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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魔女的猫 ...

  •   0.
      用那么一点、并不是很恰当合适的描述性词语来介绍一下苗肆和的初恋,那或许就是类似用炙烤糖浆之后飘散的甜香一样的滋味。
      很淡、也很甜,甚至有一些粘腻的小心翼翼,像是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和那个总是抖着耳朵、忐忑不安的狐狸少年一模一样。

      1.
      苗肆和是一只黑猫,成了精的黑猫。
      曾经的她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不普通的只是她的主子。

      那是一位永生的魔女。
      他是一个脾气古怪的男人。

      他与一条龙相爱了。
      然后龙死了。
      他也死了。
      苗肆和是陪伴魔女最后十年的猫。

      那个看似年轻、实则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纪的男人用手挠着她的下巴,神情平静。
      「我把时间留给你。」他捏着那枚剔透晶莹的蓝色宝石挂在了苗肆和的脖子上,「我累了。」

      那时候的苗肆和不明白所谓的[累]是什么,她只是一只浸润了魔法、获得了额外的时间的猫。

      魔女把自己埋葬在了龙的坟墓里。那是他们约好的事情。

      后来的苗肆和带走了魔女留下的东西,前往东方的国度。
      行李里面不包括那枚宝石。

      苗肆和把它埋进了那对眷侣的坟里。

      东方的土地是一块富饶的城池,苗肆和依仗着魔女留给她的力量成为了少数在死亡前获得了人形的妖怪,并且成功混入了人类的地界。
      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和妖。

      包括那个总是摇着尾巴,通红着小脸的狐狸少年。

      2.
      苗肆和是通过羽叶鸢萝认识他的。

      那时候的她刚踏足东洋的土地,本着长长见识的态度拜访了某个颇有名气的姻缘神社。
      坐在殿堂里狐狸雕像旁边的羽叶鸢萝就引起了苗肆和的注意。
      粉色的和服上面绣印的樱花就像是春天的暖阳,亮银色的头发绑成马尾垂在耳侧,看似年纪不大的少女满心欢喜地吃着供奉在案前的油豆腐——如果忽视她背后四条毛茸茸、不住甩动的尾巴的话,她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人类少女没有任何差别。

      “哎呀——?”
      羽叶鸢萝把嘴里的油豆腐咽了下去,长长的尾音带着她的疑惑,“是‘客人’呢?”
      她轻轻跃下,走进了苗肆和,“是‘猫’呢?”

      “你好。”苗肆和点头。
      羽叶鸢萝点着脑袋,“是稀客呢。我们这边儿可很少有你这样的客人。”她歪着头,“来坐坐吗?咱们这可是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她转头喊了声,
      “银粟——有客人来啦——你躲什么呀——”

      苗肆和抬眼,顺着羽叶鸢萝的眼神望去,一团毛茸茸的、银灰色的毛团在拐角里抖了抖,轻轻的、颤了一颤。

      是一只看起来刚学会化人不久的狐狸。耳朵和尾巴都不知道掩饰一二,银灰色的狐狸毛透着青,整个人蜷缩在拐角的阴影里,透过手指都可以看见他通红的小脸。
      “他是银粟。”羽叶鸢萝摇晃着尾巴,“刚来的那几天连人样都维持不好,现在已经好很多啦。”
      苗肆和歪着头,看着偶有路过的行人掩着嘴发出那么一两声的轻呼,在稍有的愣怔之后就又视若无睹的走了开去。
      “还容易害羞。”羽叶鸢萝掰着手指一个个细数起来,“画的画也不给我们看。为了锻炼他,八羽毛说让他多出来走走见见人比较好。”

      被叫做银粟的少年依旧缩在阴影里,毛乎乎的大尾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偶有那么像是被惊吓到的一颤。

      “……八羽毛?”苗肆和的视线在银粟身上停顿了两秒,又移向了羽叶鸢萝的脸上,“那是谁?”
      羽叶鸢萝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这里的地缚灵。”她挤出一个笑容,“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放着他……没关系?”苗肆和跟着羽叶鸢萝走向神社的后院,“那些人,看得见他吧?”
      “有设置结界,看见了也会忘记的。”羽叶鸢萝头也不回,“他今天肯走出房门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苗肆和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那团银色的毛球像是悄悄的、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八羽毛是一颗桃花树,曾经的。
      男人长得很好看,有点性别模糊的那种精致的好看。他穿着的同样是粉色的和服,不过和羽叶鸢萝的明媚不同,他的粉色更像是一种带了点自嘲、或者说是缥缈的。

      “你好。”八羽毛点头微笑,他站着的地方只有一个树桩,“我是八羽毛不知春,虽然并不合适,不过还是很欢迎你的到来。”
      “多有打扰了。我是苗肆和。”苗肆和点头,“……你为什么会变成地缚灵?”
      这样的问题其实非常的不合时宜、且不识趣,苗肆和在脱口而出之后就后悔了,“……是我唐突了。”
      “其实也没什么。”八羽毛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很快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只是被迷了眼的人砍去做了东西,我又不舍离开这儿罢了。”

      羽叶鸢萝歪着脑袋,有些困惑的嘟囔,“真的奇了怪了……”
      “怎么了?”苗肆和又把目光投向皱起了眉头的羽叶鸢萝,“什么奇怪?”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了……”羽叶鸢萝摩挲着下巴,“我和八羽毛第一次碰头也是这样的……”
      她身后的尾巴像是困惑的抖了抖,
      “就连银粟也是这样的。”

      那个胆小羞怯、甚至可以说是懦弱的狐狸少年……?
      苗肆和眨了眨眼。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羽叶鸢萝抛在了脑后,在得知苗肆和准备在这里暂住一阵后便欢天喜地带着苗肆和到处晃(can)荡(guan)。
      八羽毛只是简单的点点头,身形很快模糊,轻轻的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这里的妖怪很多,但是能有人形可以正常交流的实在太少了。”羽叶鸢萝唉声叹气,“之前还有一只管狐和一只猫又,结果后来管狐跑去深山修炼了,猫又去另一座神社了。银粟之前和那只叫苍竹的管狐关系很好,本来还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团一块看书,现在就……”

      苗肆和听着羽叶鸢萝用“团”这个字形容两只狐狸,脑海里不自觉就描绘出了两个毛乎乎的毛球趴在书页上,抖着蓬蓬松松的大尾巴晒太阳的场景。
      这倒是把她自己给萌了一下。

      神社的人类访客在午后就逐渐稀少,这座坐落在山林里、被妖怪们掌控的地界,展露出了它本该有的模样。

      3.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妖怪们来说,吃饭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只不过远没有人类那样的考究和仔细。
      但是在接触过人类的饮食文化之后,还选择茹毛饮血的倒是不多见了。

      然而,能够习得厨艺这一技艺的妖怪,更是不多见的。

      在人类眼里已经是空无一人的神社里,庭院里的妖怪们逐渐显露出了身形。
      “我们经常是划拳,输的就去酒楼饭馆外带吃的回来。”羽叶鸢萝没有任何的不自在,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我已经输了好几次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要装富人家的仆人了!”
      她挽起宽宽大大的袖子,眼睛里点燃起了不服输的火苗。

      苗肆和:“……?”

      一阵默契的鼓掌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划拳的规矩让苗肆和听了也只能用歪七扭八、胡搅蛮缠来形容。跃跃欲试的妖怪们或坐或站或飘,举着晃着毛乎乎的爪子、毛色艳丽的翅膀、森然可怖的雪白指骨、……甚至还有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出什么数字的飞头蛮……的头在半空摇来摆去。

      ……好歹把身体带过来吧。
      苗肆和缓缓伸出了手,她深色的猫尾巴轻轻地颤了颤。

      这次的输家是银粟。
      羽叶鸢萝没有任何同情心的把装得满满的钱袋子塞进狐狸少年的手里,“祝你马到成功。”她异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毫不掩饰的快活,“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不知道是哪个妖怪用着怪腔怪调的语气接了上来,随即就爆发出一片乱七八糟的哄闹声。

      被强行推向鸟居的银粟皱着一张小脸,有些拘谨的朝着鸟居的方向走去。

      苗肆和的心头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步跟了上去,“我也去吧。”
      银粟的眼神终于从地面移向了她的脸上,本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成了一片红色,少年捧着钱袋,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的东洋的国家,还没有太多普及到平民的电子设备或者家用电器,天色渐沉,被挂在店门口的灯笼或者店内的蜡烛开始一点一点、一串一串的亮了起来,像是夜间燃起的小太阳。
      人类有着独属于他们的智慧。

      “那个……”出了鸟居以后敛去了狐狸耳朵和尾巴的银粟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本应该有些稚气的小脸却因为本身是只狐狸的缘故而带着几分勾人的意思。他通红着小脸,像是不安的拽了拽苗肆和的袖子,“苗、苗、苗肆和小姐……”
      “……”虽然这个名字是那个魔女喝醉以后一拍大腿想出来的名字,但是从银粟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有那么一点别的什么意思。苗肆和尽力不让自己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怎么了?”

      小狐狸像是被吓了一跳,浅色的睫毛颤了颤,本就因为灯笼映射出来的橘红色灯光而显得通红的小脸在这一声询问后更红了几分,“那、那个……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的低哑。
      或许狐狸本来就天生带着魅惑人心的本事,这样软弱仓皇又胆小的姿态没有半分会给人厌烦的念头,反倒是怜爱的心更胜。少年藏在眼镜后面的双眼飞快地眨动着,嘟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后续的话语,反倒是头顶隐隐有了窜出那对柔软耳朵的势头来。

      苗肆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吧?

      苗肆和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她的人。
      只是她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心思。

      魔女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还很小,似乎是刚刚满月的时候。在很多地方都被传为恶魔的仆人、魔女的下属或者是灾厄的根源。一点道理都不讲。
      男人把她从那堆柴草里翻捡出来的时候,苗肆和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候瘦的和耗子没什么两样。」金发的魔女费力地用匕首切割着一块软木,「嘿这玩意儿怎么比石头还结实!?」
      他不满地举起那块木头丢给在一旁看书的短发男人,「这就是你送我的用来炼金的宝贝?」
      「唔。」短发男人合上书,轻描淡写的用魔法把软木切成小块抛了回去,「是的。」
      「是龙就了不起哦?」魔女翻着白眼把半空中的东西收拢放进玻璃罐,「都认识你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幅臭屁样……」他又把目光投向用爪子拨弄着晒干药草叶片的苗肆和,「喵喵啊你听好了,以后找对象啊绝对不能找你爸这样的。」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要找你亲爹这样的好人知道吗?」

      龙在窗边打了个哈欠,不予理睬。
      苗肆和也打了个哈欠,耳朵向外撇了撇,也没有动弹分毫。
      一看就是亲生的。

      「……当年捡你回来就应该知道你除了卖萌就屁事不会……」魔女一把收走了苗肆和拨弄着的药草,「小没良心的……白教你魔法了……」

      苗肆和记得清楚。
      在龙离开以后,魔女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她是他的女儿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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