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声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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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声告别
六月二十二日，已经到夏季。成阳这小城四月始热，好在这日小雨如酥，不甚凉爽。
正是中午放学后。
五楼天台上的风轻轻然拂过发稍，几缕发丝被吹上嘴角，少女画得精致的眉毛一挑，颇有些不耐。
浓妆粉饰的容颜冷艳又张扬，与微凉的清风和在一起，带了些寒气。
“摄人。”
楚林旭想，不愧为他们玉姐，真真是气摄群犬……呸……气压群龙。
是然，在场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青晨一霸？除了楚林旭自己，一个专门给玉姐端茶倒水的狗腿以外，众位可都是学校里数的上名的人物。
什么彪哥伟哥啊……什么锐姐玲姐啊……
思及此，只听得那人冷道：“人齐了没？”
这声音低的发寒，略略的沙哑倒是平添了几分性感。
没给人回答的时间，她原本翘着的二郎腿一放，站了起来，锋利的眉眼随意一睨，青葱白嫩的手插入披散着的黑色长发里，慵懒一撩。晶红色的耳坠在阳光下闪烁。她继而道：“人齐了我就直说了。”
她双手抱胸，后背习惯性地站的笔直。短衫露出细臂纤腰，校服系在腰上，笔直的竿子腿白的发亮。她并不太高，一米六五的个子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矮，这让她显得有些娇弱，然而威慑力却并不打折扣。
开玩笑，全成阳谁人敢小瞧她？A区校霸，这凶名可不是盖的。
一二十个人或估摸B区那边有架要约，或心说怕不是又有不长眼的坏了规矩。气氛仿佛紧张了起来，直叫人有逃离此情此景的冲动。
玉姐啊……玉姐……
明笙似是听出这空气中飘散的声音，面上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就通知个事而已，我就这么可怕吗？”
开玩笑？
狗腿楚林旭立刻道：“玉姐最温柔了～”
社会哥子彪哥立刻道：“没有没有。”
社会哥子伟哥立刻道：“咋可能？不存在的。”
太妹锐姐刻道：“哈，玉姐真会说笑～”
太妹玲姐立刻道：“谁说的，我揍死他。”
刹那间众说纷纭，平日里议论她“冷漠”、“凶残”、“不近人情”的，竟没一个敢说明笙一点儿不好。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一如既往地有说有笑，明笙一时间有些恍然。
她怎会不知道，如今这般样，谁人不惧。
她心怀希望地想着，可……他们大抵……也许可能也不那么讨厌自己的吧？会有人，看到自己的改变的吧？
她素来以为自己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可人事毕竟是复杂的。他们，都是名为“人”的东西啊……笑容，可信吗？
一个又一个人笑着轻视她、讥讽她、折磨她，把她杀死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这里——这个天台，这个学校，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人看向她的眼里会含着温柔与爱……也许，爱是她的太强求，所以，哪怕是同情也好……
漆寂的瞳中千点幽波，皮面上最后一丝笑也控制不住了。心随着幽波起伏，渐渐冷了下去。
厌恶。厌恶这个虚伪的世界。
厌恶。彻彻底底的厌恶。
好失望。
一次次失望。
直至受伤。
明笙暗自深吸口气，嗓子里冒出些猩甜，她一口咽下去，低沉道：“我要去集训，明天开始就不来了。”
场面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来，蝉声突然清晰。
无声胜有声。
惊讶。
楚林旭想，因为要分离吗，感觉刚才还挺好的，一下子好像就变得不开心了……舍不得吗？
其他人亦然思绪万千。
如此：集训？学什么，画画吗？她家里有那么多钱吗？她那个有钱的爸不是好多年前就不要她和她妈了么？该不会是通过什么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吧？
如此：就她还集训？成绩那么差，学什么都学不好的吧。
如此：意思是她要离开吗，妙啊，管事精终于走了，开心，又可以随心所欲了。
如此：要走了啊……不知道这个消息有多少人知道，她班上知道吗？会给她开欢送会吗？听上去有点惨啊……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看这女的不爽很久了。
如此如此，不过尔尔，不甚分说。
众人也不讲话，待着下文。
“我呢，在青晨这么多年，曾经没少受过你们这些人的欺负，后来，我成了校霸，把你们欠我的都讨了回去。摸着良心说，我这都是该讨的讨，过多的没有欺压你们一分。这个校霸当的我其实也挺憋屈，明明是你们将我推上去，还要骂我狠，又不放我下来，时不时的讨没趣。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稀罕这玩意儿吧？
“我这人比较大度，你们叫我一声玉姐，我自然就不计较以前的仇。但我要说的是，从今往后，你们都不消叫我玉姐，你们叫的人是那个被你们欺负的宋玉。那个傻逼早就被你们弄死了。这两年，你们权当是宋玉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们报仇好了。这校霸，不是我明笙的，以后你们爱谁当谁当。……都散了吧。”
话落，明笙不看众人反应，直接转身走人。背对着他们向前走的那一瞬，带笑的嘴角迅速垂了下去，可悲的回忆随风刮了一阵，吹的衣衫紧贴在她消瘦的背上。
不自觉的回忆过去这人经历的种种，她……
潇洒？强势？冷漠？凶残？还是可悲可怜？
说不清。
谁也说不清。
…………
多瑙河畔是校区附近的一条步行街。说是一条，其实是两条，沿河对称，一条挨着A校区，一条挨着B校区。
小桥流水，正是山城成阳。惬意宜人，美不胜收。
此时已是六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半，A区和B区的学校陆陆续续到了下午饭时间。
街上人多了起来。
一中路人甲：“诶诶，你听说了吗，A区校霸要走了！”
二中路人乙：“真的假的？我咋不知道，啥时候的事？骗人的吧。”
一中路人甲：“当然是真的，就今天中午的事。”
二中路人乙：“中午的事！你哪来的小道，A区那边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你这了！”
一中路人甲：“中午我和楚林旭在这边吃饭，他跟我说的。呃，楚林旭就是老跟在宋玉旁边的那个，人称狗腿。”
一旁的路人丙可巧听见两人谈话，匆匆付钱拿上刚烤好的章鱼丸子就跑了过去。
“你们是B区的吧！我是三中的。你们刚才在说啥，咋回事咋回事啊？”
路人乙是个嘴快的，正打算说，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最清楚！”
甲乙丙三人抬眼看去，见走来一人，穿着墨蓝色调的春季运动校服。今天不是周一，一二三中都不用穿校服，只有青晨是要求每天穿校服的，而且这校服还算时髦，只有私立学校才穿得起。显然是青晨的学生。
路人丁扬起嘴角，兀自凑了过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跟你们说啊……我也是听说……宋玉好像是要走艺体，明天开始就不来上学，可能要等到高三下期才回来。”
“对对对，听说她中午叫人，放狠话说自己不稀罕当这个校霸，还让人以后都不要喊她宋玉。”路人甲接嘴。
路人丙忙问：“不叫宋玉叫啥、哦，她是不是改过名？叫啥来着？”
“明笙。”其他人异口同声道。
四人因着话题一见如故，一边悠闲地聊着，一边到摇的响面馆找座坐下，各自点好了要吃的定西。
“我记得她是初二转到我们学校的，来的时候还叫宋玉……大概是高一改的名吧。初二那时候她可一点不厉害，可能因为是转校生，天天被那些个女生欺负。”
“怎么听上去还有点惨……只因为是转校生就被欺负吗，青晨的女生也太可怕了吧，不是说进青晨的非富即贵吗？”
“其实还好，我就是水进去的，穷死了。……那时候大家都才初中，挺幼稚的，刚开始可能没觉得她怎么样，讨厌她的就那么一两个而已，闲言细语多了就不一样了，都跟风，不到一个星期，她的那些黑料就传到我们班来了。当时我三班，她十五班，隔老远，几乎是传遍年级了。……什么她以前读的宜都的贵族学校，她爸特有钱，好像是什么集团老板，她妈就是个农民，后来她爸妈离婚了，没钱读不起原来那个学校就过来了。还有，什么宋玉就是个白莲花啊，天天装纯洁，连菊花都不知道啥意思，太做作了。什么就爱跟男生呆在一块，说话各种撒娇各种嗲，太恶心了。什么她一来校草就喜欢她，两人接吻被看见了。……哎呦我的妈，太多了，说都说不完。”
热腾腾的面上来了，几人没忙着动筷，听的很认真。
“这都真的假的，也太雷了吧。”
“谁知道呢，空穴不来风。”
“不管怎样，就像她今天中午自己说的，那些人欠她的，她都讨了回去……其实她没怎么主动欺负人，都是别人找她麻烦她才还击的。”
几人突然有些怅然，心中感慨万千。
“我听一个三中的同学说，她之前晚上回家被人围堵了，宋玉看见顺手就救了她，那个女生一直跟我说宋玉超帅，人超好，特别喜欢她什么的。之前我还嗤之以鼻，现在想想，可能我一直以来都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人……”
“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好多次。”
话题变得不那么欢快，几人低头吃了几口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有关于“宋玉”的事。
“诶对了，你们还记得黎姐吗？”
“黎姐？……你说黎消？”
“对就是她。你居然还记得。”
“我也记得。”
“开玩笑，她可是个神话啊！高一成神，单挑之王，一统AB两区。……可惜在最辉煌的时候离开了成阳……”
“说起这个，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走吗？”
“好像和程翎有关。”
“程翎谁啊？”
“以前我们学校（一中）的一姐，跟黎消关系特别好，超好的那种。”
“所以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听说这事成了成阳校园十大未解之谜之首，扑朔迷离的。”
“你问我我问谁啊？没人知道，特别离奇。总之就是双双转校了，而且都还不在成阳。”
“不说这个什么程翎了，还是说说黎姐吧。”
“嗯，黎姐真的长得好看。”
“好看顶什么用？那么刚，谁娶？”
“那时候我们才初二，她高一，连高三学生都怕她。”
“巧的是黎姐也是青晨的。……我的妈，青晨太可怕了吧，水好深……下一个神话说不定还是从青晨出来的……先一统青晨，再一统A区，再一统AB两区，可怕、可怕。”
“而且你们没发现A区有个传统吗？”
“啥？”
“阴盛阳衰啊！啧啧，女人称霸。”
“诶，你一说好像真的是！”
四人不知道的是，自他们走进小面馆，他们所说的一切都被一个人听了去。
前桌的人背对着他们，站了起来。
小面馆的窗对着小河，窗外白昼朗朗，水天一色，波光云影万里无余，和风细细，轻轻打在男生身上。从背影看，他身材匀称，修长，黑色的发披肩，软软的不似寻常男子，倒像被这柔水娇养过一般。他走到他们桌前，“扣扣”两声轻敲了下他们的桌子。
四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敛去，只见眼前的人说几句：“帮我带话给宋玉，今晚单挑，老地方见。”
这人眼神即使不刻意也带着几分凌厉。平眉，狭长而不显小的眼睛，内双眼皮，棕黑色瞳孔，肤色自然白净。年纪看上去也不大，青春气盛，尚且带些稚嫩。
话音一落，也不管对方听清没有，他便迈着大步走出了面馆。看上去还有那么点帅。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忘记了呼吸。
这这这——
“卧槽，刚才那不会是毅哥吧！”
“你没看错，就是毅哥……”
“靠，我们刚才说的他肯定听完了……”
“他让我们带啥话来着？？！”
“好像是单挑玉姐……？”
“好，太好了，今晚有看头了……”
崔毅，B区校霸呀。
三人齐齐看向穿着青晨校服的路人丁，异口同声道：“哥们儿，加油，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
路人丁：欲哭无泪.jpg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声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