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春风动》早春的诗

2、02

　　看付春浓一脸认真，燕潋来了兴趣，笑着问她：“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燕吴：“……”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呢？溪尾山也不是她家的，怎么就她来同意这门婚事了？

　　“哎……我说……”燕吴想插一句嘴，却被二人直接无视了。

　　付春浓站起身来，认真道：“我若同意了这门婚事，你就得带着我一起去京城，直到你不再需要什么分灾的人，亲手给我写下和离书。”

　　燕潋眉峰微挑：“就这样？”

　　付春浓点点头：“就这样。”

　　燕吴：“呵呵。”果然就是一个想攀高枝儿的下'贱丫头而已。

　　燕潋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默地看了付春浓极短的片刻，而后轻一点头：“好。”

　　付春浓呼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仿佛释然，她伸出手，问燕潋：“婚书呢？”

　　燕潋从怀里取出一本红色的帖子递给付春浓，付春浓环视了一周，刚好一旁的桌案上放着纸笔，她便走过去，从容地在婚书上、燕潋的名字旁边，写下了“付春浓”三个字。

　　燕潋晃了晃神，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这样随意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还以为她会写溪尾山的名字。

　　“好了。”付春浓看着还在愣神的燕潋，一脸认真道，“我命也硬，能罩着你。”

　　说完她又踮起脚凑近燕潋，压低了声音道：“写我的名字跟写溪尾山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溪尾山太霸道了，你可能会直接死于非命，我就好一点。”

　　付春浓不太会说话，她也不知道燕潋能不能听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燕潋却笑了，他盯着婚书上的名字，又看看付春浓：“会不会有些草率？姑娘可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以后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付春浓说着便朝门外走，“我先回家交代点事情，明日一早，我就来找你。”

　　“不许走！你给我站住！”目睹一切并被无视所有声音的燕吴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想要拉住付春浓，付春浓却一缕风似的走远了。

　　“这办的是什么事儿啊？”燕吴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走到燕潋跟前，弓着腰伸着手，扯出笑道，“不作数不作数，燕公子你怎么能和这样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成亲呢，这不能作数。”

　　燕潋斜眼看他：“红纸黑字，永结同好写得明明白白，各自落了生辰和姓名，你说不算数便不算数了？”

　　“这……”燕吴还想说什么。

　　“如今我已有家室，若还与溪尾山成亲的话，是为对溪尾山神的大不敬吧？”燕潋把婚书收好，牵出一抹不咸不淡地笑。

　　“唉，便这样吧。”燕吴叹了一口气，一脸悲痛地扶着随侍下去了。

　　燕吴此时心里在琢磨着，这大约算是完成任务了。

　　仁国公府的人原以为将燕潋母子赶来这偏僻的山旮旯里便后患无忧了，却不想燕潋是个奇才，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一篇《齐法论》少年成名，压了两年还是传到了圣上耳朵里。

　　当今圣上看完《齐法论》，连说了三句“好啊”，当即下诏召他回京。

　　少年英才，自然是有不少人惦记的，人还未到京城，京中却已有许多权贵人家准备好了女儿想要招揽他为婿，更有风声说圣上想要把自己最宠爱的三公主许配给他。

　　当年，这仁国公的爵位原是燕潋父亲的，现任仁国公颇用了些手段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他们自然不会让燕潋有机会来跟他们抢。

　　就算燕潋回到京城，他们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成不了器。他没有人脉，要是再在乡下娶过妻，哪还有大户人家愿把自己的好女儿给他做平妻甚至是妾室，他便也再难以攀上什么大背景。

　　大齐幅员辽阔，有才之士比比皆是，他仅凭才华便想出人头地已是难事，若还想和富贵滔天的仁国公府抗衡，无疑是异想天开了。

　　想到这里，燕吴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燕潋的背影，狠狠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

　　“呸！”

　　“他燕什么潋算什么东西！大人您就……您就这样跟着他走了？”一身白色纱衣的女子两眼泪汪汪，扯着付春浓的袖子又哀又怨。

　　“我不依我不依！”白衣女子拽住付春浓的手不肯放，“我要闹了！我要闹了！”

　　“带上你一起。”

　　“好嘞！”白衣女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角尤带着泪花，却笑嘻嘻地开始帮付春浓收拾起行李来。

　　看这架势，在一旁观摩多时的石金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就算银银同意了，我也不……”

　　“也带上你。”付春浓看了一眼努力挤出眼泪的石金，及时打断了他的表演。

　　“成了！”

　　付春浓有点头疼，她预感到以后要处理的事情，也许比溪尾村村民所有的愿望都会复杂些。

　　但是没办法，她不可能日日让溪尾山出现今天这样的坏天气，溪尾村还有许多猎户靠着上溪尾山打猎为生。

　　付春浓想，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这个少年人送到京城，看着他站稳脚跟，与她和离另娶良人。那时候她再回来。

　　石金和夜银都下去准备了，付春浓这才看向角落里安静得像一只小鹌鹑的绿衣女子。

　　“璎珞，我走这些日子，溪尾山就交给你啦。”

　　付春浓从腰上取下一个枫叶形的小坠子，这是溪尾山山神的信物，她把枫叶坠子递给沈璎珞，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什么事让青鸟给我传信。”

　　沈璎珞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整个人看上去软软糯糯的，此时眼尾红红，有点不舍：“春浓大人，你要早点回来。”

　　付春浓点点头：“我会在五年之内回来的。”

　　/

　　翌日。

　　天方破晓，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只天际一线亮白，溪尾村已有人陆陆续续下地忙活起来。

　　燕家的车队行至村口田埂小道上时，便看见付春浓已经带着一男一女在路边等着了。

　　燕吴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去去去，我们公子只说带你一个人去京城，没允许你拖家带口！”

　　真是不知羞！

　　“吴管事，她如今怎么说也算是我燕潋的夫人了，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呼来喝去？”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拂开马车的帘子，清隽的少年露出脸来，他牵出一抹和煦的笑，问付春浓，“你是与我坐一起，还是想要单独的马车。”

　　付春浓摇摇头：“我们自己备了牛车，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燕潋微微一愣，而后仍是清清浅浅的笑道：“那好，不要跟丢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讲。”

　　燕吴鄙夷地看了三人一眼，狠狠一甩缰绳，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他心里冷哼一声，看你们这破牛车怎么跟，不摔死你们！

　　…

　　一路走得还算顺利。

　　付春浓垂着腿坐在牛车上，怀里抱着一兜儿荔枝，一路安安静静的，一边晃着腿，一边听着夜银把燕吴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燕吴没算好时辰，队伍没能在入夜前抵达下一座城的客舍，人和马都疲惫不已，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一片树林里搭篷过夜。

　　付春浓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看燕吴指挥随侍砍树搭篷，看着这些丝毫不熟练的手法，付春浓觉得，也许折腾到半夜他们都不一定能搭好小篷子。

　　燕潋生起一堆火，他坐在火边翻着一卷书，林中夜风有些大，一吹风他就微微皱一下眉头。

　　他看起来那么虚弱，付春浓捏了一把汗，生怕下一阵风就把他吹坏了。

　　若他在与她和离之前死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司命君说不定大手一挥就把她变成一个小山精了。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付春浓对石金使了个眼色。

　　石金惊恐地环抱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别打我主意！不可能！！！”

　　付春浓撑着脸，静静盯着他。

　　石金欲哭无泪，站在一旁的夜银一脚踢他屁股上：“搞快点，别逼我动手！”

　　石金：“……”来个人救救他这个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小可怜吧！

　　片刻后，付春浓抱着一只十分巨大的黑色的长毛兔走到燕潋身边，她抱着兔子时，上半身都完全被这只大兔子挡住了。

　　燕潋愣了片刻，才笑出声，问付春浓：“你去哪儿捉的这么大一只……猪？”

　　确认了许久，他确信这体型就是一只耳朵略长毛发格外旺盛的猪。不过，令他惊讶的倒是这小姑娘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却不小。

　　石金：“……”你全家都是猪！

　　付春浓把兔子塞进燕潋怀里，挨着他坐下，低声道：“这猪毛厚，挡风，保暖。”

　　石金毛茸茸的耳朵狠狠甩了甩，忍住没龇牙咧嘴。

　　怕燕潋害怕，付春浓又解释道：“这是石金刚才去抓的，这几座山上各种长相奇怪的动物特别多，可能环境不太好。”

　　“石金，就是跟在我身后的那个黑色衣服的男人。”

　　“哦。”燕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火光在他眼底一跃一跃的，连带着神情也晦暗不明，“你不是溪尾村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