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祭日 • 寒夜谁声浅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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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刚进入十月，萧瑟的秋风却已吹遍了京都，永远被阴气缠绕的墓地，在黑夜中也似乎吸引来了更多的寒风，在林间穿梭，低吟浅唱，却如死神的歌谣般，蛊惑人心。
但是在这令人畏惧的寒夜中，阴阳师的身影，却逆风而上，伫立在一座墓碑前，然后缓缓地开口道：
“你已经来了，为什么还要躲呢？”
低声呼啸的风声突然停住了，万籁俱寂间，忽然一阵强风猛烈地刮过，吹起红色的衣摆，缠绕起沙尘，模糊了来人红色的身影。
“我只是不想和你见面而已。”
“每年总有这天，我们似乎注定要见面呢。”阴阳师无奈地说道，声音里有一种沉重的沧桑感。
“只是见面了你不会又问我相同的问题吧？”万鬼之王酒吞童子的衣服，在墓地诡异的风的翻滚中，渐渐平息了下来，他走到了墓前，淡淡地开口。
“可是你每次都不说。”
“都已经杀了，原因还重要吗？”鬼王无奈地笑了起来，“再说，京城最厉害的阴阳师贺茂忠行，难道不能占卜出来吗？”
贺茂忠行微微皱起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我的占卜无法得出任何头绪。”
“哦，是吗？”鬼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无奈，毕竟这是预料中的事情，除了当事人，神灵是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两年多前那件事情的真相。
“我也不准备问了，反正你也不会说，可是为什么沙罗连座墓碑都不能有呢？”贺茂忠行抬头看着旁边的鬼王，“绮罗都可以有，何况沙罗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儿！”
鬼王沉默着，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在贵船山，会很好的。”终于，他开口了。
“绮罗一直对我说，说你不会伤害她们母女，只是我执意要把她们接进贺茂府，但是你还是……”贺茂忠行突然停住了，因为他也看到酒吞童子眼里闪过的一丝落寞。
他果然不是毫无感情的，他对贺茂沙罗是有感情的。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非杀了沙罗不可呢，两年多前，酒吞童子说想见沙罗一面，就毫不客气地把她劫走了，可是这一次见面，却要了沙罗的命。
贺茂忠行的目光再次移向了墓碑，贺茂家的祖坟，却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墓碑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刻。
但是在贺茂忠行的心里，这位妾室的名字，却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绮罗。
因为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是没有姓氏的，只有这么一个名字，而因为是妾室，连夫家的姓氏都不可以拥有。
绮罗，如果你在天有灵，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为什么酒吞童子要杀了沙罗。
“好吧，不说这些往事了，”贺茂忠行叹了口气，“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见到你，我想问的是，你到底和八岐在做什么？当初是你用自己的血保护了他吧？”
“与你无关。”
“可是八岐妖兽是想要弑神。”贺茂忠行一字一顿地说道。
鬼王笑了起来，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如果我保护了八岐，岂不是成为了他的主人了吗？那你还担心什么？”
贺茂忠行又皱起了眉，严肃得盯着鬼王，性格忠厚的他显然不喜欢鬼王这样的态度。
“这不是开玩笑！”
“放心，”鬼王却十分潇洒，“别忘了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保持着平安京鬼怪与人的平衡，我会尊重你那位天皇，还有你所信仰的神。”
阴阳师的眼神却暗淡了下来，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的价值吗？”
当初酒吞童子掳走了沙罗，贺茂忠行便去大江山救沙罗，但是已经迟了，酒吞童子那个时候侧卧在王座上，头也没抬地说道：“她已经死了。”
“不过，作为补偿，我答应你，不会再去随便平安京作乱了。”过了好久，他才补充了一句。
因为这个代价，贺茂忠行甚至连沙罗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酒吞童子居然杀了贺茂沙罗，因为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鬼王，杀了沙罗以后看起来却是那么忧伤悲哀。
可现在这位鬼王站在自己的面前，轻蔑地笑了起来：“沙罗的价值？沙罗的死，价值可能比这个还大呢！平安京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奢靡的都城而已，或许只对你来说，是神的领地。只是我希望，如果你所信仰的伟大的神，对你们贺茂家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还可以这样信仰他们。”
“什么意思？”
“哼，我想你所信仰的神一定不会让你知道，也不可能让我告诉你的。”鬼王高傲地笑了起来，眼神犀利地看着眼前的阴阳师。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只有耳边的风在肆虐着。
终于，鬼王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淡淡地说道：“听说沙罗结婚了，是和安倍晴明。这也是你一直希望的不是吗，两年前就这么期望了。”
“我从来没想强迫沙罗嫁给晴明，不管是以前真正的女儿，还是现在这个女儿。最总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心意。”贺茂忠行说道。
“不过，她长得真像她，不是吗？”
“不过，她毕竟不是，和绮罗没有任何关系。”
酒吞童子的眼底滑过一丝落寞，只是一瞬间，他就笑着说道：“放心，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去对她做什么。你也不用像对以前的沙罗那样，总把她关在贺茂府里。之前我带走她，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你也告诉安倍晴明，如果他保护不了沙罗，我一定会把沙罗抢过来的。”
贺茂忠行忍不住笑了。
“晴明是个好孩子。”他说道。
“我只在乎他能不能保护沙罗。”鬼王轻声纠正道。
“他会好好保护沙罗的。”贺茂忠行再次说道。
“我只要看结果。”鬼王再次纠正了一句。
如果京城再次发生了骚乱，安倍晴明一定要保护好沙罗。如果他不能做到，自己一定会把沙罗抢过来。
一定。
不过京城的骚乱，又有多少人能躲过呢？连自己，都还是卷入其中了。
看着贺茂忠行远去的身影，鬼王皱起了眉头，身后的树林里，轻声飘来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
“你来了多久了？”
“属下刚刚才来。”魅姬说道，“我只是按照吩咐……那个……按时向您汇报，只是今天没找到您……”
“不用解释了，”鬼王打断了魅姬的话，“红叶那边怎么样了？”
“一起都很好，现在源经基很宠爱她。”
“那个源春，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八岐有关系？”
“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红叶只说她身上似乎有一一些若隐若现的灵力之气。”
“普通人类有些是会天生就有一些灵力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但是其他的红叶也没说什么。”
“还有傀儡的人选怎么样了？”
“京城有一位大纳言家的小姐，我曾经见过她，非常符合要求。”
“你做的很好，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
“暂时没有，主上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就是——”鬼王突然转身，低头看着魅姬，“你偷听我们谈话？”
魅姬惊恐地低下头：“属下不敢，属下真的没有听到多少。”
“不，我说的不是今天。”鬼王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还是知道了很多。”
魅姬抬起了头。
确实，她觉得她的王和贺茂家有些什么纠葛，尤其是那个叫做贺茂沙罗的女孩。
魅姬记得很清楚，两年半前，京都的鸭川由于雨水不断引发洪涝，贵船的龙神给了神谕，要求贺茂家的小姐去做贵船神社的巫女，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大家都寄希望于贺茂家小姐的贵船之行能够平息水灾。
当酒吞童子知道这件事情后，他立刻就要求把贺茂沙罗带来大江山，后来又决定亲自出马，把她抓来。
大家都以为这是为了向京城的阴阳师挑衅，因为那个时候刚当上鬼王不久的酒吞童子，信心满满地要为鬼怪取得地位。
可把贺茂沙罗抓来后，曾经有一个鬼怪想要杀了贺茂沙罗，却被酒吞童子狠狠地训斥了。
他叫道：“谁叫你动她的！”
“主上难道不是要杀了她吗？！”
“你好大的胆子！”酒吞童子一掌就扇了过去，要了那个妖怪的命，当时贺茂沙罗吓坏了，整个人缩在角落，可是酒吞童子转向她时却是温柔的表情，那表情魅姬都没看过。
然后他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但是再次出来之时，酒吞童子却已经把贺茂沙罗杀了。
如果要杀了她，为什么不早杀了呢？
“把尸体带到贵船山埋葬了吧，”酒吞童子说道，“不过从今天开始，谁敢踏入贵船山一步，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这之后，贺茂忠行和酒吞童子保持着微妙的关系，酒吞童子却再也不提进攻平安京的事情了。
还有后来那个贺茂家的养女，那个也叫做贺茂沙罗的女孩，却也让酒吞童子十分在意。
酒吞童子刚成为鬼怪时，还是非常不起眼的，除了他的容貌，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个墓前，他成了万鬼之王后，却仍然每年在这一天低调地来这里一次。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某个人的忌日。但那无字碑上没有任何人的名字。酒吞童子刚做鬼怪时，魅姬就已经认识他了，这么多年，酒吞童子身上有很多谜团，她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你别害怕，我不会怪你的。”现在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微笑着扶起她，“我知道你是因为你跟着我最久所以才不小心知道的。没关系，不过——就因为最久，那你也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是的。”魅姬回答道。
今天她更肯定了这之间有某种联系，但是她绝对不可以探寻这位鬼王的秘密。这点红叶就太不清楚了，她实在是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或许最近你会有些怀疑我的感情，不过魅姬，不要怪我，”鬼王轻轻地说道，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蛊惑着眼前的人，“只是红叶有着人类的身躯，这是我们其他鬼怪都没有的优势，所以别怪我偏向她。”
红叶乃六天魔王之女投胎转世，所以生来就有强大的灵力，但是酒吞童子在阴阳师发现这个怪胎并作出处理之前，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魅姬抬头看着鬼王，微笑着说道：“我都知道，我最爱的王。”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鬼王满意地将魅姬拉入怀中，温柔地说道，转身又看了一眼那墓碑。
她真的知道吗？
不，她不知道，有谁会深刻了解到，那墓碑掩埋了多少过往。
（卷二完）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祭日 • 寒夜谁声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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