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陆黎LuLee

6、本能反应

　　顾七进了院，来到书房告知了此事，“将军您看……”
　　顾鹤轩放下笔，“顾临谦？”他问。
　　“是。”
　　顾七等着他拒绝，他都想好怎么赶了，不想顾鹤轩起身，竟说要去见见。
　　白想那么多了……
　　顾临谦远远的瞧见一抹身影，眼里顿时就亮了起来，“大哥！”
　　他没等顾鹤轩走过来，自己跑了过去，“大哥。”
　　顾鹤轩被他大哥大哥的叫着，感觉别扭的紧，“有事就说。”
　　声音硬生生的，怎么听都觉得他生气了，顾临谦眼神怯了几分，还是对他说：“明日月凉山祭拜，大哥……还还是……去吧……”
　　声音渐渐的就没了底气，他已经做好了大哥拒绝自己的准备，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抖……
　　顾鹤轩瞥了一眼他微微抖着的袖子，极轻地“呵”了一声，“你紧张？”
　　“啊……啊？没有，我没有紧张。”顾临谦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
　　一旁的顾七忍不住低下了头，抿着嘴。
　　顾鹤轩动动嘴角，拳头抵着唇边轻咳了一声，“你刚刚说去祭拜？是为先皇？”
　　“嗯。”
　　不禁蹙眉，顾鹤轩垂下眼——在饭桌上不说，现又让顾临谦用“为先皇祭拜”来说服他，这安明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既然这么想让他去……
　　“好，我知道了。”
　　顾临谦猛地抬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敢置信地确认：“大哥，你……你是去吗？”
　　没见顾鹤轩回答他，顾七朝他点点头，“二少爷可以回去了。”
　　顾临谦点点头，出了院子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事还没说呢！他要找大哥学武的呀！
　　一拍脑袋，哀怨地看了一眼身后“鹄居”两个恢宏的大字，默默地离开了。
　　翌日。
　　没了昨日的骄阳似火，今日倒是个出游的好日子，有风时不时地吹过，拂去了心中的燥热。
　　安府的车马早早地等在了顾府门口，生怕顾鹤轩不去。
　　他今日穿着那身青灰色墨竹长袍，袖口没有绑起来，多了几分书生气。
　　说来也是妙哉，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服帖，衬得他的气质要比旁人高大不少。
　　刚跨出大门，便瞧见一道人影朝他跑来，他极快地躲开了。
　　顾临谦一时间没刹住脚，差点摔到地上。他笑了笑，“大哥……”
　　顾鹤轩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一起？”
　　没等他回答，一旁的安明德倒是上前道“顾二少爷是专门来送送您的。”
　　顾临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活像个小媳妇一般。
　　顾鹤轩看着他，眼神变得微妙，默默地退了半步……
　　等顾临谦再抬头时，面前早就没了人影，他侧头便瞧见那人弯腰钻进了马车里，眼里满是惊叹——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好厉害！
　　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瞧见顾鹤轩黑着脸翻身下了车。
　　“顾七！”
　　声音里带着七分怒意，三分隐忍。
　　眼睛盯着安明德，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安明德扯着笑，朝他走了几步，被他的眼神制止了，只好站在原地解释：“额……犬女也想去为先皇诵经，将军……”
　　“为何不早说？”
　　“这不是怕您……您不去嘛……”安明德实话实说。
　　顾七很快领会他的意思，牵了匹马来。
　　顾鹤轩一撂衣袍，翻身熟练地上了马，睥睨着下方的安明德，薄唇轻启：“丞相为了先皇求本将军，本将军哪有不去的道理？”
　　话语中净是嘲讽之意，安明德点头连连称是，心下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愿意去，比什么都强——有了镇国大将军在，还怕那山贼不成？
　　可惜了，他还想将他的女儿介绍给顾鹤轩认识认识。
　　顾鹤轩收回视线，一勒缰绳，骑着马出发了。
　　安明德连忙上了马车，高声道“出发！”
　　马车载着安明德和他的女儿离开了顾府，顾临谦望着那匹马，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转身进了府，没走几步便看见了顾衍，他连忙行礼：
　　“爹。”
　　“顾衍微微颔首，沉沉地答了一声，问道“走了？”
　　顾临谦点头。
　　便听见衣袖一拂，脚步声响起，抬眼一看，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转身离开了。
　　顾临谦撇撇嘴：爹每次都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谦儿，谦儿？”顾孟氏拍拍他，轻轻唤道，“想什么呢？”
　　顾临谦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浅蓝的天，微微笑了笑——先帝肯定能看到大哥的诚意，希望在天之灵能多庇护他……
　　安明德一行人来到月凉山，马车行在山路上有些慢，顾鹤轩才不管他们，自顾自地骑马走在最前面。
　　风穿林而过，吹得他衣角猎猎生风，那双眼锐利地扫过四周，又淡漠地收回。
　　车帘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姿容称得上是好看的脸，眉眼看得出与安明德有几分相似。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的景致，随后便朝前面望去，眼中带着羞涩的爱慕之情。
　　想了想，转头对安明德说：“爹爹，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顾将军骑马总会累些的。”
　　被自己的闺女一提醒，安明德连忙让车夫停下，顺便喊住了前面的顾鹤轩。
　　顾鹤轩回头，有些不悦，蹙眉问道：“怎么？”
　　坐在马上看着安明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丞相又想干什么？”
　　安明德一愣，随后笑道：“将军言重了，只是休息片刻，想来将军也累了吧？喝口水吧。”
　　顾鹤轩并不觉得累，他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林子，翻身下马，“好。”
　　随着沙沙的树叶声，他缓步走到一旁的溪边，蹲下洗了把脸。
　　水珠描摹着他俊逸的五官，几颗顺着他的下颚滑过他的喉结，滚落进衣领里消失不见……
　　安之若站在不远处看着，不禁心跳加速，脸微微发烫了起来。
　　看了看四下无人，她便迈着莲步走了过去。
　　“见过将军。”
　　顾鹤轩擦水的手一顿，闭了闭眼，起身朝她颔首，算是向她打过招呼了。
　　顾鹤轩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或是不熟的人，他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刚才进马车时的尴尬情况，更是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子一点好感也没有——明明知道有人上来，还靠门口这么近，心里没点数吗？
　　差点没撞他脸上！
　　之后更是有的没的撂帘子说热，热能热过他吗？他可是在外面晒着呢！这么娇气出来做甚？
　　安之若见他要走，脚步往前一迈，作势一扭，轻呼一声便要往他身上倒去。
　　“啊！”
　　臆想中的怀抱没有到来，她整个人扑在了泥土地上，碎石划破了她细嫩的手掌。
　　这次是真的痛出了声，眼泪滑了下来，她有些羞愤，回头看着那个站在一旁若无其事还理所当然的男人。
　　顾鹤轩：抱歉，本能反应。
　　安之若嘴巴撅了撅，委屈地哭了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擦着泪道：“你怎么还不拉我起来……”
　　“……”
　　看了看他仍旧无动于衷的脸，哭的更大声了。
　　顾鹤轩没走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了，此时看着她哭哭啼啼的，烦躁地皱了皱眉，“啧”了一声，手抓住她的袖子，一卷一拉，人便起来了。
　　可是这一下来的太快，安之若都没准备，一个踉跄，坐到了另一边……
　　顾鹤轩默默松手……
　　这不怪他，他可是拉了的。
　　“哇——！”安之若愣了一下，又哭了起来。
　　疼死了！想该就不装摔了。
　　“谁！”
　　顾鹤轩突然眼神犀利地射向林中某处。
　　“嗝！”安之若被他一声低吼吓到了，哭声止住，却打了个嗝。
　　幸好此时的顾鹤轩没有注意到她，不然羞死了！安之若咬着唇，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
　　风过之处，树叶作响，并无其他啊？
　　安之若看了看周围，又仰头看向他，“将军……你听错了吧……”
　　“回去，让安丞相小心些。”顾鹤轩谨慎道。
　　他命令人的方式很直接，不容置疑的语气倒是给他多了几分威严，低沉的嗓音撩的安之若心里一颤，也忘了疼，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河边。
　　这月凉山山贼不是好惹的，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难不成今日被他遇上了？
　　虽然他不觉得几个山贼能将他怎样，可是还有几个拖油瓶在呢，万一劫持了他们怎么办？
　　他顿时想通了安明德为何执意让他一道了……
　　低头垂眸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冰冷。
　　眼神一转，他看向一旁不远处的那灌木丛——有人。
　　放慢了脚步，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唰——
　　一支暗镖朝他飞来，顾鹤轩侧头用两指准确无误地夹住了，拿过来瞧了一眼，看着那镖上的海棠花纹，眼底的杀气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嘴角竟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