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是条咸鱼怎么破》谢相逢

28、第 28 章

　　盛闲一路架着闻庄往城中心的方向走去，闻庄比他高了一个头，二人紧密相依，远远看过去，仿佛连为一体。

　　刚到玄机宫，只见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眯眯眼道士站在门口，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靠近，他慢悠悠迎上前来，嘴里说着，“找到了人了吗，仙……”

　　待二人走近，秦商看清对面的人并不止闻庄之后，他突兀地又转了个话头，笑道，“仙……仙师啊，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先不说这个。”盛闲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人，说明情况道，“他受伤了，非要我带他来玄机宫……”

　　秦商上前一步，试图搭把手。“我来扶吧。”谁知他刚一靠近，闻庄突然半睁开眼，冷冷地给了他一记眼刀。

　　秦商哪还能不明白为什么？当看到盛闲的一瞬间自己就应该知道了。他立马缩回手，讪讪道，“我还是在前面引路吧，请跟我来。”说罢，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盛闲没有察觉到闻庄的动静，因此没有多想便跟上了秦商的脚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俩，很熟吗？”他记得第一次来玄机城的时候，在路边的饭馆碰到秦商，当时他跟闻庄看起来并不相识。

　　这问题让秦商有点为难，他思忖了一会儿，答道，“我们的确相识。”话毕，他话锋一转道，“自从上次一别，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仙师了，不知仙师最近怎么样？”

　　六年？原来自己沉睡了六年吗，难怪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想起曾经的事情，盛闲苦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实不相瞒，我以为自己当年已经死了，结果最近又重新醒了过来。”

　　说到“死”字，盛闲清晰感觉到，挨着自己的闻庄，不着痕迹地轻颤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秦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印记，接着问道，“那仙师你们二人，又是在何处遇上的呢？”

　　“万妖宫。”

　　秦商心中了然。“万妖宫在极之渊的尽头，又地处迷障森林内部，与世间隔绝，难怪……”找不到人。他还想继续说下去，闻庄适时睁开了眼。看到那冷冰冰的眼神，秦商赶紧又闭上了嘴。

　　“难怪什么？”盛闲还想听下文，肩上的重量突然一轻，闻庄慢慢悠悠站直了身体。

　　盛闲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他及时扶住了闻庄，关切道，“你感觉好点了吗？别勉强啊。”

　　“咳咳，我没事。”看他脸色依旧苍白，盛闲知道这人一定是在逞强。他收起了探究的心思，霸道地把他的手又放在自己肩上，催促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赶紧送你去休息的地方。你还是靠着我保险一点。”

　　看着闻庄不仅没有吭声，反而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又靠在了盛闲身上，秦商心情十分复杂。

　　闻庄并非是普通剑修，如今更是他已至飞升之境，除了他自己，现在的九州大陆，没人能伤到他。过去六年里，他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渡过的生死雷劫不计其数，最严重的当属六年前极之渊一劫。那次，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自己告诉他，盛闲还活着，他可能真的会一心求死。

　　然而即使闻庄最后伤痕累累，命悬一线，他也不曾吭过一声，更不让别人靠近他为他疗伤，之后硬是自己默默扛了过来。除了盛闲，没人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乖巧地接受对方的关心。

　　盛闲对闻庄的重要性，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秦商暗暗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干涉。

　　几人很快来到了玄机宫内的一处别院。说到疗伤，盛闲与闻庄力量不同源，当年挂在腰上的乾坤袋也早就不见了，他实在是帮不上忙，便先离开了房间。

　　盛闲不在，面对秦商时，闻庄的态度明显冷淡不少。他稳步走到椅子边，优雅地坐了下来，倒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般虚弱。

　　坐在上首的闻庄淡淡开口道，“南边怎么样了？”比起朋友之间的寒暄，他的语气更像上级对下属的问话。

　　对于闻庄的问题，秦商似乎有点头疼。

　　自从几年前，闻庄独自进入魔界，找到当年杀他家人的魔王，以牙还牙，将对方挫骨扬灰后，南边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起先只是那个魔王手底下的一些魔人魔将，频繁在人界滋事。人界的各门各派自然不会任人宰割，以至于南边一度陷入小规模混战中。后来这种小打小闹终于惊动了魔界南境的领主无噬。

　　魔界的天魔出手，这便不能再算是小打小闹。为了平息此事，闻庄亲自出手，与无噬大战了一场。这一战最后以无噬的落败告终，魔界也暂时老实了下来，再没掀起什么大动静。

　　直到最近，南边才又开始风起云涌。

　　秦商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得到的情报，斟酌道，“佛宗的妙善大师死了。据说，是被魔修所杀。”他看向闻庄的神情，顿了顿才接着道，“看样子，很像是无噬的手笔。”

　　佛宗与玄阳同在九州大陆南边，妙善大师是佛宗的大乘期佛修，被他超渡的魔修不计其数，因而妙善在修士中声望颇高，相应的，对魔界之人来说便是眼中钉般的存在。

　　听闻大乘期佛修被魔界之人所杀，闻庄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继续问道，“玄阳是否有人出面？”提到自己的门派，他的语气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六年前，灵缘的恶行被揭露之后，修真界上下一片哗然，没人想到仙风道骨的灵缘真人，竟会为了夺舍天生剑体，而不惜瞒天过海，谎称秘境开放，还以其他无辜弟子的□□为祭，激活上古移魂大阵。

　　揭发灵缘的，正是当时一同前去秘境的万剑峰长老，灵微真人。再加上当事人闻庄的证词，灵缘的罪行可谓是板上钉钉，提起他，无人不道一声玄阳的污点。如今灵微已经代替灵缘，当上了万剑峰的新任峰主。

　　秦商回道，“玄阳的灵微真人正在全力协助调查此事。”他收起了那张微笑的面具，正色道，“魔界频繁滋事，如今三界的关系十分紧张，或许不久后便会爆发一场大战也不好说。”

　　当年新魔尊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人界原本就惴惴不安，虽说自那一段时间后魔界并没有太大动静，也没人见过所谓的魔尊。但是抱着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想法，其他两界一直严阵以待，未曾放松。

　　而这几年境况却大不一样，盛闲失踪后，三界大事小事不断。妙善的死，或许会为这种一触即发的局面添加关键的导火索。

　　秦商似是下定了决心，他道，“仙上，有句话我一直想说。”

　　闻庄眼皮微抬，一双冰灰色的眼睛似是能看穿人心底的想法，令人发毛。

　　默认便是许可，见对方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秦商站直了身体，表情很是认真道，“您心中有隔阂，不愿回到玄阳接受三大峰的助力也就算了，但是魔族。”他眼神转向了隔壁盛闲的房间，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道，“仙魔自古势不两立，您又何必做些，将来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秦家的相师，有通天晓地之能。盛闲的身份，对其他只看表象的修士来说，或许是个谜，对秦商来说，想知道却不是一件难事。

　　魔界有魔尊，与之相对的，仙界自然也有仙尊。不同于血池天生的魔尊，要问鼎仙人两界，这位仙尊得从凡人开始，一步一步历练。玄机宫秦家世代传承的任务就在于，找到下一任仙尊的候选者，并忠心辅导，为其效犬马之劳。

　　秦商初次与盛闲和闻庄见面，看似是为盛闲而来，实则是冲着闻庄。而那秘境之中的移魂大阵，乃至闻庄过去和将来需要经历的种种劫难，都是命中注定的过程。

　　“如果将来仙魔发生大战，那人必定会站在魔界一方，与您作对。到时候，您又该如何抉择？”秦商的态度很明确，说白了，对方表现得再温和，也不能掩盖他是魔族的事实。因此秦商并不赞同闻庄将盛闲带回来的做法。

　　听到秦商的质疑，闻庄难得给了他一个回答，“对于我，没有抉择一说。”因为他的答案始终唯一且肯定。

　　所谓的抉择，无非是在衡量哪条路对自己更有利时，内心出现的摇摆。闻庄明白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比起利益的比重，他只遵循内心的声音。

　　从前是努力修炼为家人报仇。现在仇已报，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盛闲。

　　“你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想法。”闻庄表情虽然古井无波，语气却十分危险，“其他人的死活我不关心，但是他，绝对不能有事。”

　　闻庄的话外之意秦商听得很清楚。看样子他是决意要把盛闲保护起来。即便外面真的打起来了，盛闲也绝对是安全的。

　　这位决定的事情，除了接受，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玄机宫别院的隔音效果很好，闻庄似乎早有准备，特地给他放了一张檀木床。在檀香的安神效果下，盛闲安心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睡醒的盛闲本打算去探望闻庄的病情，结果却扑了个空。第一天，他没有多想。直到连续三天都没见到人之后，盛闲才意识到不对劲。

　　只是没有通讯仪，他想找人也找不到。一想到闻庄虚弱的样子，盛闲没法忽视心中那股忧心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贸然走掉好像也不太好。无聊的他只好在别院里东溜达西逛逛。

　　院子里环境清幽，花木错落有致，日光西斜，让人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仔细看看，盛闲竟然觉得，这座院子，跟自己的在魔界的府邸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魔界无花，他的庭院里只有光秃秃的一片，而这里却生机盎然，种满了他当时想种却没能种的花花草草。

　　盛闲心中突然恶趣味地想验证一件事。--不知道门口是不是也挂着一片“咸鱼府”的牌匾？

　　他往外走去，结果这个院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在数次迷路回到原点之后，盛闲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整个别院，恐怕是一个隐在暗处的困阵！

　　还能困谁？盛闲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被困的那个人。

　　别院的困阵虽然精妙，但是只要盛闲稍微花点时间研究一番，要离开也不是难事。只是他一时想不通闻庄为何要关住他。秦商也值得怀疑，不过毕竟是闻庄把自己带来这里的，而且他与秦商关系看起来不错，兴许是二人合谋也未可知。

　　尤其令人费解的是，这里条件不错，吃喝不愁，如果是为了关注自己，未免过于大费周章。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年把闻庄在魔界困了一段时间，他为了报复自己，才特地用了一样的手法？

　　盛闲正纠结着对方的动机，好巧不巧，闻庄在这时候回来了。

　　看着对方清风朗月般，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走来，盛闲不自觉地展开了皱起的眉头。比起思考对方的目的，他更在意闻庄的身体状况。

　　“你伤好了？”看他步履轻盈，应该是好了。“这几天你去哪了？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看着盛闲幽怨的表情，闻庄微微勾唇，他几步走到盛闲面前，站定后道歉道，“是我不好。”

　　对方这么干脆就认错，盛闲倒有点不好发作了。毕竟闻庄在他心里的形象，还停留在那个办事有理有据的高冷少年上，对于好孩子，他一向不忍心训斥。

　　盛闲张嘴想说点什么，突然，他耸了耸鼻子，敏锐地嗅到了闻庄身上的血腥味。他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受伤了？”刚刚站得远，盛闲没发现，现在这股血腥味闻着很新鲜，不由得让他猜想，难道闻庄出去一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眼前人的关心让闻庄很受用。他展颜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闻庄侧了侧身，留出了身后的视野，他接着道，“我给你带了个人回来。”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从外边走了进来。

　　居然是万云！

　　万云的华服破了好几道口子，金冠也有点歪，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子。待走近几步看到盛闲后，他先是停住，脸上的神色似是不可置信，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几个快步冲向盛闲，满脸都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喜悦。

　　要不是闻庄挡在盛闲面前，给了他一个冷得要杀人的眼神，万云怕是要冲上来给盛闲一个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