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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好运气 ...

  •   海边的小诊所亮着灯,余深深挑开门帘,让闻潮和李成蹊先进去:“大夫在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士走出来,指了指蓝色布帘后的床:“怎么了?”

      闻潮把李成蹊放在床上,幸好这夜晚的风很大,这样冷的天气,李成蹊才不至于红透了脸,能体面地遮掩住她的羞赧。

      “只是摔了一跤。”李成蹊低声道。

      余深深不满:“明明是被摩托车撞了啊!”

      李成蹊拉了一下余深深的袖子,余深深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再说话了。

      女医生抿着嘴角轻轻地笑了:“伤口冲洗过了是吧,处理得还不错。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李成蹊伸出左手,掌心靠手腕的地方,被粗粝的水泥路面蹭破了一层皮。

      “我其实还有点晕。”李成蹊很小声地说。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风吹得头晕,还是摔疼了头晕,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闻潮在她身边。

      “太瘦了,小姑娘平常是不是就有些贫血?”女医生在李成蹊膝盖下面的伤口处按了一下,“挺深的,还在渗血,估计会留疤。我再给你上点药,你自己注意一些。”

      那医生见闻潮一直站在旁边,便道:“去倒杯热水,兑点葡萄糖过来,杯子和葡萄糖都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

      闻潮转身往外走。

      医生順手拉上蓝色的布帘子:“裤子反正都破了,我给你把口子再剪大些,方便上药。你这个伤口又长又深,不太好愈合,又在膝盖这个位置——”

      医生边说,边洒了一层厚厚的止血药粉。

      “啊呀……嘶。”李成蹊眼泪都流下来了。

      余深深在旁边看着脸都垮了:“你说你,是不是无妄之灾?都搞成这幅鬼样子了,我说人家两句你都还不让,什么毛病啊?”

      李成蹊疼得压根就不想说话。

      余深深气得要死,李成蹊干巴巴地挤出个讨好的笑:“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余深深说,“你肯定是看人家长得帅。”

      医生噗嗤一笑,边缠纱布边道:“小伙子是长得挺精神,作为肇事者态度也不错,我觉得宽容一点是可以的。这几日肯定进进出出都不方便,让他负责就好了嘛。”

      李成蹊的舌头在嘴巴里打了个结,愣是没说出话。

      余深深哼了一声:“抱来抱去的负责吗?虽然我们一直不讲究这些,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架不住年级主任血压高啊,让他看到了明儿就给你叫家长。在他们眼里,十六七岁的年纪,拉拉扯扯都是要早恋的。男生和女生之间必须得隔着一米安全距离,才是坦荡的同学情谊。”

      医生被余深深逗得笑个不停:“这有什么呢?现在的学校,都管得这么严了啊。”

      “姐姐,你知道吗,我们现在都是单人单座,没有同桌的。”余深深说,“以前的人还能唱一首《同桌的你》怀念一下青春,我们现在都找不到这种共鸣了。我严重怀疑,就是因为这首歌太火了,才让各位班主任意识到,少男少女不能同桌,是杜绝早恋的首要前提。

      “真有意思啊。”医生笑着替李成蹊缠好纱布,又拉开蓝色帘子,叫外面的闻潮,“进来吧。”

      闻潮其实就站在门帘后面不远,刚刚余深深他们的话,想来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余深深脸皮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李成蹊倒是头更晕了。

      闻潮将纸杯递给李成蹊。

      “谢谢。”纸杯一直捂在手里,温度刚好,李成蹊小口抿着喝完了这一杯水。

      “以防万一,再给你开一点消炎药。伤口注意不要碰水,这几天尽量少走动,饮食也要忌辛辣油腻。一日三次,按时上药。以后要小心一点,小姑娘留下点疤,多难受啊。”

      李成蹊点头,向医生道谢。

      “走吧,回去上自习。”余深深扶着李成蹊从床上下来,一旁的闻潮似乎想要搭把手,被两人避开了。

      “容我提醒你,李成蹊同学,距离分班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如果最后我没有在理科实验班看到你,你就死定了。”

      李成蹊一瘸一拐地往收银台去结账,顺口问余深深:“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选理科了?”

      “什么,我和老宋都要选理科,难道你要拿着2分的政治简答题去选文科吗?”余深深一脸不可思议,“做个人吧!”

      李成蹊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声不响的闻潮,恨不得捂住余深深的嘴:“别讲了啦,付钱付钱。”

      干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她只有2分的政治简答题呢?李成蹊也是要面子的啊。

      见李成蹊要付钱,门口的姐姐指了指闻潮:“这位帅哥已经付过了,哦,出租车也叫好了 。”

      李成蹊和余深深对视了一眼,闻潮不声不响的体贴挺让人诧异的,他明明看起来就像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人。

      “谢谢。”李成蹊转身再次朝闻潮道谢。

      闻潮盯着小姑娘有些散乱的马尾,说:“走吧。”

      三人一同打车回学校,一路上都是余深深扶着李成蹊,只是刚到教学楼的一楼,余深深就后悔了,她问李成蹊:“你记得《蜗牛与黄鹂鸟》那歌儿怎么唱来着吗?”

      他们班教室在六楼,李成蹊知道余深深是在说等她爬上楼梯,估计晚自习都要结束了。

      “算了,你上去一趟把我的书包拿下来吧,我回宿舍自习。”李成蹊看了一眼闻潮,见闻潮并没有在看她,又凑到余深深耳边小声地说,“我的奶茶和鸡肉卷也给我带着。”

      “不行!”余深深说,“油炸食品,你不配拥有。”

      眼看李成蹊不肯要闹,余深深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闻潮:“别闹啊,你要敢动手我就大声嚷嚷,有些小姑娘晚上吃了二十六块钱的麻辣烫还不够,竟然要再来一杯奶茶和一个鸡肉卷。”

      李成蹊瞪着余深深,握紧了拳头:“滚去给我拿书包。”

      余深深咯咯地笑,她跑上楼梯,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只是还带着班主任老黄一起。

      李成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闻潮。余深深走了之后,闻潮也一直没离开,他跟李成蹊一人靠着一面墙,似乎是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阿弥陀佛,福大命大。”老黄有些胖,下楼梯急了还在喘,他看着李成蹊囫囵着站在这里,一切都好,就开始嚎,“李成蹊!我给你们三个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混在走读生里面跑出学校,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出事了?”

      李成蹊硬着头皮给老黄解释:“就是一点点意外……”

      “一点点?”老黄继续嚎,“是,你们还挺能耐的是吧,宋斯怀跑回来圆谎,你跟余深深去诊所,分工挺明确的啊?为了一口吃的,撞断一条腿,李成蹊,你说,值不值得?”

      “……还行?”李成蹊说,“没断腿,就是一条小小的口子。”

      李成蹊深知对老黄解释是没有用的,她干脆弯下腰,捂着腿,闷声闷气地道:“我知道错啦。”

      “不要来这一套,李成蹊,我会心软吗?”班主任老黄走上前,“你们三个,哪一次不是这样,积极认错,下次还犯?检讨书都写成模板了,我看你们是越写越皮实,越写胆子越大。”

      余深深闻言,用她那越来越大的胆子,厚着脸皮巴巴地问:“那要不这次就先不写了?我们还要准备下个星期的分班考试呢。”

      “哎呦,你们还记得分班考试啊。”老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以为你们都活在小学六年级的夏天呢。”

      “我倒是想……”余深深小声嘟囔。

      老黄沉下脸,看向李成蹊和余深深:“你们仨都是聪明小孩,一个赛一个的主意多。这是好事儿,你们日常折腾些有的没的,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时候出问题的,往往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孩。钻规则的空子,看起来很厉害,只有等到真正摔跟头了,才晓得不要自作聪明。”

      老黄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看着俩小姑娘都把头低下了,他叹了口气:“李成蹊,你自己说,下周末的分班考试,你的成绩会受多大影响,要是进不了实验班,怎么办?”

      “不会进不去的。”李成蹊抬起头,“如果我的成绩因为摔了一跤就受到影响,那我就是没资格进实验班。同样的,如果我有能够考进实验班的实力,就算把骨头摔断了,也照样能进。”

      老黄似乎又想骂人,不过李成蹊、余深深和宋斯怀三人虽然因为臭味相投整日厮混,但到底还是有些许差别。宋斯怀稍微知轻重一些,骂两句能收敛一些,余深深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一句都不可能放到心里——李成蹊呢,就属于藏了根反骨在后面的那种,你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偏要干什么。

      这三个人也就是看着乖,其实各有各的麻烦。

      “算了。”倘若现在给老黄测一测血压,想来数值必定有些吓人,他挥了挥手,让李成蹊走。

      这时老黄才分出一点闲心来,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闻潮:“哪个班的,不上晚自习在这儿干什么?”

      闻潮头也没抬,根本不搭理老黄,只是看到李成蹊要往外走了,才跟了上去。

      “没、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宿舍了。”李成蹊连忙推了一把余深深,“深姐,送我们黄老师起驾回班!”

      李成蹊要替闻潮遮掩的意思太过明显,余深深本来不想搭理,但架不住李成蹊给她挤眉弄眼,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余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好的,李成蹊同学,希望你以后不要为今天的任何一个决定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李成蹊朝余深深挥了挥手,她抿了一下唇,一瘸一拐地背着书包往宿舍的方向走。

      这会儿路上几乎见不着人,路灯一盏一盏地亮着,橘色的光晕在冬夜里显得温暖。

      李成蹊就这样扶着路灯慢慢地挪,闻潮落后她两步,一直跟着。夜晚很安静,李成蹊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场梦,一切晕头转向都恰到好处,她好像变成了青苹果味的气泡水,瓶盖就被身后的人揣着。

      但那人显然一无所知。

      走出教学楼,沿着一排樱花道,再穿过校史馆,就是宿舍区。

      “这里没有人。”闻潮迈开腿,走到李成蹊身边,“我背你回去。”

      “什、什么?”李成蹊跟余深深和宋斯怀互怼时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但偏生在闻潮面前,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就这一次。”闻潮略微弯下腰,他靠近李成蹊,在开始抽芽的樱花树下。暖橘色的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点点阴影让他的五官更为清晰立体,李成蹊能看见他稍显凌厉的眉毛拧着,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李成蹊。

      “走吧?”

      闻潮朝李成蹊伸出手。他统共就说了两句话,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仿佛既不介怀小诊所里余深深关于男女同学间界限的话,也不想再解释今晚李成蹊到底是因为谁的莽撞受的伤。

      “谢谢。”

      李成蹊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拙,这一晚上,除了不停地说谢谢,她仿佛没有别的话可以跟闻潮说。

      李成蹊的手搭在了闻潮的胳膊上,闻潮稳稳地将李成蹊背到身后。

      近春,这一排樱花树大约要冒芽,枝丫横斜地将本就不算特别明亮的路灯光晕切成凌乱的好几块。

      闻潮背着李成蹊穿过这一块块凌乱模糊的光斑。

      李成蹊靠近闻潮,抓着他肩膀处的衣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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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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