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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狗腿 ...

  •   说起白天的事情,阿薰的眼中是藏不住的落寞。

      一瞬之间,目光随着心脏变得空洞。

      “如果你想道别,我可以把她们接到城里。”

      “你可别折腾她们了。”

      “姜薰。”姜相弦沉沉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话这么肆无忌惮?”

      阿薰不动声色,后颈却还是毛刺了一下。

      是啊,她不能有自己的脾气,区区背锅侠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姜相弦自作主张的行为一次比一次过分,阿薰不再像从前那样能屈能伸。

      她不服软,反倒呛声。

      “我当然没有立场对你说话肆无忌惮。可我在飘飘城这一年中,和人吵架闹了矛盾,我就是可以生气,就是可以不必对人低三下四,因为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这么多的阶级感。更没有人会去质问我生气的立场。在普通人心目中,只会有生气的原因。”

      阿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的。

      “所以你懂我现在的心情了吗?”

      姜相弦半坐半倚在桥上。

      今日的月光也分外地亮,亮得晃眼。

      他当然听懂了,可实在体会不了。

      印象中,从有记忆起,身边就是存在等级尊卑的,这种观念渗透进生活的点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所以你是逃跑这一年中,尝到了自由的甜头。家不愿意回了,亲人也不要了。”

      阿薰摇摇头,笑容苦涩,仿佛想起了从前的社会。

      “不,我一直是自由的,并不是什么时候变得自由了。”

      阿薰沉思了一阵,还是很想说。

      “所以其实我们是不合适的。我们对人生的理解,实在相差得太大。”

      “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想你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我是指在颠倒境。”

      阿薰语滞一瞬。

      她摸了摸辫子,侧过头。

      算是默认自己记得这一段。

      但也仅限于这一小段,姜薰的锅她是拒绝背的。

      “没错,是想起一些。但时过境迁,我们的人生既然能重来,不如为自己好好谋划,切勿重蹈覆辙。而不是纠缠不休,强行……捆绑。”

      阿薰其实有点怕姜相弦生气,普通人一句顶一句地争执到这里,通常来说已经遏制不住怒火。

      所以她其实做好了随时跑的准备。

      “我不是从前的姜薰了。”

      姜相弦笑了,笑声有一丝凄惨。

      “真不明白,你不是从前哪个姜薰?”

      姜相弦的话,似乎带有某种洞悉了一切的危险。

      让人总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警惕他。

      阿薰握紧手指,感觉姜相弦朝自己走近了些,声音似乎从耳根附近传来。

      就好像,他们接下来这场对话,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是从小陪伴我的姜薰,还是我临死之际也下来陪我的姜薰?”

      他离得近了,阿薰才从姜相弦最后一个字的尾调里,听出细微的颤抖。

      那是一种蕴含着难过和不理解的情绪。

      不易察觉。

      “你总该记得,你说会陪我到最后一刻。说这话的不是你么?”

      “你连死都不怕,却怕和我回家?还是,怕的只是和我相处?”

      阿薰极力收缩的胸腔,肺部不断被施加压力。

      她该怎么解释呢?

      这一切都是谎言。

      或者说是个误会。

      因为比起姜相弦,阿薰更加不信任仙门。

      所以只是把赌注加到姜相弦身上而已。

      至于陪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姜相弦难道不知道,是他的大梦生莲强行把她送到转生轮中的吗?

      再往前,扮做成婚的种种,也无非是保命的伎俩。

      她无法解释,但总得说点什么。

      “如果我跟你回去,你自己能过心里那一关吗。”

      阿薰直视他。

      “看到我这张脸,你不会痛苦么?虽然一切回到从前,但我们彼此是记得的,那件事就不算没有发生。”

      横亘在姜薰和姜相弦之间的隔阂是什么,不言而喻。

      颠倒境中,姜薰的背叛,把姜相弦的人生彻底改变。

      姜相弦明显迟疑了。

      这句话中的信息,是一把夺命的剑。

      让姜相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真的是因为思恋,才想让她回家么。

      一年来的寻找,是出于占有欲、侯府的名誉、父亲的命令,还是仅仅只是习惯她在身边。

      可这一瞬之间的思索,并没有表现在他的言语中。

      “那便当做,我们需要彼此吧。别忘了,地宫有多么危险。当你再次被带进那种地方时,你有信心一个人活着出来么?”

      阿薰惊怒:“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进那种地方!”

      “所以我说,是互助。”

      那态度简直没有半点回缓的迹象,明明是在求和,却反而像是在单方面通知。

      ”就现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你能带我出去。“

      阿薰也对他随意摆摆手。

      “随便吧。”

      然后无所谓地转身下桥,衣裙轻盈地摆动在脚踝。

      她是懂得怎么让这种傲慢的人吃瘪的。

      乌云全数盖住月光,刹那间天地昏暗。

      旁边只有树叶摇晃发出的沙沙声。

      男人站着不动,正在用力摩挲手指。动作缓慢细微,直到关节鼓起一根暴躁的青筋。

      阿薰不知道还要在城主家逗留几日。

      她虽然等得不耐烦,却还是忍着没有托人去问姜相弦。

      自那天谈判后,有种进入冷战的感觉,谁也不去见谁,就这么耗着。

      有天阿薰真的无聊到快要抑郁的程度。

      趁着阳光好,鼓起勇气邀请丫鬟一起逛逛。

      后来小丫鬟有了活儿,被人叫去搬东西,便一去不回。

      阿薰坐在一个石凳上。

      正午炎热,她感觉自己像一条咸鱼,在石板上炙烤着。

      汗水迷了眼睛,涩疼得要命,她起身要寻一处阴凉的地方。

      面前有一座偌大的假山,看似布局简单,可踏进去就迷了路。

      阿薰不知如何弯弯绕绕,扒开杂乱的紫藤树垂髫,远远地听见水流声。

      光芒入眼,她眩晕了一阵。

      之后看清面前景象,两腿忽地一软,竟跌坐在地。

      那是一大幕钟乳石瀑布,巍峨耸立在密林的西端头。山体断裂面平滑,呈杵状直立,仰看像一位身穿白袍的巨人圣者,在凝视身负业力的人类。

      周遭的磁场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性,赫赫威严,令人心惊胆战。

      阿薰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全身。良久动弹不得,心中源源不断升起畏惧来。

      究竟是心理学上的巨物恐惧症,还是巍峨壮美的大山本有神灵隐居?

      阿薰可以说是,仓惶地逃离这个地方。

      回到房间的过程出奇顺利。

      她一边按着心脏的位置,一边在记忆中搜索。

      很快阿薰惊讶地发现,这与姜相弦那日带她进入的地宫出口非常相似。

      她当时是独自出来的,面前就有这么一座白色钟乳石瀑布,只是没有现实中那么大。

      阿薰把头蒙进被子,四肢冻僵似的蜷缩在一块。

      她额头出了一层汗。

      开始想,那地宫会不会是真实存在的。

      出口在城主宅在的后山中,那么地宫就在这附近,地宫里的怪物便也离自己不远……

      傍晚的时候,阿薰甚至已经有了打包行李偷跑的念头。

      这次她就只是单纯害怕住在这儿。

      但又实在不愿意去跟姜相弦服软。

      就在她收拾细软,把行李抗到肩上时,姜相弦正好推门而入。

      那一大包的包袱,直接甩到姜相弦的脸上。

      他捂着脸,退后一步。

      半晌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你又要做什么?”

      阿薰摸摸自己包袱那滑溜的料子,“你来找我又是做什么呢?”

      姜相弦手指碰了碰鼻子,感觉已经有点肿了。

      不知道阿薰那包袱里装得是什么东西,跟武器似的。

      被误伤的他显得尤为不开心,说话语气都是不耐烦的。

      “出发了。”

      “我早就知道了,你看,行李我都准备好了。”

      她拎了拎包袱。

      然后姜相弦就听见一阵金币碰撞的声响。

      姜相弦沉着脸,凝视阿薰。

      最后或许是实在没什么跟她可说的,抛下一个让她自行体会的眼神,便随前来的副将办公务去了。

      阿薰确认姜相弦离开,这才如释重负塌下肩膀。

      过了一两个时辰,阿薰换上一身城主送来的衣裳,坐进马车。

      眼看飘飘城的路碑近在咫尺,她心中是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脑海中浮现很多在小食堂工作的画面,以及和好朋友坐在树屋喝茶聊天的闲暇时光。

      她想得出神,突然马车一停。

      掀开帘子,看见前面有几道单薄的人影。

      她们先是朝着队伍拜了拜,高头大马上的姜相弦点了下头,女孩们这才战战兢兢地来到马车边。

      “阿薰,是我们。”

      阿薰怔了一下,然后飞快跳了下去。

      “香怡,你们怎么来了,这么远!”

      香怡拉着阿花,阿花牵着幺妹。

      “我们来送送你。”

      阿薰眼眶突然滚烫,有泪水在打转。

      她们拉着手,临别前只是红着眼眶,不知道该说什么。

      香怡咽了咽口水,像姐姐一样叮嘱阿薰。

      “到了兆京,要记得给我们写信。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不能在心里憋着。”

      阿花神秘兮兮都凑到阿薰耳边。

      “你若想逃,我们也可以帮你。”

      姜相弦侧目。

      阿薰拍拍阿花,“可别让他听见了,不然他要发脾气。”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姜相弦听的。

      他只好选择装作没听见,平视前方。

      香怡不敢让军队久等,她抱了抱阿薰。

      “好了好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就是就是,阿薰姐姐会回来的。”

      幺妹也扑到阿薰的腿上。

      前后道别也不过只花了十分钟,阿薰在这过程中既煎熬又不舍。

      回到轿子里,就捂着脸,忍不住伤伤心心哭起来。

      她心里有点憎恨姜相弦。

      为什么相遇,又为什么要让她和朋友们分别。

      一整日的时间,阿薰都闷在轿子里,像是在赌气。

      可能是实在压抑得慌,又是一日傍晚,才若无其事地绷着脸下车。

      阿薰独自面对夕阳发呆。

      有士兵在后面议论。

      “就说这种小娘子难伺候吧,动不动就发脾气,摆谱。”

      “咱们少将军亲自大老远来接她,还闹起情绪来了。”

      阿薰擦擦眼睛,有一种想争辩的冲动。

      她没耽误行程,没妨碍任何人。

      她凭什么必须要奴颜婢膝地讨好姜相弦。

      姜相弦来讨好她差不多,可没谁逼着他来接她回家!

      那束火苗蹭地窜上来,这时一壶水被拎到面前。

      “哭一天了,你不口渴么?”

      姜相弦的出现,让阿薰陷入彷徨。

      如果不是主动讨好,他为什么前来?

      紧接着身后传来副将低低的责备。

      乱嚼舌根的军汉被踹了一脚。

      “侯府小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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