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雪，掌中沙》飞光

4、第四章 雪莲

　　雪满天山，风吹了一夜，雪飘依然。晨曦的阳光无力的照射，似只有送出光明的力量，温暖、炙热对于这里，已是隔世了以前的物质了。
　　一袭白衣飘然而来，手提了一壶温酒，打开了东厢徐望川的房间，炭火还在燃烧，房里温暖如常。
　　身披紫袍的公子坐在桌前，他的脸色不错，看来昨天的施针很有效。
　　“用早膳了，徐公子。”辛紫芸把莲子羹放在他面前。
　　徐望川认得是昨夜相救的姑娘。起身一揖：“多谢姑娘，不知尊师现在何处，在下恳请相见！”
　　他竟如此性急，猛然起身时紫袍竟掉到了地上。
　　昨夜一夜虽然睡的香甜，但心中仍然固执的担忧着，晨曦微露的时候，他实在按耐不住，恨不得起身前去抢夺妙芷宫主所配的解药，然后飞奔下山，但毕竟自己是客，有求于人，还是强压了心头燥热，焦急的等待。
　　“公子对尊师，真是尽尊尽孝，可还得先吃些东西，不吃饱了，怎么带着解药下雪山去？”她微微一笑，已把汤勺放到了他手里。
　　“真的！那么！什么时候动身？”似是过于激动，他呼的站了起来，竟又抓住了她的手。
　　这个男子怎又这般无礼呢！
　　“你这么喜欢抓别人的手么！”
　　“对不起！”
　　她揉着左手手腕，看着他的窘样，不禁没了嗔意：“昨天的旧伤还没有好，现在又青紫了，哎，你们学武的人都是如此粗鲁吗？”
　　她一直看着他那双眼睛，细长的睫毛下，乌黑清澈的眸子，女子般神秘俊俏的眼睛，特别是那眼神，外似酷冷，但隐隐中似有种说不出的亲和力。
　　奇怪，这眼神，好熟悉。
　　“姑娘海涵，在下情急师父伤势，不是有意冒犯，在下对姑娘深怀感激，觉无半分轻薄之意。”徐望川一揖到底。
　　辛紫芸笑道：“好了！我没怪你的意思，你到底吃还是不吃，不吃我可端走了！”
　　“遵命！”
　　徐望川坐下，也不用勺子，一口气猛的把一大碗莲子羹直灌进了肚子，抓起桌上的玉壶，满满一壶药酒，瞬间又滚进了肚里。
　　“我吃完了，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妙芷宫主了吗？”
　　“你不是吃完了，是吞完了！”她笑道，递给他一方纱巾。
　　“师父一夜都在灵翠楼中，现在还未出来呢，你以为解药是好配的吗？光草药就要一百六十多种，各种分量和搭配均不相同，其中最难配的一味天山雪莲王还要上山采集，如今这么大的雪，如何上得博格达峰顶？”
　　他猛的站起，“贵宫的药房里不存有那个什么雪莲吗？大雪？没事！我可以上去，我可以上去为宫主采来！”
　　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生怕手再被他抓住。他沉黑的眼珠里放出异样的光来，她又一次被这眼神吸引，那种眼神，仿佛触动了记忆里的某些片段，这个中原汉子的眼睛怎么如此炙烈，那异样的光每每都能让她心颤。
　　猛然间，她似乎记起了那个目光，可却又不敢确定。
　　“说话啊！芸姑娘！”
　　辛紫芸慌忙定了定神，没有再看他的眼睛。
　　“我只道要解残龙慑骨粉这种毒，必须要天山雪莲王配以我宫的天池琼露，来起强烈的中和作用。”
　　“残龙慑骨粉出自南国苗疆，属炙阳的热毒，伤人内脏为先，天山雪莲王为天山独产，药性至阴至寒，可与热毒中和，相比其他一百六十多味药，天山雪莲王更为难得，因其十年一开而珍贵无比，如若采集不到，必要再等十年，况且这种花极畏热量，生在极寒的博格达峰之巅，一旦被带下山，必然枯萎。”
　　她微微顿了顿，喝了口茶杯里的清水，接着道：“所以，师父说，必须在博格达峰上采集天山雪莲王后，立刻将其与其他一百六十味药混合，配成解药，我道公子武艺高强，内力深厚，只要带足干粮，自上博格达峰绝对没有难处，可如何带着位全然不会武功、身染寒疾且无法离开宫中温泉寸步的师父上山呢。”
　　徐望川怔怔的看着她，他以前有所耳闻，传说妙芷宫主为了研究药理曾以身试药，因此身染严重的寒疾，连她自己都无法医治，每天需泡琼玉宫内的一眼温泉方可缓住体内寒气。他呆呆坐下，似被迎头击了一棒：“那该如何是好……”
　　她看着他失神的模样，不禁微笑，这个七尺高的男子，所谓江湖里闯荡的那种浪子，也会如此无助。
　　男子无助的模样比女子好不到哪去呢。
　　“不管如何，师父吩咐我，你用完了早膳就带你去见她，你现在走不走呢？”她道。
　　“走！”他呼站了起来，颓废的双眼顿时炯炯有神。
　　这目光……
　　她又一次证实了心中所想，这双眼睛，必是她见过的，许是……在那梦里，她暗下决心，有机会定要问个明白。
　　“那好，我们走吧！”她不动声色的唤了一声，转身打开了房门，门外的雪如云层中砸下的白色玉片，密密麻麻。
　　“芸姑娘，你的狐裘！”徐望川取下白色的狐裘，披在她身上，为她打起了伞。
　　“谢谢，不过我不姓云，辛紫芸，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芸儿。”她朝他甜甜一笑。
　　天山，博格达峰山腰，琼玉宫如一颗雪山中的明珠，雪丝毫都盖不住它的精芒。亭台楼阁，纯白的玉色，整个玉宫修筑在半腰山间的一个平台之上，山之阴侧，浩瀚烟波，笼罩着这座如梦似幻的雪中神殿。
　　徐望川默默的跟在辛紫芸身后，左手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花伞盖住了白狐裘中冰雪般的少女，他自己肩头却是厚厚的一堆白雪。
　　“到了。”辛紫芸看着白玉的宫门，说道。
　　穿过层层殿宇，灵翠楼在整个琼玉宫的尽头，依着山崖建立，背后就是茫茫博格达峰，飞雪乱舞的山崖中若隐若现的透着苍茫和落寞。
　　进得殿内，暖气渐渐加重，院子内是一片梅林，傲霜中的红梅点点，倔强的迎着枝头生长，雪盖在上面，犹如白锦缎中渗出的映红鲜血。
　　梅林后，一座亭阁显露眼前，不高的楼顶冒着青烟，药香味徐徐传来。
　　推开门阁，殿中幽香缭绕，紫色雾气拂面。徐望川吸着这令人心神皆爽的气味，顿时感到片许安宁。
　　“是芸香散吧。”徐望川喃喃的说道。
　　辛紫芸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眼神有些恍惚，许久才默默道：“师父也常点这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