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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都算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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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阾趴在桌子上。
去看展后,作业还堆在书桌上,韩倬寄回来的那本厚厚的语言书占了很大位置。
百阾把它搬到地上,抽了一张纸。
哭过一轮后,心里堵的慌。
她觉得这件事也必要自省。
首先抛开一切慌张,去想这件事情,她认为自己也有不足的地方,面对一个抑郁症患者,那段话可能还是太直接伤人了。
因为她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经过在天津大半个月的调整吧,现在来看的确欠妥。
她只是怕自己没有办法去改正,情绪是很大的一张网,笼着全身,她也才高二,过得也没有多美好,其实没有求过太多人的安慰,她的愿望也很单纯。
只是如果这种情况下,再让她这样耐心地循序渐进,也不知道最后先崩溃的是谁了。
李佳诺是一直坚持百阾过得比自己好的,其实百阾根本不知道她得抑郁症的原因,但是她能绝对地说,自己过得并不比谁好。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状态,她也很难去说,她没有办法去说,她该从何说起,把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说出来吗?
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愿去说,只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她要的不是安慰,不是谁为她去做什么事情。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本来恩情就还不完了,还要他们去操心这些问题,有什么用呢?
坦白讲,冯静蔺和郑钧立是百阾的依靠,也是她的伤。
她做什么,都绕不过他们。
如果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不耐,那脆弱的心脏就砰砰砰无力地跳两下,然后碎了。
碎的多了,本应该无感知了,却每次都一样的痛。
是她太小心翼翼了,她作为他们的女儿,作为长辈,本来就不应该像她一样拘谨的。
是她太敏感了,一点小事,一点小伤,她都要把心脏递过去,回回伤的都结结实实的是心。
是她太不孝了,这样的感情,她却喜欢韩倬。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是她话太重了,都是因为她口不择言,以强欺弱了,是她的错,李佳诺才会被背叛。
她已经死了,百阾当然清楚,她已经死了,她还在证实什么呢,不过是自己不敢相信罢了。
她做好什么了呢?
好不容易学好的语言,一段时间没讲就荒疏了;好不容易考到的年级第一,迎接的满是怀疑声,现在她休学了,她连怀疑声都听不到了。
一切都是她的问题啊!她忽略了那些对她好的人。
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明明也有一些对她好的人的。可她真的看不到了,她听不到了,她感觉不到了。
世界还剩什么,为什么美好二字转瞬即逝,为什么她的快乐需要依附别人的付出......
百阾不想努力了。
也许吧,也许她还没有拼尽全力了,可她也很努力了。
她不想上大学了,也许吧,也许生活也会好起来,可她觉得自己无福消受了。
她不想学说话了,也许吧,也许这段路也不太长,也没有那么痛苦,可她一步也不想走了。
就这样吧,让谁失望了,失望吧...她就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啊。
算了吧,她知道冯静蔺请的老师与康复师都是花了大价钱的,都是在安慰她,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未来。
说实话,走到这步,她也觉得挺值得的。
遗憾什么的,太多了,已经不必再去提。
她善良吗?她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也许不是吧,她就是一个叛逆的小孩儿,从头到尾。
她喜欢自己的哥哥,她要不领爸爸妈妈的情了,不要认真学习了。
活还是要活的,就活着吧,仅仅是活着。
她不往前了,前面的刺都扎不到她了。
可能不久之后就是一片光明,没关系,她不需要去享受这些了,被阳光照到又怎么样,她忘了温暖的感觉。
说她矫情也好,无所谓。她不在乎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认了。
她的确走不下去了,也许换一个人就能做的更好,好,但她不行了,百阾不行了,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
也许羸弱,也许不堪一击,也许活得失败,也许没有打好自己手中的牌。
那就算了吧......
晚上,康复师来家里,她笑意吟吟地走进来。
“百阾,我昨天布置的,你做的怎么样呀?练习了吗?”
百阾点点头,她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哇!很厉害呀,挺顺的。”老师把教辅拿出来,循循教导道,“进步就是一点点来的,没关系啊,反正永不言弃,总有成功的一天。”
百阾闻言,忽然又泪如雨下。
老师抬头,见状吓了一跳:“啊呀,怎么了呀?”
冯静蔺闻声走近:“啊?怎么了阾阾,怎么哭了?”
百阾站起来。她动作太猛了,膝盖被狠狠嗑了一下。
“哎呦。”老师伸手想扶她。
百阾甩掉,不管不顾,一瘸一拐地上楼了。
门被反锁了。
冯静蔺去敲了两下:“怎么了百阾,有事我们一会儿说好吗?老师还在等。”
没有回应,只有呜呜地抽泣。
“或者你现在和妈妈说一说?”
百阾埋首在双臂间。
窗外,鸽子带着哨音飞过,离房间最近的那一颗海棠树又重回生机。春雷惊万物,小雨随即而落,润物细无声,大地纷纷凑趣像是开了花,这该是最温柔的时刻。
因为春天来了,春雨就是少女,是百阾每年不能错过的光景。
滴滴答答,时序轮换。
五年前,她趴在桌子上,摇着脑袋,听了好久的雨声。
那天韩倬也在,他发现百阾没了踪影,还轻轻走进来,当时两人不太熟稔,他有些手足无措。
“在干什么?”他问。
“看雨。”她慢吞吞地说,那时候也在学语言。
“看雨啊。”韩倬走近两步,清了清嗓子,“挺好的,陶冶情操。”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一句话,逗地她笑了。
她明白的,她懂的,她知道韩倬不过是怕那时候她学语言压力大抑或是想福利院的伙伴们了,所以恹恹不乐。
冯静蔺见门也打不开,说话也不应答,语气也僵硬了些,她下楼把老师请走了,而后再次上楼,与她低声训斥:“你知不知道九十分钟的课有多贵?跟你说话也不答,这是要干什么?你心里藏了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
她知道这是暗指自己喜欢韩倬的事情了。
看来冯静蔺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吧,反正她已经放弃了。
百阾还是一样的早起晚睡,她每天依旧要上七八节课加线上晚自习,但明显没有那么用心了。
高中课程,你稍微打一小差就是另一个世界,百阾没有紧绷的神经,成绩下滑自然快。
冯静蔺最近总能收到一些老师的私信,大意是一样的,都是说百阾状态要变。
郑钧立和韩倬最近忙得不行,他亲自带韩倬,近期又要出差,住在公司的时间越发多了。
韩倬对此也没说什么。
冯静蔺给他打电话:“最近你爸爸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韩倬那边明显忙,他在找文件夹,心情有点烦躁:“嗯,忙过这一段好一点。”
“那你别让他压力那么大,他现在亲自带你?”
“嗯。”韩倬对此也没什么看法,只道,“我尽量快点儿,能接手一些东西吧。”
冯静蔺在话筒那一头,抿着嘴想了又想,还是没说百阾的事,匆匆挂了电话。
通话断的那一刻,韩倬正好找到了自己要的文件。
他把手机静音,放一边。低头在文件上圈圈画画。
今天穿了新的西装,显得非常匀称修长,很好看。
就连郑钧立早上来也笑说了句:“有点样子。”
韩倬瘫在椅子上,有些魂不守舍:“谢您啊。”
“这几天累吗?”郑钧立放杯咖啡在他桌上。
“这什么。”他收回眼神,“不喝,晚上睡不着。”
“我可加班的每天就五六个小时睡眠时间,要再睡不着就完了。”
郑钧立:“只要够忙,不怕晚上睡不着,主要你白天上班别睡着咯。”
“走吧,带你见见投资人。”
韩倬坐起,轻轻淡淡:“走着。”
电梯到顶层,韩倬走在地毯上,扣起西装第一个纽扣。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深呼吸,调整好该有的笑容。
他鞠躬。
“别那么客气。”对面那男人忙摆手,很客气喊他,“韩总。”
“没事。”他晃了晃脑袋,伸手理了一下头发,“应该的。”
他说了些恭维的话:“接触这行业不久,但听闻您的名字是很久了,往后多多指教。”
“叫叔叔吧,别那么客气了,你的能力我们也大概有了解,这次项目,郑总和你一起签下,我们相信他也不可能没有衡量。”
这话一语双关,他点头。
郑钧立:“还有进步空间。”
“是,慢慢来吧。”
秘书附和:“正常的,慢慢来吧。”
其实韩倬本身也想到了,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也不会多说,具体为时尚早,还得看他接下来在公司的成就。
两人就另一项目有进展要汇报,韩倬先下楼。
他对公司不太熟悉,除了一楼和七楼,其他楼层基本只走过一遍。
今天路过三楼茶水间才知道一些事情。
“对啊,凭什么呢?关系户呗。”
“就是关系户,直接上我们一辈子也到不了的位置。”
“知道是关系户也没办法。”
茶水间的玻璃是透明的。
他们没说几句自然就看到了韩倬。
韩倬因为先前停下了脚步,所以现在也定在那里。
刚刚唯一没说话的一名员工立刻抓住了机会,恭恭敬敬道:“韩总,他们应该不是有意说您关系户的。”
韩倬没什么表情:“没事,说的挺对的。”
本身就是。
有关系怎么还不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