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几时重》一念莫忘

24、第 24 章

　　他一袭青衫，黑纱遮脸，抄起折扇，带了两个手下就出了门。

　　街上的少男少女们见到他，老远都在和他打招呼，没有放肆靠近。有些相熟的妇人和老妪友好的塞给他一些瓜果，他让手下们都接了。看来他的实施方法十分有成效。只要没人冲动跟上来，他就能行动自如。

　　他本打算从南市直奔上东门城外竹林，准备在落文竹家里静候佳人，却意外的在南市区看到了飞檐走壁的红衣姑娘。

　　盛宁说她是洛阳城唯一的女捕快，官府为了提高衙门的亲和力，女捕快的制服特地做成了红色。盛宁还说唐知府决定以后会组建一只女捕快队伍，制服全部都用红色。相留醉听后自私的肖想，就只有这一摸红色就好了。

　　红衣女捕快奔驰的脚步一个急刹停在高高的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相留醉站在青色的垂柳下仰视着她。那一刻，时间仿若静止，一眼万年。三月的白色柳絮飘啊飘，柔软了当时时光。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一个白衣青年从屋顶略过，语气有些嗔怪。

　　落文竹朝他点了点头，露了歉意的笑，随即消失在相留醉眼前。

　　相留醉明显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活了二十多年除了书本字画，第一次对人这个物种心动。当时也真是爱死她这股子潇洒利落，爱死那种真实的美好。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二十年白活了，以前怎么没想着学个功夫，此刻说不定是在和与她比武切磋，策马同游，闯荡江湖了。

　　他好不容易见她一面，怎么可能放弃。兴头一上来，追着那摸红色，跑啊跑。

　　彼时，林秀才去相府找相留醉商量要事。阿忠却告诉他，相留醉已经出了府。他隐约觉得不妙，带着阿忠和几个仆人上街去寻他。

　　原来，相留醉成立诗文社不久，网罗了大批爱慕者，其中女性居多。有一批人知书达理，服从管教，甚至还帮助林秀才一起管理社团，大家配合默契，诗文社搞得井井有条。但有一批人始终游离在组织之外，她们没读过什么书，一说写诗文就可以见到相公子，都很积极，但每次公布面见名单都没她们。于是她们煽动其他没上榜的人说诗文社就是个骗局，带走了一批人，成立了鉴酒社。招揽了很多诗文社不收的有前科的成员，以及因为种种行为被踢出诗文社的成员。

　　两个社成立的时间相差无几，诗文社要求考核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成员都一派风雅朝相公子看齐。鉴酒社无考核要求，只要一颗爱相留醉的心，于是鉴酒社迅速壮大，气势和人数远远超过了诗文社。

　　林公子打算拉相留醉站站台，扶正视听，点诗文社为认证机构，取缔鉴酒社。不然长此以往，大家都会蒙蔽双眼，不辨是非。

　　再说相留醉，他跑过安众坊，身后突然涌来一群年轻女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手下被疯狂的女人们挤到了另一条街上。

　　相留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情况。
　　落文竹追着那黑衣小贼飞过了洛水，他停在河边，看着那抹红色随着夕阳远去，心里笑意慢慢，脑袋里诗意满满。跟本没听到身后的尖叫。

　　鉴酒社跑在第一的姑娘扯着嗓子喊，“我第一个摸到二公子的！”她一伸出手戳在相留醉的后背，相留醉一个趔趄跌入水中。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半城的姑娘跟着跳进了水里。

　　林公子带着阿忠过来时，岸上的姑娘们喊着救公子，而后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往下跳。十分的荒诞、壮观。

　　相留醉在河里扑腾了半天，呛得头昏脑涨的时候，被人飞身拎出了水面，半空中就直接晕了过去。待他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一白衣公子，那人俊美无双的脸，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脸上显出两个好看梨涡，趁着这个人更加的俊俏。“相公子的丰功伟绩可又添了精彩一笔喽。”

　　竟然是顾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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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留醉这张脸从来不是福报，次次都是灾祸。他刚刚解了禁足，二十多年来拢共出去过不足十天，就又被困在了相府最偏的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离外围院墙远，离主府前庭更远。

　　相留醉将养了半个多月，彻底沦为笼中雀。相铭又打骂了一顿，下了终身禁足的命令。

　　他解散了诗文社，并借林秀才之笔和官府公告宣布：不再成立任何社团，不再回应任何爱慕者。若求字求画，一切由林秀才代劳，不再外出会客。

　　“我本以为靠一己之力能让大家赏识你的才华和人格，而不看这皮囊，奈何世人痴昧。”文弱的林秀才对着墙上的画愤愤的拂袖摇头。“徒劳一场，没有让你入的尘世，看尽繁华。又要困于这囚笼。”

　　“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诗文社被筛选后的人都是满腹经纶，他们舍不得散又起了新社，不也挺好。哪天你空了，拿些文章来给我解解闷也不错。”相留醉反过来宽慰他。

　　“你还是真容易满足。”林秀才转过身来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要不然呢？”相留醉蹲下身子抚摸着门口晒太阳的猫，猫舒服的呼噜呼噜的叫着。“要不我划了这张脸，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个小生意，了此残生？”

　　“你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林秀才心疼这个发小。相留醉近年来被监管的越发的严，他来相府看他的机会越来越少，早知如此，他们一起玩泥巴的时候就算计下，如何让他和世人安稳相处，如何和这世界相处。

　　“梅江镇。”相留醉抬眼望着墙头，利落的道出一个地名，“《云游杂集》上说那里地处岭南，人烟稀少，很多有识之士都被贬到此地做官，其后代承袭父辈文风，感染其地民风通达。想必是我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前些日子学究们还证实这书杜撰呢，”林秀想起那书还是他给他的，“不过，确实是令人向往的地方。诶，等那天我看破仕途，也去那里瞧瞧，如果是真的，我就住下来，然后等你来做邻居。”

　　“嗯！好！”相留醉转头看他，一张完美精致的脸裹在温暖的白光里，眼里的落寞被放的无限大，就如门框落下的长长的厚实的黑色的影子。“说不定是我先到那等你。”

　　那夜，晓风残月，院中几盏灯，十分明亮。林秀才明日要进京赶考了，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相留醉想到以后要独自圈在这硕大的院落里，总要做些长久打算。以往二十年就读书写字，种花养草，以后二十年该做些挣钱的营生才是，毕竟世事无常总要钱来防身的。

　　相留醉在花圃里刨了几株牡丹种在花盆里，边迈土边思考。含苞欲放的白色牡丹花摆了整整一石桌子。美人，牡丹，弯月，有他的地方自成一派风景。

　　落文竹坐在院里梧桐树横出的树干上，呆呆的眼前的美景半晌才开口，“听说，公子在找我？”

　　相留醉惊喜的抬头看去，锁定树上的人影后，嘴角不自觉的咧开，满脸温柔。他弯着眉眼，伸手招呼道，“下来。”

　　一道红影闪过，落文竹稳稳的站在了他面前。近距离看她十分好看，她眉眼开阔，明眸皓齿，高高的额头，不娇不媚，一声红衣软件裹着玲珑的身子，英气十足。她十分适合红色，应该说十分契合。

　　“怎么？”落文竹歪了歪脑袋看着他，她的脸在黄色的灯光下，夹杂着一丝红晕。

　　“我种的牡丹，叫做拜月。在这陪我坐会儿，再等一会儿它们就要开花了。”相留醉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落文竹迈了过去，四平八稳的坐下，稍稍有些拘谨。

　　“救命之事，还没好好谢谢姑娘呢。”相留醉眼睛里有星辰，眨眼间，星辰闪烁，他就这么看着她。

　　“公子不是送过银子了？还要怎么谢？”落文竹见他一派轻松，也放松下来。

　　“银子乃是俗物，不值一提。当然要送些有心意。”说着，相留醉解了手上一串珠子，伸手拿过桌上的一盏小灯。那珠子在光亮处一晃，通体泛着红光。相留醉翻弄了下珠子，让珠子对上烛光，光线射穿珠子，将影子投在梧桐树上。梧桐树的树干上显出娟秀的竹影，竹影随着烛光摇摇晃晃十分的好看，竹影的亮光拼凑出“落文竹”三个字，煞是惊艳。“姑娘的名字颇有意境，我无聊做的小玩意，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相留醉把珠子双手捧在了落文竹面前。

　　落文竹抓了珠子，攥在手里看了又看，抬头笑了笑。“公子有心了，不过太破费了，下不为例。”

　　相留醉轻声一笑，仿若这月下的仙子。“我最多的就是时间，不废钱，废了点时日罢了。”

　　白色牡丹花猝不及防的竞相开放，光洁如月，香气四溢。更是衬的面前这位令世人趋之若鹜的公子天下无双，花都比他逊色三分，也怪不得那些少男少女们会沦陷。落文竹看着他温润如玉的脸愣了许久，也沦陷了！