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陆盈盈

6、第5章

　　三好学生沈沐春突然旷课没有来学校引起的关注并不甚多，岛上的孩子大多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熟悉，甚至对彼此的家庭情况也非常熟悉。杨冰雪作为从小和沈沐春一同长大的好闺蜜，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沈沐春旷课肯定是又被她的酒鬼父亲打了。
　　小时候还会对沈沐春身上的累累伤痕感到惊讶，逐渐长大后就习以为常了。长大后的沈沐春出于自尊，不喜欢带着伤痕上课，所以一般都是由杨冰雪代为请假，再有她放学后把作业替她带回家。只是这一次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她正打算替沈沐春把桌上的作业本收拢起来时，冷不丁地被一只手打乱了节奏。这只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匀称，粉色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她循着手抬头望去，眼前是面无表情的顾漓。
　　“沈沐春的东西给我吧？”他淡淡地开口。
　　杨冰雪更疑惑了。顾漓转学过来也有几月了，大家从他的住宅也可以大致猜出他来历不凡，远非这些自小生长在小岛上的人可结交的，兼之他向来个性冷淡倒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这么一个冰山似的人物居然开口向她索要沈沐春的东西。
　　“为什么？”
　　“她现在在我家。”
　　杨冰雪漂亮的脸蛋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什么意思？”你家？什么意思？是中文吗？
　　顾漓低眉默默地收拾好沈沐春的书，还不忘将一张物理练习卷从杨冰雪的手中抽出来。
　　“不相信？那一起去见见她？”
　　杨冰雪长得很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从小玉雪玲珑，可算是岛上的出水芙蓉。自初中起受到不少男孩子的邀约，可谓是经验丰富，只是这一次……她怔怔地问：“这不会是要约我吃饭编出来的借口吧？”
　　顾漓原本已经转身，听到这话身形一顿，满脸黑线。
　　“爱去不去。”

　　顾漓和杨冰雪回家的时候，沈沐春正帮着丽姨端菜。丽姨正对她说着什么，她笑得眉眼弯弯。若不是嘴角的青紫，谁能想起昨夜蜷缩在夜色的那一小团。
　　“你朋友找你来了。”顾漓点头示意。
　　语音刚落从他身后就露出了杨冰雪那写满不可思议的脸庞。
　　“沈沐春！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交代清楚。”她雷厉风行地一把将沈沐春拖出大门。
　　“这……”丽姨望望她两的背影又看看在一旁不置可否的顾漓欲言又止。
　　顾漓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仰头一饮而尽：“没事，不必理会。”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房里。前面的杨冰雪满脸春风得意，身后的沈沐春一脸无奈。
　　“交代完了？吃饭吧。”顾漓斜睨杨冰雪一眼，拉开餐椅自顾自坐下。
　　杨冰雪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沈沐春依次坐在杨冰雪左手侧。两人看顾漓端起了碗，也开动了。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啊？”杨冰雪浅尝了一口饭，忍不住问道。
　　“嗯。”
　　“那你周末也是一个人？”
　　“嗯”
　　“那不行啊！”杨冰雪激动地一拍手，“作为班级的组织委员，我宣布充实你的高中生活是我的责任。”
　　沈沐春惊讶地呛了声。“咳咳”
　　顾漓给她递了一杯水，对杨冰雪无奈道：“你不能安静地吃饭？”
　　“不行，顾漓我跟你说”杨冰雪固执起来，“本来你一直冷若冰霜独来独往，我对你也发怵。但是从昨天对小春的善举，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要把你引入我们高二一班这个大家庭。”
　　沈沐春单手支额。顾漓似笑非笑：“哦？”
　　“这个月月底我们准备去爬青芽山……”
　　沈沐春打断了她，她望着顾漓正色道：“昨天真是很感谢你，下午我和冰雪就会搬去学校的宿舍区了。”
　　“宿舍？”
　　“对，我上午回去了一趟拿了点衣服。据说校长去过了，让我住到学校好安心学习……”
　　顾漓安静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低头吃饭。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安静地凝滞着。一时间餐桌上的三人陷入了安静。
　　“我吃完了，如果下午你一个人搬不过来可以让忠伯和丽姨帮忙。”顾漓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起身上楼了。杨冰雪似乎觉得顾漓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你为什么要搬走？”杨冰雪悄悄问沈沐春。
　　“有些地方不是你我应该在的。”

　　澄山岛很小，大部分孩子都选择回家生活，只有个别学生出于种种原因选择寄宿，三层高的宿舍楼不过住了十来个学生。原本的四人间完全可以作为一人间使用。
　　寄宿生活简单快乐，没有父母亲的吵闹，也没有生怕一招不慎激怒父亲的战战兢兢，沈沐春在教室和宿舍的两点一线之间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幸福之感。许是在她日渐荣光焕发的脸庞上感受到了幸福，杨冰雪终于说服了自己的家长，一同搬来与沈沐春同住。两人同吃同住，堪比双胞胎。杨冰雪的父母素来疼爱女儿，虽然答应让她试着独立，但是仍然牵肠挂肚，隔几日就要给她来送好吃的，连带着沈沐春也有了口福。庄静生怕被沈沐春父亲来捣乱，只偶尔短暂地看望了她一下。
　　这天两人早在熄灯躺在床上看着夜空聊天。
　　“小春，你说他究竟为什么要来澄山岛？完全不是这个岛上的人阿。”
　　“谁？”
　　“顾漓阿，还能是谁？”
　　“怎么突然说起他？”沈沐春回忆了一下与顾漓仅有的那次交往。自从搬出后两人的生活就回归了正常，顾漓依旧是那个在沉默安静的隐形人，而沈沐春依然是那个奋进的小镇做题家，“大概只有校长知道吧，他来的时候就很突然。”
　　“据说是来自首都的。神秘莫测……不过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怎么现在两个人也好像不相识了。”
　　“我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他。”
　　“明年我想考艺术考试，说去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找他帮忙？”
　　“应该可以的吧，我觉得他就是冷淡了一点，但是为人还是挺好的。”比如，会对淋雨的她伸出援手。虽然沈沐春内心觉得他可能把他当成了一只淋雨的猫了。但是一个愿意向陌生小猫伸出援手的人肯定是拥有柔软的内心的吧。
　　“那我得找个机会去问问看他。我听我妈说她小时候曾见过淳园的主人，还有一个漂漂亮亮白白净净的小女孩，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
　　“阿姨连这都可以看出来？”
　　“怎么不行，那时候能够穿丝绒连身裙的人家能有多少？据说她是跟着父母来度假的。后来她嫁到了首都去，这房子就一直空留着了。我猜那个就是顾漓的妈……”
　　“你怎么今晚上一直绕不开顾漓了？”
　　“每学期班级团建不都要去一个地方吗？眼看着这学期也要结束了，想着喊上他一起去团建，算是欢迎新同学呀。像他这样的，说不定下学期就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他的突然出现一样。沈沐春内心一个激灵，他出现的那天阳光正好，班主任带着他走进了教室。在阳光下写作业的沈沐春一抬头就看到黑板前那个高瘦的身影，气质清冷似山间云雾让人视线模糊，再也记不起他的长相细节。越是努力回想越想不起细节，反而让自己脸庞发热起来。那天晚上沈沐春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淳园的围栏外，仰头望着淳园细长的窗户，窗户里也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

　　随着本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来临，高二的同学们迎来了计划许久的青芽山之行。行程为两天一夜，既要出海又要登山，晚上在山巅上安营搭寨迎接日出，下午逛一下青芽古镇就回。对于岛上的孩子来说，这一次出游是众望所归。
　　青芽山位于海上的青芽岛，传说曾有一名叫“青芽”女孩日复一日在山巅等待外出的未婚夫不得，最后化为一块石头矗立山巅，为纪念她山因此得名，山脚下的古镇甚至修葺了她的故居。在这一方面沈沐春觉得青芽市的领导真是有远见，秀丽的山色加一个模棱两可的传说挖掘出当地渔业以外的旅游资源，极大的改善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澄山岛那么多年发展如此缓慢与上位者的布局决策不无关系。
　　一大早学生们就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学校门口等待接驳的大巴车。直到大家上车坐定，汽车关门准备发车时，杨冰雪仍在人群里探头张望。昨天她一直想要说服顾漓一起参加这次活动，于公作为班长不希望有人落单，于私她希望利用这次机会可以和顾漓套套近乎毕竟即将北上艺考的她从未离开过澄山岛百公里范围，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是也十分陌生。然而顾漓一直不置可否。
　　司机关上门，准备发车时，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只见顾漓一身浅蓝外套，单肩挂着书包小步慢跑地赶了过来。
　　“还好赶上了。”上车时他向好心的司机致意。
　　“还好你来了，我一直担心你不来呢。”杨冰雪之前的沮丧一扫而光，洋洋的喜气再度回到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