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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哼哈二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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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突然惊觉,随即一把推开方庭雪。
身上覆着的温热躯体离开,方庭雪也把对方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她此刻有些发怔,支起身子,拢了把“滚床单”过程中有些散乱的长发,若无其事地笑:“怎么,害羞了?”
林奈不太自在地别过脸去。她面色尴尬,再三斟酌要怎么说才能将此时的窘迫化解——然而可惜,她白活了二十多年,技能全没点在话术上:“……抱歉。”
方庭雪双手环抱,食指状似无意地捏着发梢,在手指上缠绕又卷开,一言不发地等她的下文。她表面上镇静自若,一双媚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抿着,流露出几分委屈,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林奈抚摸耳后,思忖要如何向方庭雪解释。可是无法,她不解风情,也无可转圜,最后只能蹩脚地道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从听清她“认错人”三个字开始,方庭雪终于沉不住气,表情几番变幻,最后定格在“你在扯哪门子的淡”上。她的眼睛更是迅速划分出七分讥讽二分恼怒一分震惊,精确得像个饼状图:“哈?”
方庭雪被气笑,声音都劈了叉:“认错人?”她不可置信地反问,想咄咄逼人地诘责对方为什么不早说,任由她像个傻子一样地撩拨,她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切一切都像乱麻一样团在胸口,最后只得骂道,“我看你简直邪了门儿!”
房间里一片沉寂,林奈沉默着无法辩驳,事实上方庭雪说的都对,今天这出太荒唐了。
外面雨势渐大,豆大的玉珠噼噼啪啪打在房顶,雨声斑驳,成了这悄寂中唯一的装饰。房间里依旧昏暗,但先前的旖旎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火药味的剑拔弩张。
蓦地,门外传来什么声响。林奈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同时示意方庭雪:“嘘——别出声。”
方庭雪皱眉,沉默着要看看这人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林奈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快步走到门边。她将门打开一条缝,果不其然就见一个猴子一般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拐下了楼梯。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这段时间除了她和方庭雪,不该有其他人才对。那他上楼来干什么?
既然确定了方庭雪不是她要找的人,这位小姐便看谁都多了几分怀疑。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打开门,猫着步子飞快地跟了上去,行动敏捷得像只黑皮豹。
听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床上没敢出声的方庭雪:“……?”
人呢??
就这么跑了!?
!!!
妈的这还得了!方庭雪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自己差点被白嫖就算了,完事儿居然还傻呵呵地放跑了万恶的罪魁祸首,确定这脑袋真不是长着好看的?她在心里狠骂自己见色起意、鬼迷心窍,刚追到门口,被风一吹,觉得胸口凉凉的,低头一看,衣服还他妈被扯了个乱七八糟。
方庭雪此刻的心情简直酸爽到无法用一千字以下的语言描述,她斜靠在门框上吹了阵过堂风,确认脑子的温度降下去之后,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沾染了霉味的旧外套,随意一裹。
这个房间外面其实自带一个露天阳台,杜蓝梦为了方便出入,擅自修了个楼梯,直通后巷,从这里去正门要近便许多。
不及多想,方庭雪一把扯开发带,打开门,鱼贯而入的风理顺了她的长发。她连雨伞都没打就直接跳入了雨中。
想跑?没门儿!
不幸的是,一心扑在任务上的林奈早就把那位棘手小姐抛在了脑后。“嫌疑人”先生已经留意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楼梯。她也不甘示弱,双手提起裙摆一阵狂奔,引得酒吧里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杜蓝梦乍一看见她像只鸵鸟似的不顾形象从楼上跑下来,激动得差点把手里金贵的威士忌给砸了。她还以为这美女正跟方大小姐在楼上帐暖春宵呢,怎么头发乱着脚赤着,就这么下楼来了?看了看表……才五分钟,嗯??那姓方的不太行啊???
偷窥的男人长得像猴子,身手也是名副其实的敏捷,在新进来的客人堆里三条两蹦跶就跑到了门边。等他跑出这件酒吧,再追可就难了。
林奈一边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不好意思让一下。”这期间还被踩了好几下,双脚伤痕累累。
男子拉开了酒吧门,像是得逞一般露出了笑。
可他没得意太久。
——“嘭”!!
是肉搏肉的声音。这动静光是听到就觉得痛。
男子的笑容都还僵在脸上没有消失,下一秒,就直接扭曲着、像个炮弹一样向后飞了出去,顺带着砸倒了身后的一排桌子和卡座。
可想而知对面那人下了多大的力,才踹得出这么狠一脚。
酒吧门大敞,飞扬的雨珠和水汽扑面而来,门口立着的正是方庭雪。她喘着,双手环抱,气势凌人。林奈将跑得微微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她知道方庭雪是冲她来的,眼下对方终于看清躺在地上的猴子,以为自己踹错了人,正微微张着嘴,一脸错愕。
不过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一点小忙。趁男人躺在地上哀嚎,林奈利落地将他翻了个面,单手扣住男子手腕,手刀在他脖颈上狠劈一下,三两下制服了他。过程中,林奈确认他手上戴着黑曜石戒指,左肩也纹着老虎头,是她要找的人没错。
店里的其他顾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刚刚只是差点手滑的杜蓝梦,直接被吓得手抖,打碎了吧台上的一溜杯子,此刻正蹲在地上心疼不已。
林奈一撩裙摆,粗暴地单腿压住男人,美得像只黑天鹅,却又凌厉得像柄吹毛立断的匕首。她质问道:“偷看什么?刺激不刺激?”
男人叫苦不迭,方庭雪刚刚那一脚又准又狠,踢得他心肝脾肺绞做一团,揪心得疼:“小姐,小姐我错了……哎呀……下次不敢了……”
林奈指甲用力掐着他的皮肉,表面上要捉拿这色鬼,实际上借着浑身皮痛的掩饰,巧妙地将指甲尖的追踪器植入了男人体内。
任务完成,她旋即刻意放松了点力气。男人鬼得很,眼睛滴溜溜一转,抓住这点破绽,挣开了她,跑出了酒吧。
这正中林奈下怀,她做戏做全套,还佯装着追了几步,不过没跑远,就被半路杀出的方庭雪截了路。
“站住。”方庭雪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眼睛微眯,露出可怕的凶光,“你往哪儿跑?”
“……”林奈面对嫌疑人都能游刃有余,可在这位抓着她狐狸尾巴的美人面前,也是当真没辙。
方庭雪攥住她手腕的手力气不小,眼睛瞪着,一脸略带痞气的凶相。
“我现在有急事,不然留个通讯方式,我——”林奈思忖片刻,她道歉的话已经说净,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又不便告诉对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剩下用钱补偿,“过后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滚,我缺你那点钱?”方庭雪被气得冷笑,竖起浑身的刺儿像个刺猬。
林奈沉思片刻,挑着一双好看的媚丝眼:“那你是真看上我了?想睡?”
方庭雪怒道:“去你大爷的,我是那种人吗?”
三番五次没讨着好,打小养尊处优的林大小姐哪里还耐的下性子哄人?她当即压不住脾气了,双手一抱,下颌微扬,质问:“那你到底想怎样?”
方庭雪看着她这“老子就这德行,不服憋着”的狗屁样儿,越发恼火:“不想怎样。”
“不想怎样是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不想怎样!”
林奈双手一抱,这幼儿园小班水平的幼稚斗嘴戛然而止。
偶尔冤家路窄地对视一眼,再各自哼哈一声,又扭过头去生气,磨牙吮血一副恨不得将对面那人拆骨入腹的嘴脸。
冷场了许久,打破僵局的还是方庭雪。
她无意间看到卡座里父亲的同僚,当即吓得通体寒战,欲盖弥彰地举起手抚摸额头,恨不得自己当场透明。
对面那姓林的看了笑话,气人道:“你手抽筋了?”
“抽你妈——”方庭雪刚想反唇相讥,又怕再待下去真被她爸知道,只得虎着脸呲着獠牙遮掩着被欺骗愚弄的伤口,先一步开溜,“——今天这事儿算我眼瞎,我认栽。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也不必补偿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再见!”林奈冷笑着回敬。
“后会无期!”方庭雪一甩长发,伞也不打地仓皇逃入了雨中,独独留下空气中馥郁的茉莉清香。
林奈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居然能跟方庭雪你来我往,像两只斗鸡一样掐着腰吵得急赤白脸。手插入发间,她厘清缭乱的思绪,甩开周围人探究的目光,躲去一旁包厢给A236救援点的副站长兼行动队队长秦竺发了个通讯。
秦队长恰好就在对面餐馆吃晚餐,顺路来接她。
外面雨织如布,林奈没打雨伞,就从酒吧门口到车上这小段距离,已经浑身上下湿得滴水儿了。
来之前,秦队长已经接到了上层有关林奈调任下发的通知,可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黑裙委垂的美人,觉得她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美则美矣,就是没有一处地方像特派员:“你就是林奈?”
“嗯。”林奈点了点腕上表型的通讯器,页面铺开,是一张中央签发的委派书,“你可以查验一下。”
查验无误,秦竺虽然还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送你去酒店?”秦竺询问。
“不,先送我去趟服装店,我去换件衣服,然后再去指挥中心。”林奈三两下调出通讯码来,“你加我一下好友吧,我把定位发给你。”
而后忙碌了一夜。
秦竺连夜组织人根据定位器的移动进行实时追踪,同时安排探子进行监视,林奈态度强硬地要求随程旁听。秦队长虽然不愿意,又不能真的阻拦这位空降的“特派员”小姐,最后只得应允。
等最终锁定猴子男士的位置,已经到了后半夜,要事都处理完,剩下琐碎的细节,林奈精疲力尽,已无余力再管。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旅馆,放好洗澡水,卸了妆,换下的黑裙也丢进了洗衣机。这玩意儿她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穿了。
蓦地,“呯零零”一声响起,在一个人的空气中刺耳且突兀。
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
林奈在地面上扫了一圈,发现有枚金属纽扣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她有些狐疑,无论是她换下来的衣服还是这件长裙,都没有这种款式的纽扣。那会是谁的?
难不成是方庭雪?林奈弯腰,将那枚纽扣捡起,发现这纽扣做工精细,反射着紫红色的光,上面有一圈凹槽,是用花体镌刻的一行小字——“撩起你的黑裙”。
今晚的经历莫名地被这句话复苏。林奈本待要将它扔掉,又鬼使神差地住了手,她把玩着纽扣,直至沾染上自己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