴寒透了的心,啪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我说的,做不到了。”

      他暗哑的嗓音响在张岑裴耳侧。

      “什么?”

      张岑裴不解地问。

      原相泽伊没有回答,用钩子一样眼神撩拨他。

      他是醉了,这样的场合,着实不像话。

      张岑裴不再看他,用手拉住脖子上的衣领向下扽,好像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勒住了他的喉咙,喘气都费劲。

      原相还在看他。

      悄声问他:

      “敢吗?”

      这是第一次的时候,原相问他的话。

      “有什么不敢!”

      宴会结束后,原相就被张岑裴拉走了。

      “我有什么不敢!”

      他发疯一般扯开那身看了就厌恶的衣裳!力道之大,雪白的皮肤上全是勒痕。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原相泽伊任他胡作非为,嘴里呓语般念念有词。

      欲求不满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就撒不开手,左冲右突,既爱且恨。

      “疼了。”

      “疼着!”

      以前张岑裴哪舍得他疼一下。

      整整七天,原相都没有离去。他在东北没有实际的官职,不需要劳心劳力,只在张家府邸里等着张岑裴。

      张岑裴不多跟他说一句话,只在夜里折腾他,怎么难受怎么折腾。

      “我想吃酸菜猪肉饺子。”被折腾惨了的原相饿了。

      张岑裴听了这话便起身出去,却直到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又一夜,原相泽伊没等到张司令,独自跪在张镇森的牌位前一夜。

      家里人跑去给张岑裴报信,张岑裴冷冷道:“假惺惺。”

      当晚,他还领了两个姑娘一同回去,挑衅问原相:

      “怎么还没走?不腻吗?还是想留下来,一起玩?”

      “我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

      原相落寞地低头,白发在灯光下更明显。

      “说吧。”最后,张岑裴摆手让两个姑娘出去,自己则把两臂抱在胸前,沉着脸。

      原相喜出望外,上前将张岑裴紧紧搂住,冰冷的双唇贴在他耳边说:

      “张岑裴,你说我这只蚍蜉能撼你这颗大树吗?”

      “哼…”张岑裴鼻息里不屑地呼出一口气,“不自量力。”

      原相泽伊摇了摇头,“我之于你,如大和之于华夏。如今我这只蚍蜉能撼动你这棵大树,那……”

      张岑裴一把推开他,“想都别想!”

      原相泽伊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岑裴啊,你跟你的国家一样,毫不自知!”

      第二日,原相泽伊便回了国。

      三日后,张岑裴接到讣告,日本安熙公主之子原相泽伊剖腹自尽。

      接到这个消息,张岑裴震惊得呆愣了半天,连眼睛瞪得都忘记眨。

      不可能!

      原相泽伊!

      破腹?!

      不可能!

      他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人!

      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是被誉为日本最有能力最年轻军官的人!

      是早晚都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人!

      怎么就死了?!

      他为什么要动手帮自己解决掉未来的一个顽敌?

      他凭什么裁决一个连自己都舍不得下手的人?

      就那么爱吗?

      原相泽伊!

      就那么爱吗?!

      我张岑裴值得吗!

      蚍蜉撼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天没发出声音的张司令,突然心疼地向天大吼,吼得胸腔都要震碎,吼得心肝脾胃都要从喉咙里崩出来!

      他头痛欲裂,清醒过来的人才最痛啊!

      “好疼啊,好疼啊!”

      他在地上打滚,原相割在身上的刀子,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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