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季》李挽昕

64、第五十九章 曲终（上）

　　这日正逢三月十五，黄历上书，大吉，适嫁娶。
　　萧府一派喜气洋洋，挂起喜庆的灯笼，贴满大红喜字，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萧南增的女儿逢这好日子出嫁了呢，若是有人这么说起，热心的茶馆老板或者走街串巷的货郎就会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说，这样的大事你不知道吗，那是京城一位大官的女儿嫁到咱宁城的路府了。你道那千金是谁，居然是前段时间被传配不上路公子的姑娘！寄住在尼姑庵的那个！
　　于是有人唏嘘，感叹这路公子痴情终得善果，抱得美娇娘而归。
　　而宁城另一端的县衙也是热闹非凡，慕容公子迎娶美娇娘程娇倩同样是今日宁城的一桩大喜事。这日溢香楼免费招待全城百姓，闻讯而来的人们几乎要将溢香楼的门槛踏破。只是老板娘程小姐不再出现了，引得一群年轻男子黯然伤神。

　　萧府大小姐歌人的闺房里，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嫁娘正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凝视铜镜中那张着了红妆愈加精致的脸出神。当歌人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这副痴痴的模样，不禁失笑道：“在想什么呢，新娘子？”
　　安儿见是歌人进来，脸上微微有些烧，只是妆容下并不明显。她拉着歌人坐在自己身边，有些感慨地说：“歌人，我觉得有些不真实。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我突然从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变成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从最卑微的女子即将变成路府的少夫人。我有些害怕，害怕这些不是真的，很快都会消失。”
　　“傻瓜，不管是寄世庵里的安儿，还是尚书府的千金，都不卑微，安儿，你是独一无二的，善良，美丽，温柔，路文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歌人宽慰道。
　　提到路文，安儿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一个新嫁娘的羞涩在她脸上难以掩饰，扭过头来转移了话题：“占了你的屋子真是不好意思，都是爹他嫌那院子不够大体才麻烦萧伯父……”
　　歌人拉着安儿的手一紧，抿了抿唇假装厉声地说：“安儿！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别说借这陋室一天，就是让给你住了我也愿意呀。”
　　“歌人你别生气，我没这意思……”安儿有些讪讪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委屈地几乎要掉下泪来。
　　见她这副模样，歌人脆脆地笑出声来：“傻丫头，这么久了竟也听不出我的玩笑话。快笑一个，大喜的日子都怪我不好还来惹你。”安儿听了这话才放下心由衷地微笑起来。
　　“瞧瞧这张俏脸，路公子掀了盖头定要被惊艳到。”气氛缓和下来，歌人免不了要笑话笑话这脸皮很薄的新娘，瞅着她的妆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前些日子周默给我带了西域的粉来，很是好用，不知纤竹将它放哪里去了，你等等，我去找来。”
　　安儿忙拉住她：“不必了，这样就很好啦。”
　　“新娘子越漂亮越好，我去找找，估计放偏屋去了，纤竹那丫头就爱藏着好东西以后用，呵呵，你等着啊，不会很久。”歌人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周默领了一位路府来的家丁到前厅见琚大人，出了门口迎面而来的小丫鬟便恭敬地唤他“周姑爷”，他含笑应了，那丫鬟便往侧门方向走去。“哎，芸儿，大小姐去哪儿了？”周默叫住那名叫做芸儿的丫鬟问起歌人的下落。
　　芸儿答道：“刚才看见大小姐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哦，原来是看新娘子去了，呵呵，没事了，你去忙吧。”周默转了身往歌人屋子方向走去，歌人今天是伴娘，两人怕是没有独处的机会了，趁这会儿吉时未到先去见见未婚妻也好。
　　才到西厢偏屋，周默便从敞开的门里看到他的未婚妻侧着身在柜里翻找着什么，踮起脚尖努力拿下了一叠纸，发髻都有些凌乱了，那样子非常可爱。周默漾起笑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身边。当看到她手中已经摊开的纸时，周默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打算抱紧她肩头的手也垂放下来，面色渐渐显得有些惨白。
　　歌人细细看着的，正是本应该被毁掉的周青慕的画像！
　　听到身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歌人转过头来，见是周默，原本若有所思的脸庞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来啦，快来看看，这是我什么时候画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周默忍住要将画夺过来毁掉的冲动，装作漫不经心地从她手中接过来看，然后说：“我也不清楚，你确定这是你画的吗，也许是咏人或者小茗安儿画的放你这里了。”
　　“哈哈……”歌人捂着嘴开心地笑开了，一双大眼盈盈地望着周默，半响才接过话头：“你竟然也不记得了，这画的不是你吗，虽然这脸颊处画瘦了，鼻梁也不是很像，以前我的画工竟然这么差的……除了我哪里还有人会画你呀，还好意思说可能是咏人她们画的，你也跟我一样失忆了吗……”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歌人才发觉眼前的人儿面色有些不对，“周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不，没有……”周默反手握住摸向他额头的小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的怀里，有些怅然又急切地说，“等她们的婚事结束了，我们也赶快成亲好不好？”
　　明显感到脸上温度骤然升高，歌人把脸埋地更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瓮声回答：“不是说好先去凤凰山疗养吗？反正都定下来了……”
　　周默无比忧虑地说：“我担心你会反悔，担心你跑掉……”
　　歌人轻笑出声，仰起头来看着周默怅然的表情保证：“我不会反悔的，你放心吧，这辈子你就是我的相公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跟随你，这辈子都赖不掉了。”
　　周默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这是他一生的珍宝。
　　喜庆的爆竹声中两人幸福的誓言竟然一语成谶，多年以后歌人想起这被周默环抱而涌满心潮的温暖，仍然会像当年那样，含着泪水却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