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散尽》溫顾

1、第1章

　　锣鼓震天，两侧群臣跪地，入眼的是漫天红色。
　　作为帝王最宠爱的嫡长女，李曌也穿了一身红色，站在皇室子弟之首。
　　高台上是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远传走来的年轻女子雍容端庄，李曌冷眼看着，面上并无什么变化。
　　都说穆皇深情，感怀先后，三年不曾纳妃立后，民间三年无嫁娶，在李曌看来，这不过是为君者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什么三年感怀，不过是放眼朝中，没有一个贵女能做得像先后那样完美，既能为自己提供足够的助力，又能为自己管辖后宫。穆皇此举，既可以安抚失去女儿的国公府，又能让民众知道自己有情有义，再者，也有更多时间再挑选合适的新后，可谓一箭三雕。若要说情深，怕是牵强了。
　　新后一步步走来，她是端庄的，若说美貌，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胜在气度。其祖父杨老太傅乃两朝元老，在朝中颇具威望。新后自幼由其祖父教养，是正经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
　　她眉眼含情，唇畔带笑，向着高台上的帝王走去。
　　红绸从眼前略过，李曌随着众人叩拜、行礼。
　　高台上，帝王牵着新后的手。帝王神色威严，对着新婚的新后，又不失温柔；新后面色微红，有着小女儿的情谊，既青涩又有国母风范。
　　若自己不是先后之女，若自己不是深知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冷心冷情的人，李曌都要动容了。
　　典礼结束，夜晚降临，群臣散去。
　　坤宁宫寝殿红烛摇曳，正是热闹的时候。帝后坐在卧榻上，听着下首的礼官一句句溢美之词，两侧命妇陪笑。杨慎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家，自然心中欢喜，顿有一种要与身边人“白首不分离”的心思了。而穆皇就纯碎得多了，情爱于他，比不上天下，不过自己的大喜之日，新妇家世容貌才德又皆属上乘，礼官命妇的那些吉利话，顿时听着也舒心了许多。
　　按着立后大典的规矩，这一项一项的，也总算结束了。
　　杨慎以微微低着头，唇畔笑意难掩，小女儿家，难免羞涩。她站起身来，按着教引姑姑之前教过的，为穆皇宽衣解带。
　　如此，便是解罗衫，落红帐。只可见一对凤凰红烛烧得厉害，账内影影约约的人影，门外守夜的听到似有若无的声响。
　　与坤宁宫的热闹不同，李曌的长乐宫内就比较冷清了。
　　一般公主都是随着生母居住，成年后出嫁时能得个封号，得宠的有公主府，不得重视的便随着驸马居住。李曌要特殊一些，她生母是先后，先后骤然薨逝，她的年龄又尚不足以婚嫁，且自幼体弱，若将她交给先帝太妃抚养，穆皇也是不大放心的。
　　再者，更关键的一点，传闻李曌出生时天有异象，群鸟翩跹，隐约可见金凰临空，穆皇觉得此女不凡，故而早早封了上仙公主，带在身边仔细教养，连名字也是自己细细想了，亲自选了“曌”这个字，日月凌空，何等尊贵的一个字。
　　李曌卸下钗环，脱了华服，坐在案前，案上的龙井早凉透了，几个侍女立在她身后，神色恭敬。殿中倒也是烛火明亮，只是没几个人，李曌喜静，如此一来，更显得寂寥了。
　　“嘎吱——”，店门被打开，另有两个衣衫与众不同的侍女进来了，两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左侧的看着温和一些，右侧的瞧着没那么老实，看着是个性子闹腾的。
　　这两个侍女都是先后拨给李曌的，自幼服侍，很是忠心，左侧的叫若瑾，右侧的叫若瑜，是一对姐妹。
　　若瑾对着殿内其他侍女点点头，示意她们下去，几人应吩咐退出了殿内。若瑾若瑜二人开始着手收拾案上的冷掉的茶水。
　　若瑜觑着李曌的神色，不满地撇撇嘴：“今日立后大典，这位自幼养在深闺的皇后娘娘真是大大出了一回风头，从前咱们皇后娘娘嫁给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太子呢，哪有如今万臣拜贺的尊贵。”
　　若瑾深觉若瑜此言不妥，心知理应劝阻，不过想着旧主，想着小主子，心里头也不大乐意，故而也未曾出言阻拦。
　　若瑜看自己姐姐不曾开口，李曌更是神色未变，愈发胆大了一些，又道：“新后年轻，哪知道后宫厉害，将来怕是有苦头吃呢，咱们娘娘那样聪慧谨慎，先前也着了不少那些人的道，她如何能避免？”
　　“只怕如今欢欢喜喜进来，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将来哭都来不及呢。”
　　李曌终于抬眼，淡淡道：“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对新后心怀怨怼，对父皇心怀怨怼，平白留了话柄。母后已然仙逝，咱们心里想着、敬着也便是了，莫要时时刻刻拿出来说了。”
　　“是。”若瑾低头应声，若瑜也不再接着说了。
　　今日大典确实隆重，便是尊贵如李曌，也不得不承认，想起今日大典上望见的女子，李曌亦觉得有些惋惜，这样气质如兰的女子，过不了几年也会珍珠变鱼目，成为一个争风吃醋、心狠手辣的妇人。
　　惋惜之情只一瞬，这到底和李曌是没什么关系的，公主又不能争皇位，嫡长女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尊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