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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番外1远舟归来,侧畔相望 ...

  •   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头疼地问高淮:“林楚今日已到了京都,关于他的册封,我还想再听听你的意见。”

      “南封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也该派文吏过去整顿一番。至于林楚,定是不能再让他回南封,臣提议封官留京。”

      “此人难以为我所用。就怕封的不合适,南封生变。”皇帝起身,又说“当年直接从南封、南原直升将领也是无奈之举,后来有心想拿回南封的军权,已是错失了良机。”

      高淮收起手里的密奏,将心里的担忧收了起来,宽慰说:“如今还为时尚早。林楚白丁出身,身后牵连不多。留京封官,再许一桩体面的亲事,想来人生也算圆满了。”

      皇帝紧锁的眉间丝毫没因为高淮的话而散平,语气反而更冷:“就怕景盛传来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的。我们都不敢确认此人对南封五郡的控制到了什么程度。”

      此人杀不得,同样也不好留。

      高淮叹气,只说道:“今日林将军的表现太过正常,忠君之臣也莫不如此。三日后便是庆功宴,封官后再看林将军的态度。”

      皇帝没说什么,就听在外伺候的内监隔着门禀报:“皇上,林将军求见。”

      两人眼里染上疑虑。

      “宣”

      林楚穿着武将的寻常官服,一身轻甲。下跪,叩首:“臣有事启奏,陛下可否屏退左右。”

      皇帝看着下首的将领,心头疑虑越发重了几分。

      “爱卿有话直说即可。”

      “臣林落潇,向陛下求一份旨意。愿求一妇人与其子,自此归隐山林。”

      林楚的面色放在男人中是极为健康的麦色,粗糙的皮肤更是添了分粗犷,身形矮小了些倒也无碍,声音偏低显得沉稳,是个让人觉得亲近的男人。

      皇帝手里的奏折掉在了地上,高淮惊愕地张大了嘴,暗处韩瑾差点没站稳。

      皇帝反应足够迅速,大怒定罪:“大胆林楚,竟敢欺君罔上。”

      林落潇俯身再拜,“臣甘愿冒险,愿平安无忧地带所爱之人回家。”

      皇帝手按在桌案边缘,片刻后问询:“愿放弃现有的一切?你可知若无今日之事,加官进爵,甚至是封侯拜相都未尝不可。”

      林落潇不在意地笑了笑:“臣参军四年,只为今日。”

      高淮虽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不知,林将军所求何人?”

      “楚贵人楚沐清,八皇子凌澈,绯晚堂素夕、招财、进宝。”

      茶盏应声而落。

      皇帝怒骂:“你找死,竟敢肖想妃嫔,图谋皇子。”

      林落潇语调平平:“陛下,臣一介草民,要个不得宠爱的皇子做什么。只是沐沐定放心不下孩子。”

      皇帝背对着两人,不知是何想法。

      林落潇跪的笔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柔声说:“我想带着她毫无顾虑地回家。我与她已分隔了十三年,我怕再等下去,她都认不出我了。”

      韩瑾坐稳身,看着跪于殿中的将军。想象着若是换上红装,该是个什么模样。

      一言难尽。

      又听得皇帝开口问:“若朕不答应,杀了你和她呢。”

      “陛下,您又何必问这种问题呢。”可她依旧在说完后答了话“陛下,草民谋划许久,自是有足够的筹码。”

      “小小一个南封,也敢挑衅。”

      林落潇说的很平和:“陛下,既然臣敢迈出这步,便已做好最坏的准备。从商也好,从军也好,臣所求不多。”说着从腰间解下其中一枚玉佩“闻名天下的银玉令不过是一枚再也普通不过的玉佩罢了。”

      手里握着玉佩,林落潇笑了笑“陛下,不论何时,你杀不了我。这不过是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砝码够大,也足够诱人。

      皇帝的情绪早已恢复,传令:“宣皇后,楚贵人,八皇子。”

      “朕如何信你?”

      “陛下,这取决于你。”

      皇帝意味不明地冒出个:“哦?”

      “草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沐沐也教不出有雄心的孩子,留着那些身外物做什么呢?”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节轻敲着椅边。

      皇后来的很快,进门后虽是不解,看着皇帝阴沉的脸,也没敢多问。

      反而是皇帝交代:“楚贵人还有绯晚堂的三个太监几日后会出宫,在途中失事。到时在宫中随意安排一场丧事,诸事还得劳你费心。”

      皇后丝毫没有多问一句,深深压下心底所有的好奇:“臣妾遵旨。”

      皇帝招手让皇后坐在一边,又解释“楚贵人也快到了,到时便知。”

      皇后坐在一旁雕工极好的椅子上,目光便正对上跪着的将军。

      殿上之人放佛忽略了她,继续问着话。她惊讶地听着林将军传到她耳边的声音,忘记了思索。

      “银玉令需得有口令以及印鉴方可生效,全国分为十九部分,各部口令不同……”

      “岭南商道、燕塘商道,还有琼州码头和净州码头都需要有特定的交接方式。”

      林落潇失去了近乎所有的底牌。

      高淮或许不太清楚商业之事,但皇帝深知,她的诚意已是足够。

      楚沐清进门时穿着件宝石蓝衣裙,实在是不甚光鲜。外罩着浅灰薄衫,腰间挂着枚普通的玉佩,头上戴着支玉兰玉钗并一支掐丝蓝簪。

      本是径直上前行礼,却生生停了脚步。

      她想上前,脚步却踉跄了。

      近在眼前,伸出的手生生顿住,慌张地举目四顾,眼中却什么都没看见。

      双手攥着裙摆,目光又回到了眼前人身上,死死盯着。语气颤抖地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抱…抱歉,对,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就是……”她停了片刻,才继续说“你生的像我的爱人,眉目像,唇也像,给我的感觉也是。”

      眼前人越像,她心里越疼,泪水涌出更多。

      举步维艰,更是退后了几步,蹲在地上,抱着手臂,头深深的埋在怀里。

      林落潇站起身,也跟着蹲在她身前。笑盈盈地问“这位姑娘,知道永昌玉器店怎么走吗?如果能带我过去的话,我请你喝醪糟。”

      埋着的头抬了抬,呆滞地望着眼前人。

      林落潇轻轻抹去楚沐清脸颊上的泪水,调笑着说:“宝贝不哭啦,再哭就要亲你喽。”

      楚沐清紧握住林落潇的手,哽咽着说:“那个老头不是说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吗?更何况你还有你的家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个老头没骗你,那块玉石只有一次作用。可我的沐沐还在这里,我不得拼尽一切回来找你啊。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要我历经千难万险,我也得来接你啊。”说着,又凑近了些“你说,你是不是挑了个好妻子?要不要亲一下,验明正身?”

      “你混蛋。”

      “那你要不要混蛋亲你啊?”

      “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无赖啊。”

      “这么多年没见,你不也还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才没有,是你太聪明了,所以显得我稍微不聪明了一点点。”

      “口齿倒是伶俐了些。”

      楚沐清拉着林落潇的手,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写了很多话本,让进宝拿出去卖了,再加上我卖的一些绣品还有面馆赚的钱,资助了一家书院。不过他们都以为书院是一个叫林落潇的神仙姐姐资助的,你可不能怪我冒用你的名字。他们还有送一些书信和小礼物,我都好好的收起来放好了。”

      “知道我的沐沐最厉害,我们先站起来再听你说好不好?蹲久了你的腿肯定又要难受了。”

      林落潇拉起她,她紧抱住林落潇,头抵在脖颈处,轻声说道:“潇潇,有时候我在梦里都梦不到你抱我。不过我生阿澈的时候梦到你了,都没有那么痛了。”

      林落潇怀抱住她,轻声安慰:“我的沐沐特别棒。在你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却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我不好。”她在楚沐清唇角落下一个吻,“你现在不就是正抱着我吗?剩下的交给我,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种感觉是安心,楚沐清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可以再一次毫无保留地依偎在爱人怀中,不必再遥遥相望。

      听得内监声音再次响起,凌澈踏进殿门。看见殿中站着几人,连皇后和高将军也在,甚至有个不认识的将军,居然还抱着一个女子。

      满脸疑惑。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皇后对着这个孩子,只叫了起身,却不知该作何应答。

      终是林落潇开口:“你母亲要跟我离开皇宫,你愿不愿与我们一起走?”

      小小年纪的凌澈吓得差点栽倒,长大了嘴看着林落潇,好半晌才问:“你不是将军吗?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谁说女子不能做将军。”

      小孩儿盯着林落潇,眼含崇拜:“若有一位女将军,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你女扮男装对不对?”

      林落潇笑了笑再次解释:“对,我女扮男装在军四年,就为了今日带你母亲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们走?素夕她们也会跟着离开。”

      凌澈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问:“你怀里的,是我母妃?你和我母妃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她离开这里?要带她去哪儿?”

      林落潇只说了一句:“随我们走吗,暂时可能得住在京都,往后会去封宁。”

      “我母妃愿意和你离开吗?”说着却看向皇帝“父皇,你不要我和我母妃了吗?”

      林落潇直直白白地将所有的选择摆在凌澈面前:“陛下是仁君,不愿因一女子和一个资质平平的皇子而引起天下大乱。你若是留在这儿,陛下会给你最好的教育、资源、地位,此生的荣华富贵不尽。就算你母亲舍不得你,可我会绑她离开,将她囚禁起来,不能离开我半步。往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你若是跟我们走,便会失去现有的一切身份地位,会被皇家除名。为断皇室疑心,我不会教你任何武功,兵法,行商之法。造化如何,也得看你自己。如今我和你母亲父皇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全看你如何取舍了。”

      楚沐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稍稍抬起头看着林落潇问:“你是要带我出宫?”

      林落潇浅笑,“你怕是已经记不得这是哪儿了吧。”

      楚沐清猛地回过神,慌张地想四顾,却硬生生顿住不敢再有动作,脸一下涨红起来。又把头缩了回去,“我是不是又惹祸了?我们在这里这样抱着会不会被打入天牢,然后处斩啊?”

      “万一我们要是被处斩了,你现在是不是得先亲亲我?万一以后没机会了怎么办?”

      本是调戏的一句话,楚沐清却有些当了真。“那样做会很过分诶,万一皇上迁怒阿澈怎么办?”

      林落潇的手捏了捏楚沐清的耳垂,“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笨了。”

      楚沐清咧嘴笑了笑,“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吗?可以坦坦荡荡的和你回家,不必担心后果?”

      “嗯,等会儿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在京都买了院子,之前忙着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这几天得收拾出来。三天后我得参加庆功宴,还有些南封军务交接。你的出宫日期还得看陛下怎么决定,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和阿澈。”

      楚沐清闷笑着说:“这几天我们都不能见面吗?我不想和你分开诶。”

      “越来越爱撒娇了,拜托沐沐宝贝忍耐一下啊。怎么跟个小色狼似的,说,怎么学坏的?”怕楚沐清再说出什么话,转了话题问凌澈“想好了吗?”

      楚沐清在林落潇脖颈上咬了一下,总算是分开了些,“你逼他做什么,不能温柔一点吗?”

      “男子汉大丈夫,做个决定还磨磨唧唧的”没说完,小腿就挨了楚沐清一下打,顿时做作地哀嚎:“行行行,我错了,让他慢慢做决定。”

      楚沐清深乎了口气做了做心理建设,走向凌澈温言道:“阿澈,不论是母妃还是你父皇,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母亲希望,你做出的决定都是你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管你在哪儿,都是母亲和你父皇爱着的阿澈。”

      “母妃,你一定要跟她走吗?只有跟她走,你才快乐吗?”

      “十四初遇,十五定情,十六岁在生死关头生生分离,如今母亲已经二十九岁了。”都已过了这么多年,她回忆着往日“封宁是个小地方,可来往商客众多,想求潇潇为妻的人数不胜数。我只是个落魄又不受宠的嫡女,父亲偏爱妾室,母亲以夫为天,有什么好的呢?自初遇起,一直都是潇潇护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无才无貌,又不聪明。我想为我自己活几年。”

      凌澈看了眼相拥的两个人,终是问出口:“所以,母妃真的要离开?不愿为了儿子而留下?母亲既然心里只有她,执意与她走,为何要对儿子这么好。”

      楚沐清被凌澈的话刺的难受,下意识后退,慌乱的想抓住林落潇的手,朝着林落潇喃喃“潇潇”眼角复又溢出连线似的泪水,想张口却哑言。

      凌澈所有的情绪在发泄之后,归于茫然。

      手被林落潇紧紧牵住。

      “四日后,楚贵人携八皇子前往灵华寺祈福。”皇帝看着殿中人,目光又落在下首的皇后身上“皇后,带着楚贵人和八皇子,去收拾随身之物吧。”

      皇后遵旨领命。

      林落潇抬起相握的手,顺势转了个角度,手指相互容纳,结成一个情人扣。柔声交代着:“沐沐,去收拾东西,等着我接你回家。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不要乱想。还记得吗?我小时候连我父亲都骂过,但是也不能否认说我不爱我父亲。”

      皇后在前,楚沐清错后跟着。凌澈抬眸看着皇帝,少顷,沉默地跟着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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