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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紫禁城中一贯是跟红顶白,只有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雪中送炭却是少之又少的。

      京城的深秋季节,寒风飒飒,自从五阿哥永琪去了之后,皇帝虽有疑心乌拉那拉氏皇后与愉妃图谋储位,但是为长远计,并未当场就此事发作些什么,私下如同前世一般指派毓瑚查清此事,表面却待皇后宽和了些。

      人人都道皇帝是怜悯与皇后情同亲姐妹的愉妃丧子之痛,且五阿哥与皇后一向亲厚,十二阿哥又在皇帝身边抚养,皇后或许有重获圣宠的可能——

      但永寿宫那位新封皇贵妃,掌六宫事,位同副后,膝下儿女众多,虽不都在其宫中长大,但是唯一养在身边的十五阿哥却聪敏机灵,甚得帝心。只是皇后和愉妃或称病或守礼不愿见人,宫中各处便更加萧索了,唯独炩皇贵妃的永寿宫热热闹闹。后宫众人也渐渐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互成犄角之势。

      ******************

      最近几日天气都好,虽有些寒凉,但永寿宫却早早用上了银丝碳,室内又摆满了花房精心挑选来的花朵,香气四溢,极为惬意,在深秋亦有如暮春温暖。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蟾战战兢兢地看向座上闲适地砌着茶的人,不是卫嬿婉,却是进忠。

      “公公、公公您让我找的人只说放心便是。”

      “来去没叫人瞧见吧?你是知道轻重的。”

      王蟾刚退下,进忠便听得内间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她醒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跟前,却被人一把拉下压在床上,捧着脸亲吻。

      “起这么早是做什么去了?”她睡得迷糊又有些热,侧了身子想把人抱在怀里,却只摸到略带寒气的被褥。刚想起身寻人,人便来了。

      他对着她向来顺从,脱了外衣也跟着躺下,握着她的手由着人不安很地在脖颈处亲啄。

      “奴才刚找王蟾问问胡芸角的事儿如何。”

      “这事务必得处理干净利索了,”卫嬿婉停下动作,眼中染上淡淡愁绪。“□□亲王府守卫极严,我手伸不进去。”

      “您放心,”进忠伸手将人揽在怀里,点了点眉心,“他府上总管可有把柄在我手上。横竖现在荣亲王已经倒了而您又气盛,他不敢得罪。无非是一个格格的物件儿,给就给了,没什么的。更何况,”他顿了顿,嘴角浮起笑意,“皇后和愉妃可不知道,皇上的人也在瞒着她们呢。”

      “如此便好,你小心别被毓瑚发现了就是。”卫嬿婉乐得清闲,却又想起一事,她那不成器的弟弟。

      “进忠,有件事我必须得做,但是我当下和你说了,你也别怪我狠心。”

      “主儿不妨说来听听。”

      “本宫的弟弟,佐禄。他不能活着。”

      进忠神色倒未变,他当初便极力劝说卫嬿婉除掉佐禄,只是今日为何她却下定决心了?

      “我、我,”卫嬿婉咬着牙,“我曾做过一个梦。”

      “一个梦?”

      与此同时,承乾宫中。

      愉妃摩挲着手中的暖炉,将信将疑:“可看仔细了,真是从前御前的进忠?”

      容佩屈身回答:“奴婢前些日子奉您意思去查胡氏,见永寿宫的王蟾鬼鬼祟祟,便点了几个人跟着。永寿宫一向口风紧,谁知小德子回禀说往殿内送东西时,仿佛在内室瞥见了进忠。奴婢昨日假托皇后之命分发节礼亲自去看了,并未瞧见什么不妥。但炩皇贵妃若真私藏罪犯,那么眼下的困境便可破了。”

      愉妃点了点头,抚摸着袖上的白色花瓣:“此事务必上心,我也再着人盯紧永寿宫。她害得永琪和姐姐至如此境地,我定与她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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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忠那双狭长的凤眼眯了眯,声线平和听不出起伏:“所以,主儿的梦中,杀了我之后便步步踏错,之后……”

      “十数余载,荒唐大梦一场。”卫嬿婉双手紧绞着的百蝶穿花纹样几近变形。“我全都说与你听了,”她局促地抬起眼帘看了进忠一眼,泄气般瘫坐下来,“事已至此,我确实悔过了。但若是你仍不服,尽管告诉愉妃和皇后去,要杀要剐——”

      话音未落已被进忠揽住:“奴才只相信眼见为实,没发生过的便不作数。何况,如果是真的,”他苦笑一声,“我总是生不起您的气,您十多年受的折磨,也够了。”

      卫嬿婉只觉得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把脸别开一边去:“是我对不住你。”

      进忠安抚地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都是梦,当不得真。今后别再说丧气话,永寿宫上下人等和十五阿哥还指望着您呢。”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炉内炭火声毕剥作响,拱起阵阵热潮,将一切与窗外呼啸的寒风隔绝开来,留下两人像小动物般互相依偎取暖。

      数日后。

      “有些事,奴才还得亲自出宫去办。”

      “什么?”卫嬿婉从被窝里挣扎着撑起手肘,杏目圆睁,“你是不是还在生本宫的气?”

      进忠赶忙把人塞回去,生怕冻着:“哪里的话,只是奴才听您所说,倒是想起一个人得收拾。”

      “谁?”

      “我那好师傅,李玉。奴才当日分明已经将蕈菇全部处理,为何仍能被江太医追查到?想必是李玉故技重施,私下采买了有毒的蕈菇谎称是当日的。江太医颇得圣宠,又和翊坤宫长着同一条舌头,您自然百口莫辩。”

      “那怎么办?”

      “有我在您放心。此外,奴才还得亲自去着人做您那红宝石指环,”两人恋恋不舍地十指相扣,“王蟾春婵都没仔细端详过,只怕说不清楚,反倒误事。”

      卫嬿婉牵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苍白纤细的指尖:“公公看的很仔细,为什么?”

      “您明白,您都明白的。”进忠顺着她的亲吻靠上前去,抚摸着她披散肩上如锦缎般冰凉柔滑的长发,“我倒是感谢老天爷让您做的这个梦,让奴才……得偿所愿。”

      冬日里百兽蛰伏万籁俱寂,传到宫中的种种消息却如投入大海的小小石头,只激起点点涟漪,底下却暗潮汹涌:永寿宫娘娘流放边塞的弟弟被大黑熊意外扑咬,伤重不治,听得消息炩妃娘娘肝肠寸断,当场哭晕过去;从前的御前首领大太监李玉当日因替皇后娘娘求情被调至圆明园,却在劳作中不幸感染风寒,即便太医院妙手回春的江太医亲自前去诊治,亦无力回天。

      “皇贵妃啊,你别伤心了,哭多了对身子不好,更无法好好照料永琰了啊。”皇帝听说了消息,倒像是寻新鲜般踏进了永寿宫宫门,探望卫嬿婉。

      她哭得眼周正正好染上一圈绯红,盈盈水光欲说还休:“臣妾娘亲当初大错特错,臣妾母家唯一的亲人要为此赎罪是应当的,只是——”她垂眸低泣,“都怪臣妾对家人约束不够,才犯下弥天大错,求皇上宽恕。”

      皇帝看着她的可怜模样,似是有所不忍:“行了,朕体谅你思念家人的心情。这样吧,你有空多去看看璟妧,她虽在颖妃处抚养,却也是你的女儿。”

      卫嬿婉破涕为笑:“臣妾多谢皇上。”话锋一转,“只是臣妾明白,璟妧既养在颖妃处,便是颖妃的孩子了,臣妾虽对其极其思念,但若臣妾前去探望,只怕会让颖妃心中有所芥蒂,更影响她和璟妧的关系。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比起臣妾的出身,颖妃更适合抚养璟妧。”

      言及此处,她绽放出一个六分凄婉四分温柔的笑容:“臣妾若是能时时将手作的衣物和吃食送去给璟妧,全一全做额娘的心意,便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求更多。望皇上成全。”

      皇上听得十分感动,轻拍她的手:“你做皇贵妃以来,办事妥帖,性子也平顺了不少。当初啊只是个连甜白瓷都不晓得的毛丫头,也有今日成熟稳重的时候。朕今天便在你这儿歇下吧。”

      卫嬿婉顿时心中不喜,脸上却仍做出一副谦和柔顺的模样:“臣妾一切所有皆为皇上所赐,不能不尽心侍奉。只是臣妾今日身子不便,皇上……不如带着十二阿哥去看看皇后娘娘吧。臣妾听说,十二阿哥想额娘想得紧呢。”

      “听说?听谁说的?”皇帝挑了挑眉。

      “都怪臣妾御下无方,皇上恕罪。左不过是些宫人说听闻十二阿哥思念母亲,希望尽孝左右,人都瘦了许多。臣妾也是为人父母的,将心比心,孩子不能没有额娘照料,臣妾实在是担心——”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此事朕知道,你不必多管。朕去看看丽贵人,你自便吧。”

      “臣妾恭送皇上。”

      屏退众人,皇帝下令:“毓瑚,你着人去查查是谁放出的风声,说十二阿哥离不开母亲,非要逼朕迎她出来。难道朕对永璂还不够好吗,离了她便不成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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