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41、沙滩上行船

　　杨教官一言不发地在走廊里穿行。他走进电梯，下到负一楼的车库，又绕过好几道弯，最后停在角落的卫生间。他走进一个隔间，对南丁格尔扬扬眉毛，示意她进来。
　　南走了进去。
　　隔间门缓慢又沉稳地关闭，形成一个只有五平米的封闭狭窄空间。

　　“你想干什么？”南丁格尔率先发问。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杨教官不甘示弱地反问。
　　南皱起眉：“杨磊，你怎么对上级说话的？”
　　“嚯，这时候想起你是上级了！”杨磊做出夸张的震惊表情，“我第一次见到会做这么冲动幼稚的事的上级！竟然为了见女朋友擅闯行政楼！”
　　南丁格尔无声地凝望着愤怒叫喊的杨磊，突然莞尔一笑，说：“不是，我是为了你擅闯行政楼的。”
　　杨磊一愣，倏地满脸通红，方才胸有成竹的气势也弱了下去：“你、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知道是鬼话你还这个反应？”南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杨的肩，“没有一点长进，看来今年的晋升推荐人还是不能选你。”
　　“什么！”杨磊不满地抗议道，“怎么能从恶作剧里得出适不适合晋升的结论！明明应该看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嘛！！！”
　　“那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哼，我已经把文森特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有实力有财力有智力情商也不低和每个区的领头人都相交甚好就是有点恋爱脑——”讲到这里，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不是我在盘问你吗，怎么反过来了？”
　　南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了你没长进。”
　　“你你你你你——”杨磊的脸又开始发红，不过这次是气的，“你不要嘚瑟！要是我把你擅闯行政楼的事捅出去，你铁定被降级，哼哼，说不定上面一个不开心，就直接把你降到和我同级了！”
　　南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觉得这话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
　　“啊——”杨磊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我不跟你这种没有感情的女人斗嘴！快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就没想过如果看到你的不是我而是扎克，或者文森特，会是什么结果吗！！！”
　　“扎克和文森特不会因为烟瘾犯了就从会议里偷跑，他们自制力没那么弱。”南淡淡地说。
　　“啊啊啊啊啊啊！！”杨磊抓狂了。
　　“呵呵，”南丁格尔似乎终于玩够，笑了一笑，换回严肃的表情，“你若捅出去，尴尬的是自己，我只是完成接近任务目标的公务而已。”
　　“哦？”杨磊愤怒的表情瞬间被震惊覆盖，“上面让你去杀女朋友？”
　　“前。”南义正辞严地纠正。
　　“……上面让你去杀前女友？”
　　“关注而已，怎么就是杀了？”南不悦地啧了一口，“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陈述事实也被骂！”杨无辜极了，“上面对让我们关注的人，只有两种想法，要么让其丧命，要么保其性命，不是一就是二，反正我是看清楚了，上面想要我的任务目标死。”顿了顿，他加重语气：“拜托，那样的人她们都不留诶，难道会保一个笼岛千穗理？”
　　南对这句话感到相当不适，但一时又想不到有力的反驳，只得干瘪地回复：“也不是不可能。”
　　杨磊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果然恋爱使人降智，谁都逃不脱这个定律。”
　　南丁格尔还想说什么，但被智脑突然而至的“滴”声打断了。千穗理发来了消息。
　　“还好吗，杨教官有没有做什么？”
　　南丁格尔看了面前自信得鼻孔朝天的杨磊一眼，回复道：“行为没什么，就是模样让我有点生气。”
　　“那就好。”千穗理的回复即刻到达，“他们散会了，我得走了，希望还能见到你。”接着，一个链接跳出来。
　　南丁格尔立刻读懂了什么，迅速按下开门按钮。
　　“散会了。”她低声说，“我得走了。”
　　说完，不等杨磊回复，她就戴上面具，飞速离开卫生间，走进黑漆漆的应急通道。

　　没过几分钟，南丁格尔从一个小小的侧门里钻了出来。回到地面时，她听见了底楼嘈杂的人声。她镇定地朝公共主干道移动，同时用余光扫视楼道，密密麻麻的人影映入眼帘。她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有千穗理的及时提醒，不然就依杨磊那个缺心眼的脾性，估计等到被包围时才会反应过来早该提醒她离开。
　　“哎哟！”刚走出行政区，南就受到一阵猛烈的冲击，同时听到了金属掉落的声音。
　　南稳住身子，看到眼前多了一个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她看上去三十出头，一身职业西装，戴着无框眼镜，正难受地揉捏肩膀。
　　外面的人么？南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没再继续想下去。不多管闲事，是战场上重要的生存之道。
　　“抱歉，我没看路。”她伸手拉起女人，另一只手捡起掉落的智脑。
　　“唔，没事，”女人捶捶肩胛骨，露出宽厚的笑容，“为了见到你，这点小代价算什么。”
　　南丁格尔的手僵住了。
　　女人的笑容和煦如春风，行为举止里也透着亲和力，但这些“好人”的迹象只会让南更加心悸。不怕长缨枪，只怕笑面虎。
　　是上面派来的人么？还是敌人？会不会跟维罗妮卡是一伙儿的？怎么才能知道她的身份？该死的，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我叫朴敏慧，是奥德莉的私人秘书。”女人微笑着伸出右手。
　　……
　　慧等了好一阵，见南丁格尔还是没有做出回应动作的意思，只好收回手，尴尬地挠挠头：“哎呀，不喜欢我吗？”
　　“你有什么事？”南不咸不淡地发问。
　　“我受奥德莉女士之托，来邀请你加入我们。”朴敏慧爽快地给出答复，“你看，没有兜一点圈子哦，可以看出我的诚意了吧？”
　　南默不作声。
　　朴敏慧没有被南的冷淡所影响，依然热情地解释：“我们早就想邀请你了，但一直都没有和你见面的机会。你就像影子一样，明明在眼前，却捉摸不住——不过这也是你吸引我们的地方。要不是刚刚奥德莉女士在连线时发现杨磊教官离开的时间长到蹊跷，我们怕是今天也无缘见面嘞。”
　　“咳。”南丁格尔呛了一下。该死的杨磊，果然只会捅篓子。
　　“啊，说到这里，”朴敏慧激动起来，“你竟然能自由出入行政楼！那可是为绿宫设计防御系统的工程师的作品！你怎么做到的？是靠一个人还是团队？”
　　南警惕地缩了缩身子。
　　“哦，我越界了，”朴敏慧立刻意识到了行为的不妥之处，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套你的话，只是想表达一下真诚的赞美之情。”说完，她话锋一转：“为了不继续加深误解，还是说正事吧。你愿意加入奥德莉女士的队伍吗？”
　　南丁格尔沉默一阵，答道：“为什么是加入奥德莉女士？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加入政府军吧？”
　　朴敏慧摇摇头：“不，就是加入奥德莉女士——加入她管辖下的一个半私密组织。”
　　“哦，赏金猎人？”
　　“哇塞，这都知道！”朴敏慧又激动起来，把住南丁格尔的肩，赞叹道，“果然很优秀！”
　　“呃……”南轻轻推开慧的手，“过奖了，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其他一概不知。”
　　“哈哈，加入不就知道了？”朴敏慧笑着用手肘捅捅南。
　　南沉思片刻：“我需要考虑一下。”
　　“可以的。”朴爽快地答应，而后在空中写下一串数字，又挥挥手指。南丁格尔的智脑立刻发出“叮”的一声，意思是通讯录更新了。
　　“等你做出决定，就联系这个号码。我随时恭候哦。”慧豪爽地拍拍南。语毕，她看了一眼智脑，惊呼一声，转过身一边奔跑一边告别：“我得走了，奥德莉女士在呼唤我。”在身影快要消失之际，慧回过头，大喊一声：“希望还能见到你！”
　　南丁格尔站在原地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打开智脑，快速输入「奥德莉派人来找我了」，但迟迟没有点击发送。
　　她长久地盯着通讯录里那个新增的号码，最后下定决心，清空文本框，切到和笼岛千穗理的聊天界面。
　　她点击链接，一首歌曲自动播放起来。
　　原来是它。
　　南丁格尔和千穗理都是旧世界文化的爱好者，以前经常在一起听老歌，而这首歌总是在她们播放列表的最前列。
　　南把网页拉到顶端。导航栏里，绿宫各个部门领导人的半身照像往常一样矗立于此，其中之一便是奥德莉。她的照片就像本人一样端庄、沉稳又没有温度。
　　南望着那张官方的脸，思绪逐渐游离，只能听见歌词在耳边回荡：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