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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037章 ...

  •   这措不及防的死亡。

      灵禁看着地上那具刚断气的尸体,觉得自己不能理解的人类,经此一役……更不能理解了。

      人死后封棺入葬,由阴差再至往生门,过了往生桥,忘却前尘,得新生。但如今南疆没有掌老,阴差个个儿的不知干什么去了,所以这人魂魄渐疑成形后,发现那个把自己吓死的白衣人竟然还在,虽说面目模糊了,但一身气势,作不得假。

      无膝鬼……恨不得吓得再死一次。

      灵禁有些疑惑:“你认得我?”

      无膝鬼拼命摇头:“不认识,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你。”

      灵禁无语了:“那你到底在怕什么?”

      无膝鬼愣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句:哦,那我要怕什么?他如同突然之间得了癫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哈哈哈……”

      灵禁:“你闭嘴!”

      无膝鬼立刻噤了声,安静如吓怂了的翻毛鸡子。

      灵禁:“……”很好,临近受创,死了也是疯的,糟心。

      后来,待大家恐惧散去,另一人的悲哀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可真惨,没个全尸不说,头还一共被剁了三刀,这恐怕是要下地狱啰!”

      “嗨,别说了,她本来就是杀人,杀了人怎么能不下地狱?说起来那刽子手也真是狠,不就是没给点儿打点儿的银子,愣是要砍三刀,还要继续,如果不是那舅妇他哥拦着,恐怕……”

      “可不是?那寡妇的男人说是她刚怀上孩子就跑了,四年没回来。得亏他哥是个好人,连着他们母子三人一块儿养,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会早早把这一摊子累赘赶出家门。”

      “我倒是听说那刽子手砍三刀不是因为没打点,是那寡妇的嫂子特意给银子嘱咐要多让她受点苦。”

      “这真毒啊……为什么?”

      “这寡妇杀的是他嫂子的表哥,他嫂子气不过,只能这样干。”

      “那也狠,你没见那样子,我是亲眼看见的,血溅的极高,整个人都湿透了。”

      “哎,你说她死之前,穿那嫁衣干什么?”

      “这谁知道,长那样一张狐媚子脸,恐怕是要勾引谁?”

      “可不是,幸亏是死了,不然那样一张脸,以后指不定要勾引多少男人呢?”

      “就是我看她那件衣服料子极好,真是的,死都死了,还要毁一件衣裳,真是……”

      “就算她没毁,也轮不到你来穿,你可惜什么?”

      “我这不是穷惯了,见不得旁人浪费好东西。哎,伢子他娘,你家男人还欠我们家二两银子,你看看什么候给还了,这阵子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哎,你们家怎么说也是开金店的,怎么还欠这二两银子?这两天我们这儿手头也不宽裕,你看要不然再宽限几天?”

      “……”

      “……”

      村边县口的大槐树永远是各种流言传播的发源地。路伢子平时除了在家玩儿,在街上浪,便是和他娘一块儿在这儿唠嗑。他只看着几个混子媳妇儿人手一把瓜子,飞速的嗑瓜子,竟是根本不影响她们喋喋不休。本来因着她们的谈话内容,伢子很感兴趣,也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听到她们故态复萌的谈起家长里短,立时烦了,脚底抹油无声无息的溜了。

      他们县里有不少手艺人做出来的雕件儿巧夺天工,妙不胜收。路伢子无论见多少回,都觉得喜欢,只是银钱自家娘亲管的严,他亲爹都讨不着,更别说他了。蹲在卖雕木件的小摊边看了很久,心痒难耐地伸手去摸一摸,却是被呵斥住了。

      “小孩儿,不要动,碰坏了你也赔不起。”

      路伢子吞吞口水,也不恼,因为他知道这种物件的确弄好一个不容易,并且价格极贵。于是只眼巴巴地望着卖木雕的老头儿问道:“你能教我雕吗?”

      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双眼珠浑浊不堪,无神至极,根本让人想象不到他面前那堆栩栩如生嬉笑怒骂的人像,振翅欲飞的雄鹰,和各式其他雕件,是出自这人之手。只有对方手上厚厚的茧子,或许可以证明一二。老头大概是明显看到了路伢子眼中闪亮的期待,犹疑一番,才问:“你确定要学?”

      路伢子很兴奋的点头。

      老头皱着眉头,满脸深深的皱纹,使他的眉头皱得并不很明显,只是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犹豫:“只是你爹娘不会同意的。”

      重明国人大多手巧,这种雕摆件儿的手艺,并不在少数,但这种玩意儿,也并不是人人都要的。只有少数愿意不惜千里奔波,跑到城中去卖摆件的人才能在险中求得富贵。像老头这种已至艾年的,早就跑不动了,在这种不甚富裕的县城里,早早的起来摆摊儿。有时数十日都不见得可以卖出去一两件的,连温饱都难以保证,没有什么样的大人愿意让孩子学这种手艺。

      路伢子肯定也想到这儿了,有点垂头丧气道:“我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如果我娘同意了,我就拜你为师好不好?”

      老头直勾勾盯着路伢子,缓缓地点头。

      路伢子兴奋的一跃而起,飞快往家奔。老头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后,把那一句“要交学徒费”给咽回肚子里,反正这小孩也肯定做不了自己的儿子,听说要交钱,不想学就完了,还是让对方先通知家里的大人,等大人同意了再商量价钱。

      至于那小孩眼里的光亮,她就全当没有看见过吧,毕竟再怎么贫穷落魄,他也是个商人。

      而商人的目的,亘古以来就只有那么两条,第一条是钱,第二条……是更多的钱。

      路伢子几乎是一路上蹦着走的,他才八岁,自然想不到这世上的人皆是无利不起早,也想不到这世不是所有的心灵,与他们所创造的东西如同一辙。

      “小娃子,要不要尝尝板栗嘞?又香又甜,刚炒好的嘞,三个铜板就可以买一斤,要不要尝尝?”街边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路伢子向路边看去,正看到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在从铁砂里往外抵栗子。栗子颗颗香甜饱满,裂开外壳,可以看到内里又黄又软又干的内容物。栗子也算是零嘴,路伢子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一回,好几回求他娘买,她娘都不同意。那回他尝到还是因为他娘试图劝他往私塾去,买来骗他的,那袋栗子他三下五除二的吃了十之八九,最后剩下两三个放了很久,心心念念着再吃的时候都放干了,甜味儿仍在,但不再软香。故而他至今都没有忘记,第一颗栗子塞进嘴里轻轻咬开时炸裂在口中的那种味道。

      路伢子摸遍了全身,才摸出一个铜板,挪到小摊跟前问那妇人:“我的铜板不够,能不能不买一斤?我少买一点儿。”

      “当然可以。”妇人冲路伢子笑得和蔼,还拣了一个给路伢子,路伢子显些被这种怀念已久的味道充斥口中的感觉激动的掉泪。心觉得这个人真是个大好人,巴巴地举起手中那个小铜板道:“我只有这一个,卖给我一个铜板的好不好?”

      “好好好!”妇人利落地收起铜板,手脚麻利的给路伢子称栗子,“三个铜板可以卖给你一斤,一个铜板,我吃点儿亏,给你四两,让你多吃几个,以后想吃栗子,还要来我这儿买啊。”

      路伢子双手接住纸袋包着的一小把栗子,热乎乎的揣进怀里,向妇人重重的点头。

      妇人揉揉路伢子的头,一脸笑意的看他离开,又开始招呼新的客人。

      路伢子吃到了喜欢的东西,高兴的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心里想着如果能劝娘同意自己学雕木头,就更好了,如果同意了,那今天可就真的是圆满了。边走边想,好半天才摸出一个栗子吃。细细剥开,不剩下一点儿果仁,在口中细细咀嚼,嚼得稀烂,再在嘴里过上一遍,最后一点一点的咽下,回味许久,才会再摸出一个。

      统共有十来个栗子,路伢子吃到回家还有六七个。想了想,依依不舍的掏出一个送到正在生火的路周氏跟前。今儿个的柴火有点儿潮湿,路周氏生了好半天都没生起来,被烟呛的火急火燎,面前忽然被递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凝神看去,一看更加火了,一巴掌把路伢子手中虚握着的栗子打掉。栗子正好落进柴火堆里,砸散了一小捆柴火。路周氏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便升上来了:“我给你钱,你都买了这种东西?!”

      路伢子满腔欢喜,如同被兜头浇了杯冰水,瞬间灭得无影无踪,愣愣地开口唤了一声:“娘。”

      “你也知道我是你娘!?”路周氏从砧板上取下小孩手臂粗的擀面杖,“你这不孝的东西,老娘心疼钱,买柴都不敢买好的,你把钱顺手就花出去了,这么大手大脚的,我看你日后怎么过?不知道顾家,我养你有什么用?”

      路伢子知道自己娘脾气不好,也知道她心疼钱,但是没想到她会因为自己花了一个铜板要打自己,若说他没有因为花了钱心里害怕也是不可能的,只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恰好身上有钱,脑子一热便买了,并且本着有事相求和有好东西分享的心,拿着便递给了娘亲,但没想到,娘心里正郁闷,一不小心撞上,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种一腔热血,满心情意,不被认可,被人弃之若鹜的感觉,真的,真的,叫人很难过。

      所以擀面杖速度并不算快的落下来时,路伢子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一根那么粗的木棍子落在自己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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