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雪，掌中沙》飞光

13、第十三章 刺杀

　　剑光，白玉的剑光，淬玉剑横空刺出，当红瓶倾斜，脖颈上扬的一霎那，飞掠的剑尖已到了跟前。
　　闪电般的速度，剑尖刺破空气，燃烧起滚滚火焰，火舌喷吐一般。
　　“嗤！”神经从放松到绷紧，纪纲用了惊人的转换速度，虽上乘的内功能够条件反射似得让他洞察危机，出手的瞬间却还是慢了半拍，惊惧之下，他只得硬生生的用左掌挡在了咽喉前。
　　剑，穿过手掌！离脖颈还差半寸！
　　剑，却拔不出来了，手掌劲道凝聚，竟退尽了剑的进势，将它死死定格。
　　弃剑！双掌齐发！
　　金龙飞腾，黄色大袍如飞鸟般掠出，越过他头顶，向后急退，避开了他奋力的一击。
　　虎皮锦塌被浑厚的劲力撕扯的粉碎。寒光依旧闪动，银色面具后的瞳孔闪出厉光。
　　没有喘息的时间，那一袭黑衣，银光闪闪的面具，又掠到了跟前。
　　方才单膝而跪的小卒，为何变的如此厉害！答案毋庸置疑！纪纲袍袖飘摆，丹田真力瞬间凝聚，可眼眸依旧放着孤傲的光。多少年来，面对任何敌人，他都是用这种眼神，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令他纪纲认真起来。
　　即便，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
　　可望着那虎虎生风的手掌，纪纲骄傲的心不禁一凛，那劲力！那内息！眼前挥掌而来的人，使他轻敌的心泛起涟漪，这个人！……
　　他迅雷般的将那还未来得及喝下的解药放入怀中，双掌齐出，运起全身的内力，接住了迎面而来的那对手掌。
　　四掌相合，竟兀自宁静，如定格了一般，死死的粘在了一起。
　　黄衫女子直直的望着丈夫那逐渐泛红的脸。
　　他竟已集合了全身的内息，九转纯阳已发挥到了极致！她暗暗惊叹，他已经多久没有如此了，如此全力的一战！
　　绯红的剑在她手中微微颤抖，她体内内息翻滚，用尽全力冲击着被阻塞的血脉。
　　就在丈夫的肉掌硬生生截住那柄刺来的淬玉剑时，她腰部一麻，强劲的指力已经封住她的穴道，惊恐中，她奋力扭过了头。
　　她看到了惊雷那面无表情的脸！
　　为什么！这个男人竟封住了她的穴道！这是他安排的刺杀？！
　　十二年前，当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孤傲冷俊的少年时，她就觉得这个人的内心有着极大的魄力，大隐于世却野心勃勃的魄力！他的努力，他的求生欲，他极尽于残忍般的钢铁意志，给她和纪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她嫁给纪纲以后，飞鱼营内大小事务和各人的性格习惯她都了如指掌。可唯独他，她没办法猜测！就像一个未知的因素，一把不任人摆布的刀！
　　可当这把刀被牢牢握在手里时，却是一件罕见的神器，能扫除一切障碍。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再让丈夫不要过于重用惊雷，而他却一意孤行的原因。因为他太能干了，飞鱼营内找不出第二个。
　　她知道，纪纲骄傲纵横，即便是知道惊雷为人复杂，也依然强硬的驾驭着他，他目空一切，认为没有任何人能跳出他的手掌，包括惊雷。
　　可如今，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那强大近乎于神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中剧毒，面前的劲敌却似无比的强大，以至一向骄矜的丈夫竟全力迎敌，丝毫怠慢不得。
　　思绪间，忽觉腰椎处又两处要穴被封。
　　她略微调匀的内息再次被封入气海。她愤怒的望着一边的惊雷，只见他微微一笑，笑中含着诡异的嘲讽。
　　漆黑的墨舒剑出鞘，黑影一闪，惊雷闪电般的身形腾空而起。
　　“小心！”她挣扎着，想对正在全神贯注、奋力比拼内息的丈夫发出警告，可喉头一动，却不能发出一言。惊雷腾空的一瞬间，已连带点了她的哑穴！
　　纪纲双掌颤抖，但同样，对手亦然。
　　九转纯阳内息在四掌中激荡成片片气浪。
　　“好！”纪纲默默在心中赞了一句，似久远没有这种心境了。驰骋的岁月，他没有遇到过多的阻碍，飞鱼袍下，多的是卑劣的尸首和殷红的鲜血。但如今，这个让他双手颤抖的人，几乎拥有和他一样强大的内力，他不觉周身的酣畅淋漓，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心下掠过无尽的感慨。
　　那个十五年前衣衫佝偻、满脸天真的少年，现今已然如此强大了么！
　　九转纯阳内息相抵，伯仲之间！
　　电光疾闪！墨舒剑的剑尖已没入那金黄的飞鱼大袍！
　　可就在一瞬，它竟停住了进势。惊雷冷峻的脸上升起惊讶的表情，剑竟刺不进纪纲的身体！
　　金黄的飞鱼袍被墨舒剑刺破，里间闪出丝丝银光。惊雷的脸色骤变，银色的丝线交织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硬生生的将他奋力的一剑挡住。
　　这是……雪蚕银甲！
　　江湖中盛传的软甲，武林中人人窥探的宝物，竟然穿在纪纲的身上。
　　然而，惊讶必是多余，飞鱼营首领，锦衣卫指挥使，无论在朝野之上，武林内外，无比所向披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得一件至宝，自也无可厚非。
　　但惊雷倾尽全力的一击毕竟还是奏效了。剑虽无法刺入，但剑气裹着内息，进入了纪纲的身体。
　　瞬间，处于平衡状态的两股内力猛然倾斜。就在滚烫的内息乘虚而入，袭击纪纲五脏六腑的同时，他心念电转，左手呼的反掌一击。那一击几乎是搏命的，九转纯阳浑厚的内力击出，墨舒剑脱手而飞，惊雷的身体向后疾退，猛的撞上了一排书架，紫禅木的书架顿时散骨，群书被震碎，白色的书叶如雪盘飘落。
　　“惊雷！”面具后发出一声低呼，他猛然运气，朝着门户顿开的纪纲又是一波排山倒海的气劲。
　　黄色飞鱼袍，没了往昔的华贵和威严，像片风中的树叶，飘了开去。
　　相互撞击的内息已然失去平衡，纪纲被击的内脏剧震，气海受损，不可一世的魔王，竟也会落的如此狼狈。就在他重重落在黄衫女子脚边的同时，银色面具却也已近在几尺之内，他只觉得劲风呼呼袭来，对方竟是丝毫不敢怠慢，不让他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躲闪，已然不及。
　　千钧之势瞬间灭顶，可就在那时刻，呼啸而来的致命双掌，停住了。
　　强劲的内息猛然收回，气劲反弹，如洪水直泻。双掌在空中定格，一动不动。一缕鲜血从那银色面具下流出。猛然间收回的掌力已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危机时刻，纪纲竟伸手将身旁被点了穴的黄衫女子抓到了身前，那速度快的根本没有经过心中念想，完全是下意识的。
　　她的妻子，他儿子的亲生母亲，被他抓到身前，为了挡那致命的一击。
　　纪纲躲在黄衫女子身后，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可嘴角却挂着笑意，胜利者的笑意，诡异而令人胆寒。是的！他从没有失败过，即使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疾风！出掌啊！”纪纲凌厉的声音从黄衫女子身后传来，依然不可一世。
　　“我便知你不会……”他兀自喃喃而语。可便在这一瞬，他手指劲力射出，透入那呆立的行刺者十三处大穴！
　　“笨蛋！蠢货！一辈子逃不出女人的手心！”惊雷咒骂着，似有无数的不甘。可转念间，却又流露出异常同情的眼神，“也许……真是太难为他了吧。”他望着那全身僵硬的行刺者，默默叹道。
　　辛紫芸看着这一番拼斗起于一瞬，又收于一瞬，大开大合，形式在短短的时间内扭转了数次。可当纪纲那浑厚的指力贯穿那带银色面具人的身体时，她的心却像封进了冰海。
　　“公子！”她失声大叫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跑上前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人。他一动也不动，当她接触他身体时，那僵硬的感觉让她恐惧，她颤抖的手揭开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眉间紧缩，脸部肌肉痛苦的抽动着，徐望川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乎！万幸，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