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末未阑

6、第 6 章

　　七岁之前的顾湘也是一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只是这一切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全都变了。下着大雪的那天李韵雪在单位加班，顾南在家抱着小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天色越来越晚了李韵雪却迟迟没有回来，顾南有些坐立难安：“薇薇，外边儿天儿这么冷，妈妈现在还没有回家，爸爸出去开车接妈妈回来好不好？”
　　“好”。
　　“那薇薇一个人在家能不能乖乖的呢？”
　　小女孩儿赶紧坐得端端正正：“老师都说我很听话的”。
　　顾南爱抚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么棒呀，那爸爸待会儿回来给你买小蛋糕”。
　　“好”小女孩十分振奋，这一声的声音也格外的洪亮。
　　可是顾南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走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顾湘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在家里等了多久，后来爸爸警队的同事来家里接走了她。顾湘对于父母最后的记忆，也就是白布下面隐约的轮廓了。
　　一夜之间顾湘变成了孤儿，顾南的家中的独子，顾湘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后一病不起，临终之前放心不下顾湘，拜托张莫山联系到了李韵雪的弟弟，立下遗嘱只要他们抚养顾湘到成人就把全部产业赠送给他们。张莫山将顾湘交给他们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女人冲过来抱着顾湘狠狠的哭了一场，张莫上心想：毕竟是亲舅舅，应该会用心照顾顾湘的。
　　李守道和董明花想要住进顾湘父母的房间，顾湘死活不让，在家里又哭又闹，终于没有让他们得逞。后来在客厅睡了一个礼拜的董明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弄了一套房子，这倒好天天睡沙发，我告诉你我今天不会再纵着那个小妮子了，你待会儿把她给我抱出来锁进她自己房间，我去收拾收拾主卧，咱俩今天睡大床”。
　　李守道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孩子刚刚才经历那些，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明花拍了一巴掌：“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还要生活得这么憋屈，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住不进主卧，你就去给我睡大街”。
　　“你··你打我干嘛呀，我又没有说不去···”。
　　董明花拖着李守道来到主卧门前：“那个小妮子锁着门，你把门撞开，快点！”。
　　“砰····砰····”巨大的砸门声从门外传来，顾湘缩在床头一角瑟瑟发抖，努力压制住哭泣的声音，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顾湘绝望的嘶吼：“出去，不许你们进来，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房间，你们出去”。
　　董明花冷冷的瞥了顾湘一眼：“今天还真由不得你了，赶紧的，把她给我抱出去”。
　　李守道瑟缩道：“要不，和孩子好好说说吧”。
　　“要说得通，咱俩还至于睡一个礼拜的沙发吗？你利索点”。
　　“不不不，我不要，你不要过来，你走开，你们走，我讨厌你们”顾湘试图挣脱李守道的双手，却始终无能为力。
　　李守道和董明花如愿以偿的住进了顾湘父母的房间，一个月后顾湘慢慢接受了这一切，开始学会自己上学自己‘回家’，顾湘好像长大了，只是眸子里的光慢慢黯淡了。
　　张莫山和魏舒宁离开h市的时候，带顾湘去吃了汉堡还给顾湘买了以前从来都没有机会吃的甜筒，顾湘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的吃着。夫妻俩想起上一次见顾湘的时候，顾湘还会甜甜的叫莫叔魏姨，撒娇让他偷偷给她买冰淇淋。魏舒宁偷偷擦着眼泪，张莫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稳一点：“薇，顾湘，我和你魏姨明天就要回去了，你要是想我们就给我带电话”说着把一张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装进了顾湘的书包里。
　　“嗯”
　　“你在这里好好听你舅舅他们的话，不要任性，等你大一点，有时间了我们接你去江南玩儿”张莫山接着叮嘱道。
　　这一次顾湘没有接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吃着甜筒。
　　张莫山走后不久，董明花儿子的转学手续也都已经处理好了，临近春节顾湘见到了李行，李行比顾湘大三岁，之前董明花夫妻俩常年在外打工，李行被寄养在学校老师的家里，现在有了房子有了钱就赶紧把自己儿子接过来。那套房子是个两居室，楼上有间小阁楼，李行过来的前一天，顾湘被董明花分配到了阁楼，这次顾湘没有任何挣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生活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学会了认命。
　　李守道刚接李行过来的第一天，董明花烧了一大桌菜，家里还特意买了许多小零食，泼辣刻薄的董明花一腔温柔体贴全都给了他的儿子。
　　没有见到李行之前，顾湘觉得他肯定也是一个粗鄙刻薄的人，是一个抢占别人家庭的王八蛋。可是那个小王八蛋穿着一身旧旧的校服来到家里书包都还没有放下，就拿出一支粉色的钢笔递给顾湘：“妹妹，送给你”。
　　顾湘没有接钢笔，可是对李行她已经恨不起来了。
　　新学年开学的时候，对于李守道夫妻俩来说日子总算步入正轨了，董明花找了一份在超市收银的工作，李守道继续开大货车，经常一两个月不在家。小区离学校不远，李行和顾湘每天自己走路上下学，顾湘在前面默默走着，李行紧跟身后，经常妹妹妹妹的叫着，顾湘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总是自顾自的说着。
　　超市收银的工资不高，董明花又在大排档找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午吃好饭之后就匆匆走了，董明花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做家务，就贴心的给顾湘买了一个塑料小凳，让顾湘踩在小凳上手把手的教顾湘洗碗。
　　不到一年的时间，董明花就磨平了顾湘所有的棱角，顾湘已经不会挣扎反抗些什么了，就像动物园里的猛兽，被打久了打怕了自然也就屈服了，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可以平静的去接受。
　　顾湘生日的那天，下午偷偷从学校溜出来了，背着书包坐在一个蛋糕店门口，望着橱窗里面：那个有超人的蛋糕，前天李行过生日的时候，他妈给他买了一个。
　　没有人知道顾湘和李行的生日只差了三天，也没有人会在意。
　　“小朋友，想吃蛋糕呀？”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孩子走了过来。顾湘有些防备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回复，男孩子也不生气接着说：“这么小就会逃课了，不怕被妈妈打屁股呀”。
　　听到这里顾湘有些不服气了：“你不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看到顾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男孩子一下子笑了：“也对哦，这么巧的话，那哥哥请你吃个蛋糕吧，怎么样？”
　　顾湘吞了吞口水别扭道：“哪一个都行吗？”
　　“都可以，你随便选”。
　　顾湘捧着一个方块蛋糕，站着不肯走，男孩子笑着拍了拍顾湘的脑袋：“你哥哥我可真没钱了啊”。
　　顾湘抬头望着他：“我想要蜡烛”。
　　“人家过生日才要蜡烛，你懂吗？你现在这个最多叫下午茶”。
　　“我今天就八岁了”。
　　“今···今天你生日呀？”
　　顾湘没有做声，男孩子将顾湘手里的小蛋糕拿过来，走到柜台前：“美女姐姐，今天我妹妹过生日，我想换一个大一点的蛋糕，我这里还有十块钱，你能不能给我那一个？”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那个圆形的草莓蛋糕。
　　“小伙对妹妹挺好啊，那行吧就给你换那个”店长姐姐爽快的答应了。
　　男孩子连连道谢之后，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拿着顾湘的书包，带着她去了洛川公园，初秋的天气温度依旧很高再加上是周间，公园的人很少，在凉亭坐下之后男孩子语重心长的说：“小朋友以后你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懂不懂？现在这个社会坏人很多，一不留神被人家抱走了怎么办？当然我肯定不是坏人，只不过下一次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知道了吗？”
　　“嗯，哥哥，我知道了”。
　　原本倔强的小女孩一下子变得异常温顺，反而让男孩子不知道如何应对，转身开始拆蛋糕盒子，摆好蛋糕又在上面整整齐齐的插了八根蜡烛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一一点燃：“快过来，可以许愿了”。
　　望着不断跳跃的火苗，顾湘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了愿望。
　　“你今天过生日，你爸妈不给你买蛋糕吗？”
　　顾湘切蛋糕的手顿了一下：“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男孩子打了自己一巴掌：“来来来，吃蛋糕”。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男孩子突然郑重其事的说：“以后我就是你亲哥哥，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我叫林平”边说边在石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我叫薇薇，我爸爸说是蔷薇花的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