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中的我们》伶玄

54、第五十四章

　　两人都神同步地沉默下来，周自渡最后先挂了电话，舒璇把手机递还给秦雨秋。秦雨秋叹口气，推着窦婆婆：“走吧，先去医院，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舒璇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了。

　　***

　　“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啊，老太太一定是有着惊人的毅力，还有她自身一定是非常想要恢复过来的，我本来以为她之后的情况只会恶化，根据前几次的体检报告的情况来看也是这样……她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秦雨秋在一边默默地听着，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说白了这个所谓的刺激不还是舒璇回来了嘛。窦婆婆脸上还保持着她刚才挤出吃奶的力气才笑出来的笑脸，眼珠子转了一圈，停在了舒璇的方向。

　　于是舒璇成了这一件诊断室里“万众瞩目”的对象。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们三个的目光，随后尴尬地笑笑：“那个……可能是……因为我刚从国外回来的原因。”

　　这话一出，医生点点头，收回自己像火一般炽热的目光，舒璇甚至觉得，他要是再不收回目光，自己就该烧着了。医生像精分一样突然敛了自己的热情，随后变成那种不冷不淡的“专业”态度：“我帮她开点药，之前那些药还是照常吃，不过她既然有所恢复，之前的剂量你们看着自己减少。”

　　秦雨秋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比如是不是要让她做做什么复建的运动？”

　　医生看了她一眼：“可以的，你们自己看情况考虑，情况要是还不错就帮着她一起复建，可以先尝试着走两步，累了就休息，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雨秋：“懂了，谢谢医生。”

　　医生在窦婆婆的病历本上写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好像所有医生的字都是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医学院到底是一个怎么磨人的地方，怎么出来之后一个个都不乐意好好写字了呢？

　　随后病历本进了医生桌上的打印机，出来之后上面依稀有浅浅淡淡的灰色小字，上面是这次症状的详细记录。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小单子，上面写明了所有药物以及用量要求。于是她们三个就凭着这张单子取药去了。

　　所有全套搞完下来，天已经黑透了，舒璇的司机等在外面已经脑门磕着方向盘睡着了，鼾声可谓震天响。舒璇有些嫌弃地拿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这司机睡得实在是足够深沉，没醒。

　　舒璇实在是难以忍受他的鼾声，感觉自己耳膜都快炸了，于是索性一拳头捅在他腰窝上——暴力解决一切。

　　当然，不是很用力的，否则现在这位司机先生就该是已经飞升了的情况了。

　　腰窝是个脆弱的地方，一击下去司机疼了一个激灵，周公可总算是把他放回来了。因为是疼醒的，迷迷糊糊中火气蹭蹭就上来了，抬头刚想骂一句“□□……”

　　然后对上舒璇居高临下的视线——“大爷”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彻底没声了。

　　舒璇径直坐上副驾驶，秦雨秋把窦婆婆搀扶上车，又把轮椅折叠好，扔到了后备箱，最后自己才上车，舒璇对司机发号施令，让他跟着秦雨秋的指挥走。

　　晚上，安顿好了窦婆婆，两个人坐在楼道里闲聊，顺便等着周自渡。

　　其实两个人没什么好聊的，虽然秦雨秋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放弃了，但是舒璇不觉得，反正现在在舒璇心里，两个人还是情敌的身份，着实有些膈应。

　　但是念在故人余情，舒璇还是捏着鼻子挑起了话题：“秦姐，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窦婆婆，帮了周自渡很多，这点我实在是自愧不如的。其实我很想像你一样洒脱，我看你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没什么，及时行乐嘛，反正人生苦短，自己开心就好了，能够做到问心无愧，也就洒脱了。”秦雨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讲大道理，论辈分自己跟她是同辈，这话说的着实有点显老。

　　……可分明她也是个没经历过多少事情的年轻人啊。

　　想着，就满心的惆怅。

　　舒璇摇摇头：“大道理我都明白，只不过早些年我一直钻了牛角尖，现在这后劲有点大，却是难再掰回来，我需要一些时间。”

　　秦雨秋心说：“你都知道这些大道理你还问我？”

　　“秦姐，你现在还在全家上班吗？可是你要是上班的话怎么照顾窦婆婆呢？要是经常性的请假，你现在的工作应该也就没了吧？……我说话挺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拿我之前在国外做少董事的经验跟你说话。”

　　秦雨秋：“……”

　　那我们平民还真就不能理解你这个少董事所说的“直”了。

　　秦雨秋叹了口气，道：“没事，我现在还是在那里做呢，反正我学历不高，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已经很好了，要是实在不能请假，就只能调班了，我一般都上晚班，今天休息。”

　　舒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好半晌，舒璇突然神经病发作一样跳了起来，可给秦雨秋吓了一跳：“这样，秦姐，你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分公司刚刚办起来，很多职位还是空缺的，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胜任的，我们后勤那边还缺不少人，你来吧！”

　　秦雨秋被她吓到了还没回魂，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你可以来我们公司，后勤你可以干的！”

　　秦雨秋沉吟了很久。

　　舒璇奇怪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不乐意的吗？工资很可观的，因为咱们总部在国外，你知道国外的行情跟国内是不一样的，所以工资会比普通的公司高出很多，你要是来，我绝对照应着你，后勤平常也没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就在那里挂个名，然后白天我给你开后门，照顾窦婆婆，行吗？”

　　秦雨秋缓缓摇了摇头。

　　舒璇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觉得自己有些狗拿耗子了。

　　秦雨秋这才开口：“你知道，在公司上班一般都是白天的多，我也不喜欢别人给我开什么后门，现下这段时间，婆婆离不开照顾，所以……这件事情可以考虑，但是要等周自渡回来，长期留在这里，你都好意我心领了，下次我有需要可以找你。”

　　舒璇想了想，这话确实在理，于是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应了下来。

　　舒璇靠在楼梯上，眼睛看着外头，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天空的一角，现在不知怎的，星星都不明亮了，想起来以前这片地方，虽然破是破了一点，但是倒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现在所说这边发展起来了，可是星星却都黯淡了，果然凡事都是有利也有弊吧。

　　看着看着，舒璇发现眼前的景象被人挡住了，顺着这人抬眼望去，看见一张久违的面孔。

　　那一刹，好似时间都被定格，万籁俱寂。

　　他们对视，随后又很有默契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回来就好……

　　舒璇没有想到再见面竟然会是这么尴尬的场景，她竭力去思考刚才自己的样子傻不傻，想不出来，索性拿了手机出来，锁屏都没开，照着反光，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仪表。

　　——还好，这张脸还是美的。

　　这样一来，到也不算是太失态。

　　但显然周自渡的心思不在她身上，或者说，周自渡是为了避免尴尬，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他外婆身上去了。

　　他不怎么自然地转向秦雨秋:“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舒璇觉得他这个语气好像一点都不见外，就好像是老夫老妻……不对不对，舒璇，你又在瞎想什么？

　　舒璇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但是这股子无名的酸劲却不管她怎么看，直接就反上来了，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下子淹没了她。

　　她一时间竟生出些“自己是电灯泡”的感受。

　　秦雨秋的语气却有些尴尬了，许是之前舒璇说的那些话让她有点膈应，她掰着自己的手指，说到:“嗯，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已经在恢复了，刚才舒璇也在医院，她都听见了，你可以问她……”

　　周自渡对她这奇怪的样子有些不解，又看了舒璇一眼。

　　舒璇觉得自己可能又背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锅，颇有些哭笑不得。

　　秦雨秋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好像几年没有担当“助攻”的角色，业务能力有些生疏了……也是，几年时间，就连自己都变得心怀不轨起来了。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最后气氛实在是尴尬得秦雨秋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于是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到:“……自渡啊，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你和舒璇这么多年没见，好好聊聊。”

　　周自渡这才正色:“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外婆……不过她刚睡下了……”秦雨秋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

　　周自渡纵是再不识相也该听出她这话里婉拒的意思，他觉得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于是就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外婆吧……”

　　说着转头要走，舒璇这会儿真就变成电灯泡夹在他们中间了……她感觉自己去送秦雨秋也不是，跟着周自渡去看窦婆婆也不是……左右为难，生不如死，马上就要抓狂了。

　　思来想去，秦雨秋已经走了，所以她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于是默默跟在周自渡身后。

　　两人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一阵狂奔的脚步声，两人很有默契地转过头去——秦雨秋又回来了。

　　舒璇:“秦姐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后半句没来得及说，秦雨秋压根没有心情听她说话，只是冲着周自渡来的，听她喊到:“自渡，这些年我相信你也看出来啦，我心里有你！可是姐也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舒璇！之前舒璇一直在国外，只能给你相思的空间，但是给了我遐想的空间……”

　　秦雨秋说着，好像被自己噎了一下，她吞了口口水，又道:“但是现在她回来了，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但是没关系，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那么多，我没必要在你一个人身上浪费余生！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双向的！一定要抓住机会，不……不要再错过了……姐……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祝你们幸福……”

　　秦雨秋情绪激动，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舒璇一阵恍惚，冥冥中只听见她的最后一句:“一定要好好的……要在一起啊……”

　　随后她好像能够感觉到周自渡的惊讶，他半晌没有声音，秦雨秋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就走，没有丝毫逗留。

　　她走远很久了，两个人就站在原地发愣，是的，谁也没想到秦雨秋突然会说这个，超出了认知范围，堪堪傻掉了。

　　最后，舒璇看见周自渡的嘴角勾了一下，极轻地说了一句:“好。”

　　舒璇觉得整个人要飞起来了，瞬间轻飘飘的，原本攒好了千言万语，都被这一个字打成泡影，心中被填的满满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随后周自渡的一个举动，令她更加说不出话来，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舒璇，不怎么自然地微微低下头……像是，害羞？

　　舒璇只感觉自己的连唰的一下烧起来了，听得周自渡下一句说到:“……那个，可乐味的……”

　　他还记得……

　　舒璇几乎是无意识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扑上去抱住了周自渡，周自渡一时间没缓过来，慢半拍的轻轻环住了她，就好像做梦一样。

　　楼道的灯迷离着，微微有些黯淡，倒是有些像以前窦婆婆店门口的亮度，舒璇心想:我们在这熟悉的灯光下相拥……

　　对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一个温柔乡，好像可以让人忘却了所有烦恼。

　　这便是爱情……幸福的感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