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人的小白花》宁柔行

5、第 5 章

　　银凌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替我系好了前面的带子。我这才忽然发觉，自己刚才是没有穿衣服的！

　　抬头，看到一张干净的脸，和铁大人比起来，这张脸显得更加幼态一些，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恩！还不错。”他转过身，对铁大人咧嘴一笑。

　　“行。那就这样吧。还要劳烦你，把她送到城中，我得离开了。”

　　铁大人说完，便转身要走，我一时慌张，连忙上前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办一件事。”他躬身避过了我，淡淡一笑：“就在这里分别吧。”

　　“可是…可是我……”

　　我垂着头，一只手无力放下，而他已经走出了这里。

　　“你该不会想跟着他吧？”银凌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一杯茶，抿了小半口后，他优雅地放下杯子，再次将目光投射在我身上。

　　“他只不过是一个亡魂，借宿在别人的身体内罢了。反正早晚都是会消亡的，你跟着他，可是一点都不安全。”

　　”亡魂？”我愣了一下，“他不是神明么？怎么会是亡魂……”

　　银凌抬头，头顶的天窗散落下一束微光，打在他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安静祥和。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但实际上，片刻后，外面发出了一阵吼叫声，我跑到门口时，看到铁大人半跪在地上。

　　“不行！”

　　“我必须去，你阻拦不了我。”

　　“不准去！”

　　他这是，在自己和自己对话！可分明，这身体里的两个语气，甚至是声音，听上去都大相径庭。

　　我脑中闪过银凌刚才说的那句话……所以，也就是说，铁大人的体内，有两个灵魂？！

　　怪不得，在夜晚还那么暴躁的他，在白天就和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吧，开始了。”身后，银凌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

　　“也没有。”他双手环抱住自己，一副看戏的姿态，转头看了一眼我，他继续说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今天是金月，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那家伙都要来我这里的。但是，今年，他的身体却提早被侵占了。”

　　我抬头，只见高空中的月亮变成了金色，而前方的空地上，铁大人的面目越发狰狞起来，甚至脸上又开始有了变化。

　　“他这是……”

　　“那个家伙，在抑制自己体内的妖气。不过，似乎没什么用。”

　　银凌的话方说完，铁大人猩红色的双目猛地一睁，紧接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哼！”

　　这一声极为嚣张的叹息，果然是那晚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个人。

　　“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铁大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朝银凌和我站的这个方向走来。直到他走近了，才疑惑地看了一眼银凌，又指着我道：“哟，你不是独居了几千年吗？什么时候搞了个人来。还是个小姑娘。”

　　银凌嗤笑一声，边往里走，边埋怨道：“人可是你带来的啊！我还以为你要拿她做灵石用呢。”

　　“嗯？”铁大人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狐疑地转过身，但每靠近我一步，我都觉得，和第一次遇见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了。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不及他的速度快，瞬间便被他抓住了手臂。

　　“啊。原来是这样。”我看到他抓着我的手臂慢慢泛起一道金色的纹路，但片刻后，消散了去。

　　“喂，银凌，把她封印进墨玉里吧。”铁大人拽着我到了银凌面前。

　　银凌摇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引出来。这么强大的灵体，稍有不慎，万一挤进你的身体里，你体内的那家伙就会被她直接净化了。得用血玉才行。”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简直一点也听不懂。但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肯定不安好心，尤其是现在的铁大人。

　　“我说你们，到底是想怎样？”我忍不住开了口。

　　“那我回去找抓只狐妖来，这个东西，就暂时先寄放在你这里吧。”

　　“嗯，你去吧。我会帮你保管好的。”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直接无视了我的存在。

　　“喂！！”我一把抓住铁大人，“什么叫这个东西？！”

　　明明昨天晚上，是他救下了我啊！

　　“嘁。”他抽回手，拍了拍袖子，扬起下巴，显得十分高傲：“别叫了，放心，过几天就把你超度了，让你安息。”

　　超度。

　　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么。

　　所以说，他救下我，也只是为了拿我去制作什么灵石。

　　“呵。”我摇头苦笑一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就在今天，我还想追随他，还希望他能够帮助我回去，真是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可不认为，通过他所谓的超度，能够回去。这样不确定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抱有任何期望的。

　　慢慢往后挪了几步，我撒开步子往外跑去！

　　银凌和铁大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呆了片刻，但随即，我刚跑到结界边缘，双脚便像陷入沼泽地一般，无论怎么使劲，也寸步难移。

　　“快走，走啊，怎么会这样......”我用手开始把自己的脚往外拔，但还没移动几步，银凌已经瞬移到了我面前。

　　“别挣扎了，你早就该消弭于世间了。我们也只是想帮你而已。”他缓缓道，眼中似带几分恳切。

　　我甩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于念白还没活够呢！还有大好前程等着我，我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我还要做很多事！怎么能够死掉！”

　　我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这个铁大人，真是太过分了，就知道，他不会安那么好的心来救下我。

　　“银凌，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铁大人朝结界外走去，他同我擦身而过时，我看着那张侧脸，这两天的记忆一瞬间涌上脑海。银凌朝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的指尖发出微光，点在我的眉心，在引领着我沉睡。

　　但我体内像是爆发了什么一般，随着我的一声怒吼，他的眼睛蓦然放大，我的脚在那一瞬间，居然直接能够移动了，并且由于惯性，整个人直接朝银凌扑了过去！

　　“糟糕！！”

　　银凌张嘴说话的瞬间，我周身光芒大作，只是片刻后，我四仰八叉跌倒在地上。

　　“银凌！”铁大人回身想拉住他，但还是错过了，他只眼睁睁看着银凌张大嘴巴跌倒在了地上。此刻，他的神情还真是大快人心。

　　“我说过了。我要活下去。”我盯着铁大人一字一句道。

　　只是，刚说完这些话，我不可置信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这是......

　　我看到面前那个立在地面上的稻草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这这，这不是银凌的身体吗？！

　　所以说，刚才，我侵占了他的身体！！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的身体，怎么会被你这个死丫头给侵占了，明明就只是一个比较强大一些的灵体而已啊。”

　　银凌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他连控制自己的身体开口说话都不能够了。

　　“你没事吧？”铁大人弯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呆了片刻，搭上他的手，他将我一把拉起，又把方才那只稻草人一脚踹倒，愤愤道：“灵灭了么？真是脆弱的家伙！本来还想能利用一下的。”

　　“哼哼。”我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本人没有灵灭。我，可是好好活着呢。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铁大人。他似乎是感应到我的眼神，但没有任何疑心，只是还在可惜自己失去了一块血玉。

　　“算了。”他垂下头，“没了就没了吧。”

　　“唔，银凌，不然你陪我去一趟极北之地找神明雪瑶吧，或许她那里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冥龙。”

　　“别去！别答应他！”银凌大叫道。但只有我能听到。

　　嚯，刚才就是你这个家伙，想把我给弄死，想劝我去死的吧。

　　“嗯。”我点点头。

　　“混蛋！别去啊！那里太冷了，我的身体会裂开的！这是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完美躯壳，万一冻裂了怎么办！！”

　　银凌持续怒吼中，不过，当我看到铁大人别过头，眼中泛起泪光看向我时，银凌的怒吼转为了哀求：“你这死丫头，别乱来啊！别乱来啊我说......”

　　“谢谢你。银凌。”铁大人张开双手，与我拥抱。

　　他的怀抱，很温暖。

　　我错愕了一瞬间。

　　银凌已经绝望了，“我的躯体，你们这两个混蛋......铁刃，你这个混蛋！”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走吧。”我弯起嘴角。

　　反正我半路就跑掉，到时候让你们两个知道，什么叫报应。

　　一想到这里，我低头窃喜。

　　我跟在铁大人身后出了结界，很快，身后的建筑被掩埋在一片黄沙之中。

　　“银凌，你也有很久没出来过了吧。”

　　银凌：废话，我好不容易养的躯壳，守了整整九年，还差几个月，就可以和我的灵体真正融合了！你们这两个混蛋，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