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罗尼》绿纸船

2、教堂

　　夏侯赶到时医生正试图向童话解释植物人的定义。一个女医生拉住他：“他是你什么人啊？”“他跟我没关系，我捡到的。”“刚才我们给他作了检查，没查出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出了点问题。”夏侯一听急了：“那，那怎么办啊？”“你还是先把他领走吧，我们实在没办法。”

　　站在童话面前的是一个老头，瘦的跟竹竿似的，还穿一身黑色袍子。老头说：“小子，你叫什么名儿啊？”“童话。”“家住哪啊？”“玛塔森林。”老头一下愣住了，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听过这么个地儿，听起来挺洋气。老头转身问旁边的白色人类：“玛塔森林是哪个国家的？”白色人类一脸无奈，童话说：“在海外仙境啊。”白色人类说：“没用的，我们都问过了，他绝对脑子有问题。”老头皱着眉看着童话，童话也皱着眉看着老头，他觉得人类是一种很难琢磨的生物，他们不相信实话。
　　老头说：“算了，你记好喽我叫夏侯，你先跟我回教堂吧。”
　　“为什么要去教堂？”
　　“因为那里是收留你的地方。不过到那里你得工作。”
　　童话想想也对，自己从没到过人类世界，人类又是十分奇怪的，能有个人收留自己是好事。至于寻找姐姐的事还是应该等到回到仙境再进行。
　　“我的海螺呢？”
　　白色男人说：“就是你攥着的那个吧，小李，给他拿过来。”

　　童话从没见过这么宏大的场面，一出医院满眼看见的全是人类，姐姐向他介绍过人类的生活习性，所以童话对自行车板车一类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人类的世界热闹成这个样子，童话在心里认定人类是怕寂寞的生物。所以有时候局外人的定论是非常准确的。
　　童话跟着夏侯在胡同里钻来钻去，路上遇见朋友“老牛”问起童话，夏侯开玩笑说：“这是我儿子。”老牛“哦”了一声，等走出一段才反应过来：“不对呀，他是修士连媳妇都没有打哪儿蹦出来一儿子呀？”
　　由于房间不够夏侯让童话暂时与自己住在一起，夏侯的院子很小，院子里有两间房，一间卧房一间厨房，现在童话来了他只好在卧室里加一张床。童话看着他的屋子，两张木板床，夏侯的床前还挂着基督受难图的日历，看日历童话才知道这是1977年5月的某一天，童话对日期这种东西还是比较熟悉的，姐姐就有一个，不过年份注明的是7046年，挨着夏侯的床尾是一个衣柜、一个矮柜，矮柜上面放着收音机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巨大的书柜里摆满了基督教有关文献还有一些羊皮纸羽毛笔，墙上包了淡绿色的壁纸，雪白的屋顶上有几块污迹。窗户框的绿漆有些许剥落，但是窗户外面就是花坛，那个花坛是夏侯摆弄的，里面种满向日葵，向日葵长大长高了就遮住了窗户，从里面看只看到透亮的绿叶和黄灿灿的花盘。童话很喜欢这个屋子，尤其是窗口那从向日葵。
　　午饭是夏侯自己做的，主食米饭，加上两盘菜：西红柿炒鸡蛋、炒黄瓜。童话吃的很香，吃完后他向夏侯道谢，夏侯说：“我看你不傻呀？还会道谢。”童话说：“我本来就不傻，你们希望我傻而已。”夏侯听的似懂非懂，他认为傻子听不懂他们的话，那他们也一定听不懂傻子的话，他还是认为童话不是太正常。
　　第二天黎明童话正在穿衣服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一个清秀少年收起飞腿嘴里说着：“老夏起床咯！”紧接着抬头看到童话后惊叫一声，惊起一滩鸥鹭。“你你你是谁？”睡的迷迷糊糊的夏侯勉强撑起身：“藏翼啊，这是新来的，叫童话。”然后就又睡过去了。童话礼貌微笑：“你好。”叫藏翼的少年略微打量童话，然后说：“不是吧，居然和我一样帅。”说完就走到夏侯跟前愣愣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被藏翼从床上拖到地上，夏侯终于清醒了：“啊，谢谢拉。藏翼，你去带他认识一下同伴吧。我去做饭了。”
　　在路上藏翼向每一个路过的修士打招呼并介绍童话，他总是喜欢发表新闻。
　　童话问：“夏先生刚才没事吧？”
　　“夏先生？！”藏翼象是受了很大惊吓：“拜托你不要这么有礼貌，我会受不了的。”
　　“那我叫他什么？”
　　“老夏就好拉，我们都这么叫。”
　　“我又跟他不熟。”
　　“哪那么多事儿啊。他这人脑子缺根神经的。早上这种叫他起床的方法是他教我们的，因为他一沾床就起不来了。”
　　“呵呵，每天都是你叫他？”
　　“不是，那样我不是累死了，我们轮流的。”
　　“这里还住着很多人么？”
　　“不是很多，加上你我现在有五个人，都是孤儿啦。”
　　童话想象中的孤儿绝对不是藏翼这个样子，他们应该是安静的，沧桑的，让人怜惜的才对。童话不知道，以藏翼的观点，没有亲人不一定是不幸，而有亲人也不一定是幸运。
　　藏翼带童话去了教堂大殿，有两个少年在清扫。大殿并不是很大，华丽而森严，正前方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似乎还在痛苦呻吟。主的痛苦是教徒们乐于见到的，这也是童话所不能理解的人类思想之一。
　　“蓝天下！林莫！昨儿老夏新带回来一个！”
　　两个少年抬头，扔下扫帚跑过来，盯着童话看。童话没去过动物园，不过他现在的感觉动物园的动物是最能理解的。藏翼指着一个高个子看起来酷酷的少年说“这是蓝天下。”然后指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可爱小弟弟”气质的少年说：“这是林莫。”最后指着童话说：“这个跟我一样帅的叫童话。”
　　童话再次报以标准的绅士微笑：“你们好。”
　　林莫大睁一双小兔子式眼睛：“哇，好绅士，而且名字好有趣。”
　　蓝天下眼睛斜斜的：“藏翼，你确定他不是比你帅一点么？”
　　“姓蓝的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哼，你真了解我。”
　　童话环视教堂，发现人数不对：“不是一共五个人么？”
　　“对了，尘呢？” 藏翼放弃了和蓝天下的眼力比试。
　　蓝天下却不放过损人的机会：“笨啊你，这个时候他当然在钟楼拉。”
　　“钟楼？”
　　“忘了告诉你，尘是我们教堂的敲钟人。但是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一个修士，是他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所以也算我们的人咯。”
　　“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么？”
　　林莫说：“是啊，这个人很怪的。”
　　藏翼说：“我们去钟楼吧，尘不到工作时间是不会下来的。”
　　钟楼建在教堂东边，比教堂还要高上一截。走在去钟楼的路上钟声响起，沉厚饱满，仿佛从远古传来。应和着钟声阳光照斜斜射过来，在地上拉出一片阴影。童话站在钟楼下面，看见顶楼上的钟，那钟因为逆光呈现一团黑色，钟的旁边有一个同样古老的人的剪影，他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用钟锤敲打着钟罩，童话能感觉到那种声响溢满雕花的钟罩向外缓缓晕染开来。藏翼说那就是尘。
　　钟楼的楼梯是旋转向上的，石砌墙壁上固定着寥寥无几的火把，昏暗的光线使得前方更加神秘莫测。猛然间的明亮，童话眼前出现一座雕花大钟，钟的后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藏翼说：“尘，昨天老夏带回来一位新成员。”
　　黑色的人影转过来，他披着带兜帽的黑色斗篷，兜帽很大，遮住了大半个脸，下半张脸被黑色的面罩遮了起来，只有一只眼睛散着幽光隐约可见，穿着一件黑色的及地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搭在石砌护拦上的手戴着黑色的布手套。童话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包的这么严实的人或精灵。
　　尘说：“我知道。”声音低缓沉厚，恰似刚才的钟声。
　　“你知道？”
　　藏翼说：“他老这样未卜先知的，别在意。”
　　尘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童话。”
　　尘说着：“名字不错”转回身去。童话顺着尘的视线才发现从这里可以看见东边的大海，太阳的光照在海面上，光怪陆离。
　　“这里很漂亮，是吧？”
　　童话觉得这话是对他说的，“是啊，我第一次看到大海。”
　　“那就赶快看个够，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入钟楼。”
　　童话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藏翼把他拉回楼里去了，“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这里除非有尘的允许否则谁也不能上。”
　　“为什么？你不是也上来了？”
　　“我上来当然没事，是他把我带大的耶。”
　　“他把你带大？”
　　“我是被他捡到的拉，他就跟我爸差不多。”
　　“那他岁数很大咯？听声音完全听不出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别看他养我，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童话瞪着藏翼。
　　“别看我，没骗你，吃饭时他不同我一起，睡觉时也不摘面罩，我一靠近他就醒。”
　　“这是什么人呀？”
　　“所以林莫说他怪啊。”藏翼靠近童话的耳朵，“我怀疑他身上长疮。“
　　童话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可是为什么他不许别人上钟楼呀？”
　　“以前不听尘警告的人私自上来后不是伤就是病，我们怀疑是尘下了诅咒。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尘这么做主教也没不同意，我们就只有不上来了。尘的脾气很怪的，有时候特可爱，你请求他什么他都答应，有时候就谁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