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情系大隋 ...
-
“呼――”
鼻尖轻轻递开最后一团气,她支离破碎的心也终于在此刻变得安宁下来,她的思想好像缓缓沉入了一片沼泽,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下坠,她没有反抗,身体瘫软,眼角含泪……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最后一抹清醒传递开的却是她揪心的痛。
“林苏遥,昨天那桶衣服怎么还没洗?!你看看人家王阿姨的儿子……”
“天天好吃懒做,这不行那不行,怎么,还要我们二老伺候你啊?”
“来,姐妹,尝根华子……
………………
瞬间,无数的回忆像片段式地闪现在她眼前,尽管是在这般地步下,她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着,于是,潜意识里,她心中最柔软的那个人也被勾动了出来。
在那深渊下,好像有一团光,光雾散开后,露出了一位慈祥的老人,老人爱怜地望着她,朝她缓缓伸出双手,一双浑浊的老目似乎是看清了她满心的伤痕,眼中满是垂怜。
那里就像是一片圣洁的地带,充满着她曾经的辉煌与骄傲,她看见了幼时的她与一只狗狗相遇,她傻傻地给它取名为妞妞;她看到曾经骄傲的她一次次在领奖台上捧起奖状与证书,看到一双纤细的玉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熟练地敲击着,悦耳的音乐随着掌声缓缓飘向她的耳中……
“呜呜,奶奶……”她下意识地朝前面伸出手,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惊奇的是她身旁的黑雾竟在此时缓缓散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心,放在平时早已挣脱的她此时却乖巧地像只小绵羊,一种熟悉的感觉驱使着她向身旁望去。
“萧……”她愣住了,那个被她唤作萧的男子笑了笑,牵着她慢慢向老人走去,这一次,她走得无比轻快。
“汪汪汪――”一只模样貌似田园犬的小狗狗围着他们奔跑着,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妞妞――”她惊喜地看着身边的小狗,小狗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她,身后的尾巴不停摇动。
奶奶慈爱的笑容越来越近了,左边是最爱她的男生,身旁有陪伴她最久的狗狗,饶是尝尽了世间冷暖的她也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回眸笑了笑,看着周遭这个美好的白天地,她想,此番,值了。
就算是梦,我也要做下去……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消散的意识慢慢回归于黑暗,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发现眼睛似乎能睁开些许,她用尽全力,双眼微微眯出一条缝,一道刺眼的亮光逼得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她试着站起来,身上的力气却小得可怜。
她放弃了,索性躺在那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她要去找寻她的白天地。半晌,当惊恐的她再度睁开双眼时,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雕花的床栏,逼真的屏风;汉式的装饰萦绕在眼前,旁边的香炉萦绕出阵阵熏香,空气中一片薰衣草的香味。
她挣扎着爬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一件修长的琉璃裙完美地穿在身上,她挪到一面铜镜前,呆呆地看着自己,容颜仍是生前的样子,只是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一道道讯息争相传入她的脑海,让她脑子有点发疼。江遥,前司徒江皓家的长女,下存一妹,名为江嫣。开皇历,圣衍皇帝。
“开皇,这是……隋朝?”他生前数次向她提起的王朝此刻竟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这是,穿越了?”她愣愣地抓着身上的古装,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传来,诧异的刹那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不,奶奶呢,还有萧,妞妞……”下一瞬,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不停喃喃着,她双眼通红,飞快地向外跑去。穿过一间间院子,路过的一个个丫鬟仆人样式的人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她飞奔到府邸门口,看着头上的两个朱红大字,“江府”。心中有说不出的痛楚,她不要做什么大小姐,她只想陪着她爱的人。
末了,她恍惚一笑,一道无力又决绝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占据了所有的思维:既然是梦,那再做一次又何妨,既是死,何惧亡。
她凄惨一笑,整理好身上靓丽的琉璃裙,望向东边升起的斜阳。不过,她会把这件琉璃裳还回去。她生平最爱古装,自不舍葬送此裳,更不愿他们识她不得。
雨,依稀下着,半截窗纸飘扬,那是北国的秋风;窸窣中,打更人的锣声与雨声相混淆;凉意敲打的街道上,一片梧桐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暗中的黑猫早已跳上房梁,用余光审视着这一切。
“啪!”一只小脚丫从一块水洼上踩过,借着雷光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直奔城南,修长的裙摆沾满了污垢。
江都。
开皇十九年,城郊。
青绿的槐叶上,露珠里透露出少女青涩的容颜。
“嘀嗒。”叶尖微荡,雨水融化在一只白皙的玉手中,手掌紧紧握拢,指尖深入,虚化的林中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秋风拂面,空气中充斥着泥土的芳香,不曾远渡的翠鸟扑棱着落在一旁。她玉足轻挪,款款踏入水中,河的另一头是一片青翠的荷叶;她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圈圈涟漪荡漾开来;反倒是脚下的泥土让她感到一阵舒畅,远处有小鱼跃出水面,翠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小舟,两道涟漪相碰,她呈溃败之势。
“呵。”她嘴角一掀,意味深长。
“雨后万象,倒也不俗。”船上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她一心赴死,本不愿与此人再多说什么,刚想叱咄,抬望眼时却一片怔然……
他半抚乌琴,指尖在琴弦间掠过,一头乌黑的长发懒散的披散在肩上,温润如玉,服装变了,只是那容颜,竟与他一般无二。
“是非美景,于我何干?”她平复着心头的急促与这数度变化的杂糅,犟嘴道。
他轻轻一笑,“雨期似于世人皆有所感,愁绪也好,悲情也罢,唯此时最盛;然我却独爱雨后洗濯一新。”
“公子倒是心宽。”她掬起一汪河水,任其在指缝间流过,“公子非我,安知我之乐?”慢慢地,她好似脱离出了那种向死而生的状态,话也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卿亦非我,安知我不知卿之乐?”
“噢?”她轻轻一瞥,满眼戏谑,不知怎的,此人的言语竟也与他如此相像,乐从悲中来,着实不易。
他掸走琴身上的露珠,右手微微示意前方。
暮阳初生,微风轻抚着河面,那只翠鸟突然射入水中,阳光下叼起一只小鱼。
一叶扁舟缓缓驶向河中,琴声悠扬,她斜靠在舟边,目光与河水的清幽相对,恍惚间竟已置身河中,满眼荷花皆不染。
他左手拨弦,右手赶去荷花上的蜻蜓,顺带摘下一朵莲蓬。
她仰头望着莲蓬,把玩着微凉的莲子,心头的死水遮盖不住淡淡的清香。
“咦?我倒也吃过莲子,可却不如这般清甜。”
“嗡。”琴音骤停,他拢了拢头发,逆光一笑,“善。”
睁开微闭的双眸,她眉头渐渐舒展,玉手轻轻拨动着水花,看他将琴置于座上,慢慢挥动着手中船桨。她的心慢慢变得不再躁动,周身的气息也流畅了过来。
“公子此番,倒合一隐字。只是稍缺一物。”
她故作神秘,继而狡黠一笑,“曰茶。”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将船停好后,慢慢走上了岸。
“莲子只宜小品,若求好物,还需――”他伸手指向北边,“今日乃三载之初千灯节,夜间千灯绚烂,白昼珍馐云集。”
她未说话,但还是上了岸。
“你的琴不用拿吗?”
“无妨,小白在此间。”
“呵,这人倒也有趣。”她盯着那张脸,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风平浪静的河面上,一只小翠鸟落在刚才的乌琴上,认真打理着羽翼。
“冰糖葫芦――”
“哟,夫人,您这命相……”
“咱哥几个走南串北,初来贵宝地……”
城中喧嚣鼎盛,人群拥挤;
“噗!”一个喷火惹得围观群众阵阵叫好;眼前这繁华热闹的景象倒让她女儿心切,更多的也是对新世界的好奇与探索,她跟在他身后,渐渐忘记了一切,左扭右拐进入了一条破旧的巷道,巷道尽头只有一家面馆,顶头不用牌匾,一根杆子上挂着半张破旧的布帆,隐约可见上面写着:阳春面。
摊主是个和善的老人,不消吩咐,两碗白花花的面条端上来,葱叶稍缀。
她眉头微皱……此物,倒确是珍馐。
倒是并未在乎礼仪规矩的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半晌,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肚中一阵响动;摊前的老人抬头冲她笑了笑,她不知怎地一抱拳,倒用起男儿的礼数来,煞是可爱。小心坐在桌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瞬间冲散了她心头最后的理智――巷头、小店、汤面,倒也挺好。
不过有“他”为伴,方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