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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师尊!”

      小小幼孩的声音细幼而尖锐,尾音划出的弧度便更显凄楚,竟是说不出的痛苦凄惘。

      “师尊…”归塘欢半阖着眼,翻来覆去地便是在喃喃这两字,眼睫一眨,灼烫的泪水便沿着小脸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他脑中一片混沌,一时仿佛仍在十苦阎狱中受刑,日日冰烹火熬,碾骨剜心,生不如死;一时又仿佛回到了方才的梦中,梦见太明玉完天内,净神洗欲池底,师尊亲自缓步步入水中,俯身将几欲痛死过去的他抱入自己怀中,冰凉的乌发如沉水倾泻,垂落在他身上,竟是如斯温柔。

      这般辛甜滋味直至他恍觉有人将他揽入怀中,细细拍哄才渐渐淡去,叫他拾得一线清明,如梦初醒。

      归塘欢下意识抬手握去,却只攥到了抱他人的一片衣襟,呼吸中也并不是那人发间道不明的清寒幽息,而是极为陌生的糖渍甜香。

      “九郎怕是魇着了 - ”抱着他的人见他似乎终是平静下来,虽是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将他放下,仍反复踱步轻哄,“九郎莫怕,阿姊在呢,以后阿姊都会陪着你…”说到这里,她竟闻来有些哽咽,“娘亲虽然不在九郎身边了,但会在幽冥天上看顾我们的。有她护佑,阿姊绝不会让那起子小人来欺辱我们,大不了,大不了…”她的声音逐渐低微下去,拍抚归塘欢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似在不觉间陷入了什么迷思之中。

      这些话流过归塘欢的耳边,便未再深入了。他仿佛方自长久的梦魇中醒来,又仿佛是乍然堕入又一场梦境之中 - 早已沁入他皮他骨的血腥气已全然嗅不见了,身周也再无半分疼痛。他怔忪半晌,一时心道难道他们终是不顾她的谕令,将自己投入了轮回地狱里?一时又觉绝不可能,不说他们有无这个胆子,堕入轮回之人又怎会还有本我识忆?

      便是思索时着意避开她名号,他心中也不觉又是一痛。不同那时直如生生撕裂,恨不能呕出心血一般,这时的疼细密绵长,倒是已经熟悉得很了。

      他微闭了闭眼,熟稔地将念头转开,欲要往四处看一看并从抱他人的怀里挣脱开去,却发现自己后颈被那人按着,脸颊正紧贴在她襟领间,四肢也柔软无力,全身竟是半分也使不上力 - 他如今究竟是什么年岁?!

      但幸好抱他的人力气似乎也不甚足,被他挣扎的动作惊了一惊,小小地“呀”了声后便将他放回了矮榻上,继而俯下身来瞧他。

      “九郎这是怎么了呢?”俯下来的是一张尚且稚气的少女脸庞,眉目间却是老气秋横的担忧之色。她伸手想要探一探归塘欢额前的温度,却又被他一偏头躲了开去,霎时便又浮起几分愤愤之意,自语道:“这才在南院呆了几天,病情怎地愈发糟糕了?”

      归塘欢定定看她一眼,未雨绸缪地再次往后避了避,而后试探地低唤了声:“阿姊?”这两字方才出口,便见少女愣住了,而后眼中竟就蓦然落下泪来。伴着潸潸泪意,她抚上了他幼嫩的面颊,不敢置信般期艾问道:“九郎,你…你方才叫我什么?你再叫一次好吗?”

      归塘欢本不大愿意,但见她泪水涟涟又有些不忍,于是垂下了眼,又轻轻唤了一声“阿姊。”

      下一息他就被对方再次抱入了怀里,紧得他简直要透不过气来。但还未待他再次挣扎,少女便又突然松开了他,拉过榻上的软被将他裹了起来,口中急道:“我得说给阿父听,九郎会说话了!你要乖乖在这里呆着,等阿姊回来,千万别乱跑,明白了吗?”

      归塘欢仰头望了眼她悲喜交加的面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便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她在额上亲了一口,而后见她如轻盈蝴蝶般往门外跑去了。

      ——————————————————

      未过多久,他便听见许多脚步声急匆匆地往这边来。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归塘欢还未如何望清她是谁,是个什么模样,便被其扑了过来,边心肝儿宝贝儿疙瘩肉儿地喊着,边紧紧将他搂在了怀里,却毫无怜惜之意,反而似铁箍一般。

      他心中一阵躁恼,只觉白肉捂人,香气过郁,勒得他胸闷窒息,直欲作呕。他这么觉得了,就这么做了。他尚被被子裹着,人小力弱,双臂推拒不能,便也懒得去做,直接反胃呕在了搂他这人的身上。

      他这躯壳似乎已经一两日没甚么东西进肚了,气虚体弱不说,呕出来的除了胃液胆汁便再不见其它,但也足够酸臭难闻,沾了那女子一身。

      她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了归塘欢,往后踉跄了两步,被一旁的侍女扶住了,指他道:“你…你…小畜生…”

      这时门外却又传来了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其中一道是清脆女音,似乎是他那个便宜姐姐,气急喝道:“你!你欺人太甚!”

      另一个则是一道低沉男声,不怒自威:“怎么回事?”

      归塘欢挣扭了一会儿,终是将双臂自被茧中挣出,揉了揉犹泛恶心的胸口,抬眼朝门口方向望去。

      门口那人对上了幼童圆黑的双眼,不由得顿了一顿。这一顿即给了身后少女时机,让她匆匆几步亦是扑了过来,却不似前头那女子般下手无轻重可言,而满是疼惜。她抽出条手巾,边蹲下身来捧住了归塘欢的脸,将他唇边污渍轻柔拭去,边咬牙道:“阿父,方才女儿在时九郎还是好好儿的,怎地这会儿…这会儿就…”

      她年纪尚小,性子不像是磨练过的,话术也十分青涩。这番明委屈暗指责下来,屋里的人怕是十个有八个觑见了意图。

      只是方才女子那声“小畜生”仍历历在耳,而少女所说的话也并不算错,因此屋内一片鸦雀无声,只待门口男子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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